今天我又被迫复活 第56节
  “开阴阳眼的法子很多, 风险小点倒也有, 我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
  而沈秋戟见自己拒绝了顾绒之后,青年就垂着眼睫沉默不语, 还以为顾绒在为苏红釉和楚待而难过,皱了皱眉又开口说:“柳叶擦眼这个虽然折损阴德,不过我觉得按照苏红釉对于见鬼的执着程度, 或许她也是愿意——”
  “不用。”顾绒却在这时忽然抬头看向苏红釉的身后, “沈秋戟,你还记得丁曼果和唐思思在714撞邪的那晚, 我们在电梯里看见的那个黑衣男人吗?我先前一直以为他是酒店里的保安, 现在你还能看见他吗?他就在苏红釉身后。”
  “看不见。”沈秋戟神色稍冷,“你看到了吗。”
  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沈秋戟却是用陈述句说出的, 然而他大概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想做个试验……”
  顾绒伸望着苏红釉身后空空的一处,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沈秋戟看见清晨第一缕光自窗外落入他漂亮的眼中, 和眸光一起熠熠闪动,他的声音很轻, 却也很坚定:“我想知道……”
  顾绒走向苏红釉身后那个男人, 然后握住了他的手腕。
  鬼魂是没有实体的, 更不可能有脉搏,顾绒也从想过要去和一个鬼魂进行触碰,更别说是亲身尝试,但今天他就是做了——顾绒触碰到了一阵冰凉。
  他不像是握住了某个人的手腕,而像是握住了一块万年难融化的坚冰。
  那些坚冰像是带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疯狂而肆意地望四周蔓延,势要封印它所接触到的一切——这就是死亡的温度,寒冷,死寂,没有生机。
  但是顾绒觉得,他的身体比死亡的温度还要冷。
  仿佛世间所有的温度都凝固冰冻在他的皮肉血脉之下,潜藏在他的骨头之中,这样仿佛能将时间也给冻住的阴寒之气自他接触到楚待后就自他身体深处迸发,一股脑的传至楚待身上。
  顾绒被这股寒意冻得瑟瑟发抖,浑身狂颤,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眼睫和发丝甚至渐渐沁出冰霜,肤色本就近雪的他,这会便更像是一尊冰刻而出的塑像,因为顾绒忽然靠近而怔住的苏红釉看见顾绒这怪异的模样也被惊得回神,不解的问他:“顾同学……你怎么了?”
  “你干什么?!”沈秋戟也攥住了顾绒另外一只手腕,待察觉到青年身上凛冽寒冷的温度后,沈秋戟就马上想将他脱离苏红釉身侧。
  “顾绒,松手。”沈秋戟声音低哑,眸光阴沉,“你如果不松手——”
  “再等等,他快出现了……”顾绒也很惊讶于在这样严寒下的自己竟然还能保持清醒的思维,可他也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沈秋戟,你再等等,我很想知道……”
  “凭借一副不该属于我命格的骨头而活下来的我,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顾绒说完这句话后沈秋戟就看见苏红釉身后有一道身影从完全透明逐渐变得凝实清晰,最后彻底出现在他们三人面前时,已经接近于正常人了,顾绒松开了手,他也没有消失不见。
  但是他只能站在阴影里,而无法靠近阳光,越是接近有光的地方他的身形就会越发模糊。
  可即便如此,这也足够苏红釉看清他的面容,她看见一副白骨尚且能认出是他,现在看见了阔别七年已久的恋人,她也能喊出他的名字——
  “楚待……”苏红釉呆呆地望着这个人,泪水不受控地从脸侧滑落。
  她伸出的自己的手,颤抖地贴上楚待的面庞,一寸寸勾勒他的容颜,指腹下冰冷的温度在时刻提醒苏红釉,这个人已经死去的事实。
  然而苏红釉却笑了起来,她眼中含着泪光,欣喜道:“真好……我又见到你了。”
  楚待望向苏红釉的眸中亦是泪光闪烁,万千悲喜交错难分,可他却紧抿着唇没有说话,只是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了另一枚的戒指,放到苏红釉的手上。
  这只戒指和苏红釉从土里挖出来的那只是一对的。
  苏红釉看着这只戒指笑得更灿烂了些:“你走了以后,我就天天戴着这枚戒指,后来它不见了,我还很难过,原来是被你拿走了啊,还好它没有丢……”
  楚待唇瓣张合着,但是无法发出声音,顾绒看见他口中空荡荡的,像是没有舌头。
  “他和你说‘对不起’。”沈秋戟告诉苏红釉,毕竟这里会读唇语的大概只有他了。“拿走你的戒指,是想让你别再等他了。”
  “你要离开焕山,离开这里,去外面过你新的生活,这比什么都重要。”
  沈秋戟将楚待所有的话转述给了苏红釉。
  苏红釉听了却摇摇头,将楚待给她的那枚戒指戴到自己的无名指上,再拉起楚待的手,将她从土里找到的,那枚稍大些尺寸属于男士的戒指给楚待戴上:“不,我要等你回来,这才是我最重要的事。”
  楚待望着苏红釉的眼神更哀伤了,但苏红釉却固执地不肯松开他的手。
  这时酒店中渐渐有其他动静响起,似乎是有其他人醒了过来,楚待看看顾绒又沈秋戟,然后安抚地拍拍苏红釉的手退到阴影中,便慢慢地消失了。
  “楚待?”苏红釉惊慌地喊着楚待的名字。
  沈秋戟扶着身体软绵无力的顾绒,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巳时至申时期间阳光很强烈,他应该无法在有阳光的地方出现,你去没光的地方喊他,他大概就会出来见你了。”
  “我、我还以为他走了……”苏红釉闻言这才稍微安心些,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随后她又看向顾绒,苏红釉没忘记是顾绒的原因,她才能见到楚待。
  此刻顾绒眼睫上还挂着霜,靠在沈秋戟怀中打着冷颤,苏红釉就赶紧往前台后面跑,说道:“我去给你们拿条毯子。”
  几分钟后苏红釉拿了一个毯子和小太阳烤火器出来了,她把毯子递给沈秋戟,又把小太阳插上电对准顾绒:“要不我再把空调给你们开上?”
  “咳咳……不用了。”顾绒冻得嗓子都在发疼,但是松开握住楚待的手后,这种感觉已经缓解了很多,起码他没有再继续觉得自己要被冻死了一样冷。
  苏红釉随即又给顾绒拿来了一壶热水,随后便站在一旁,对于顾绒是怎样让楚待出现的事她没有多问,沈秋戟很满意她的自觉,不过有些事他还是要说:“今天——”
  “今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结果沈秋戟才开口说了两个字,苏红釉就赶紧接了他的话平静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沈秋戟眸光灰暗,声音冷冷。
  他威胁的话语没有明说,但苏红釉明白他的意思,顾绒能让她再见到楚待,大概也可以让楚待重新消失,所以苏红釉没有多说,只郑重承诺道:“好。”
  随后沈秋戟就随便扯了个借口把苏红釉支开了,他和顾绒待在大厅早餐区吃着月亮湾提供的早餐,苏红釉现在对他们感激万分,让厨师特地过来给顾绒加餐,他想吃什么告诉厨师就行,如果月亮湾没有,她立马出去给他买。
  不过顾绒没什么想吃的,就点了俩份虾皇饺。
  一份给他,一份给沈秋戟。
  虾皇饺是餐厅里另点算是比较贵的菜了,但苏红釉没有收他们俩的钱,她也知道大恩不言谢,告诉顾绒和沈秋戟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她做的,只要在不违法和她能力范围以内的事,她一定会去做,说完也不留下来打扰他们,退到前台后面的屋子里去了。
  “哼,她肯定是去找楚待了。”沈秋戟见状冷笑一声,和顾绒说,“这些情侣就是这样腻歪。”
  顾绒听着沈秋戟这快比面前醋碟里的醋还酸的话,忍不住笑道:“怎么,你是嫉妒吗?”
  “我不嫉妒。”沈秋戟嗤道,“我酸,我吃柠檬,行了吧?。”
  顾绒:“?”
  当他听不出来我吃柠檬是在骂wcnm吗?
  “你骂我?”顾绒想再确认一下,怕自己听错了冤枉沈秋戟。
  沈秋戟掰着顾绒的脸面向自己,务必要让顾绒听出自己的心烦气躁、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憋闷:“你是傻逼,这回听清楚了吗?”
  “你在骂顾绒啊。”刚说完沈秋戟就听见路笑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路笑雩抚着胸口松了口气,在窗口和厨师要了份鸭血粉丝汤:“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捧着他的脸是要亲嘴呢,这大早上就让我看这种东西是真的遭不住。”
  沈秋戟:“……”
  说完路笑雩才注意到顾绒又是晒小太阳又是裹毯子的打扮,而且顾绒现在头发丝还有些湿,反正看上去就是很冷的样子,不禁问他们俩:“现在的天气有这么冷吗?”
  顾绒自然不可能和他说实话,只道:“没有,只是我觉得冷而已。”
  而沈秋戟根本没理他们两人的对话,就只是松开手,端着自己的饺子坐到另外一张桌子上去,不和顾绒坐了。
  顾绒看着沈秋戟这像是在闹别扭的行为挑了挑眉,思忖两秒后端着自己的饺子跑到沈秋戟对面,再次和他坐一张桌子,沈秋戟再换,顾绒也跟着他换。
  如此三次后,沈秋戟干脆搬去和路笑雩一起坐了。
  他们现在在的餐厅区域都是两人座的,多人座的要往后面去,沈秋戟现在和路笑雩坐,摆明了就是不给顾绒和他一块坐的机会。
  但是顾绒也没慌,他把自己碗筷和饺子放到路笑雩这桌的桌上后,又从旁边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沈秋戟旁边,这下子就搞得坐在沈秋戟对面原本是第一个坐下路笑雩,现在却像是最后入座的小三。
  “啪!”
  “羞辱我的方式有很多。”路笑雩把筷子撂下,深吸一口气质问顾绒和沈秋戟,“你们两个为什么要选择这一种?”
  路笑雩可以骂自己,但他凶了顾绒,沈秋戟就要开口说两句了,他用手指了指这片餐区的提示牌说:“这里是情侣专区。”
  不然这的座位为什么是两人座的?
  “好,是我自取其辱,打扰了。”路笑雩捂着心口,决定要离开这个伤心地,去多人餐区吃饭。
  路笑雩刚起来,也已经起床下楼的陈晋和谢梓晗看见他,谢梓晗就抬手和他打招呼:“诶,路笑雩你要去哪?过来和我们一起吃早饭啊。”
  陈晋闻言赶紧扯了一把谢梓晗的手:“这是情侣专区,只有两个座位的,你别羞辱路笑雩了。”
  “咦?”谢梓晗看了看四周发现还真全是双人座的餐桌,然后赶紧和路笑雩道歉,“不好意思啊路笑雩,我刚刚没注意。”
  说完谢梓晗又想照顾路笑雩的情绪,试探性地问他:“要不我们陪你去多人区吃?”
  路笑雩还起了逆反心理,把鸭血粉丝汤往北顾绒拖走了一把椅子,现在只剩下一张椅子的桌上坐下,警告他们到:“我就要在这吃,你们谁都别过来。”
  “好吧。”谢梓晗挠挠头,和陈晋坐在一起点了包子吃。
  他们之后,又有许多学生陆陆续续的出来,看见坐在一起的谢梓晗和陈晋没有多惊讶,毕竟他们这对情侣中有个爱穿女装的谢梓晗,很惹眼,大家在到这的第一天就知道他们是一对了。
  而他们这届设计系中是gay或是les的学生数量还挺多,所以看到顾绒和沈秋戟,他们也不惊讶,至多就是唏嘘两声,嘀咕着难怪顾绒要画沈秋戟的出浴图,感情是这种关系。
  反倒是看到独自一人坐在情侣区的路笑雩他们才觉得奇怪——这人一个人坐在情侣区干嘛?在等一场缘分?可是他面前也没有别的椅子了啊?莫非是寡王?
  路笑雩被气得快把筷子给咬断了。
  顾绒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尤其是班长车舸看到和沈秋戟坐在一起又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后,顾绒越发坐立难安。
  不过刚刚在生气的沈秋戟这会儿却像是心情好了,他眉头不皱了,阴沉的脸色也转晴了,甚至唇角还勾着,似笑非笑地望着顾绒,轻声问他:“绒宝,我看这的椅子似乎很扎你屁股,要不然我们也换去多人区坐?”
  “可以。”顾绒说。
  说完他就看见沈秋戟的脸色迅速变阴,然后他又立马补充:“但没必要。”
  沈秋戟的脸色没继续更难看,却也没有再度转晴的迹象,还阴阳怪气道:“口有蜜,腹有剑。”
  顾绒:“……”
  顾绒听了沈秋戟这几个字简直哭笑不得,在沈秋戟的话中,他好像一个渣男。
  但讽刺完后,沈秋戟又到他们原来的座位上把毯子和小太阳给顾绒搬过来,让他烤火裹紧毯子,顾绒攥着被沈秋戟重新披到肩上的毯子,也忍不住小声问他:“刀子嘴,豆腐心?”
  “你搁这和老子对对联呢?”沈秋戟一听也把筷子撂下了。
  何曾几时,顾绒也曾威风的在沈秋戟面前自称“老子”,然而现在面对沈秋戟,他却只能低头小意奉承:“不敢不敢。”
  沈秋戟这才又被顾绒哄得舒心了些,只是说话的调子依旧冷冷的:“苏红釉本来是可以活很久的,你让楚待凭空涨了那么多阴气,虽然苏红釉能见着他了,但是他和苏红釉在一起待久了,苏红釉是会折寿的。”
  顾绒当时只想着金童玉女说在他身边待着会变强些,没想过那么多后果,闻言愣了下道,后怕道:“那我是不是……做错了?”
  沈秋戟头也不抬,声音没什么温度:“你是做错了,但和这件事无关,苏红釉如果能放手,她不至于等七年。”
  苏红釉还能坚持那么久,都是因为她还有个信念——她要等楚待回来,或者是找到楚待和阿婉的尸体,为他们报仇。
  从昨晚苏红釉一见到尸骨就说要报警那时起,沈秋戟就知道,杀害楚待和阿婉的凶兽苏红釉一定知道是谁,她回来后又一夜没睡,沈秋戟甚至觉得以苏红釉当时的精神状况来说,如果顾绒没有让她看见楚待,她到底能干处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别最后为了复仇,把自己也给搭进去。
  而对于苏红釉而言,和无数个孤寂等待的夜晚相比,能让她再见楚待一眼,哪怕是要以生命为代价她也是愿意的,毕竟见鬼还有最后一种必定能成的法子,那就是去死。
  沈秋戟给顾绒解释后面这些,是怕顾绒知道苏红釉可能会折寿后有心理负担,谁知他高估这没良心的小混蛋,他何止是没有心理负担,他简直没心没肺,一听自己的错和这件事无关后他立马就乐了,眉眼弯弯说:“诶,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