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黑莲花 第203节
  “姑娘,请。”刚才还对太医们恶声恶气的书生此时对祝星毕恭毕敬。
  京兆尹只听她“嗯”了一声,才慢条斯理地往内室走。
  霍骁危在旦夕,她浑身上下却笼罩着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极度淡然,仿佛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对她造成困扰。
  的确如此。
  太医们在外间,有瘦猴拿刀守着防止他们异动。
  京兆尹跟在祝星身后,由书生开路往内室去。
  床上的霍骁一动不动,只在细看之下能发现他胸膛微弱起伏。
  京兆尹眼尖地发现比起下午,霍骁的脸色明显得更黑了些。想到陈太医介绍时说的紫云纱毒性会流经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他便生出十分无力感来。
  刀疤脸已经红了眼睛,巴巴地望着祝星:“姑娘,您救救爷吧。”他虽然笨,但也能看出来小将军如今情况差到极致。
  若是祝姑娘也没法子,天下间便没人能救霍骁了。
  他们便是一死也难谢罪。
  祝星从容坐在床沿上,右手握住霍骁的手腕为他切脉。
  隔着幂篱没人能瞧见她的神色,因而也无从得知霍骁这毒到底解得解不得。
  无论内室还是外间,此时都一片静谧,等祝星一个答复。
  外间的太医们见里面久久没有动静,心中火急火燎,默默骂了祝星一万句装模作样,顺便祈祷她万万不要会解霍骁的毒。
  那样就显得他们太没用,少不得要被京中人指指点点。
  太医们不大在意霍骁的死活的,他们的面子更重要。
  祝星倾下身子翻翻霍骁的眼皮,终于开口:“金针。”
  第196章 去睡觉
  外面太医们听到少女要金针的声音微顿, 狐疑地面面厮觑。
  难不成她还真有法子?
  太医们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想去内室看个究竟。
  然而瘦猴就横刀站在他们面前,大有谁敢乱动就将之乱刀砍死的架势。
  太医们怕了, 这些人都是真从战场上下来,在刀尖上舔血的将士,和京中禁卫军们截然不同。他们杀过人的!
  内室中京兆尹倒没受限制,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瞧着祝星动作。
  她一要金针,书生便将手中的药箱往桌上一放, 熟练地打开药箱找到金针送到祝星手上。
  京兆尹觉得他们不像是霍骁的亲信,应当是祝星的手下才对。祝星简短地发出命令, 他们便能立刻接收命令并完成指令。
  根本不像是第一天配合,倒像他们在她手下做了许久的事。
  金针入手, 祝星取下幂篱。
  玉面冰肌,鬓赛寒鸦。她的一双眼清凌凌的, 极疏朗冷淡,带着天生的寒澈, 是与生俱来的不食人间烟火。
  祝星沉静地将霍骁腰带抽去,顺手将他衣裳剥了,只留他一条亵裤。
  “嘶——”几人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祝星没脸红, 他们为祝星红起脸来。
  霍骁身材很好,结实健壮, 线条完美。
  可惜祝星并没什么欣赏的意思,且她也不是头一次看他。因而众人只觉得祝星仿佛在看死物一般看着他,眼底一片漠然, 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少女心。
  她飞快将几根大针插在他身体各大穴处,霍骁的呼吸顿时肉眼可见地更加微弱了几分。
  众人看着眼皮直抽,祝姑娘下手真是毫不留情。
  这样果断的手法, 世间少有。
  “手套,刀,盆。”祝星一面施针一面吩咐。
  书生便从药箱中精确地拿出羊肠手套以及一把极为眼熟的匕首。
  这匕首古朴无华,让他觉得自己一定在哪见过。
  刀疤脸见书生发呆,刚想出声叫他,一转过头看见他手里的匕首也开始吭吭哧哧,震惊到失语。
  “这这这这不是……”刀疤脸结结巴巴说不利索话,这是先夫人和大将军的定情信物,一直在少将军那里,怎不成想如今到了祝姑娘手中。
  反倒是书生回过神来,忙将手套与匕首交到祝星手中,又对着京兆尹道:“大人,劳烦你叫人寻个盆来。”
  京兆尹点头应下,直接叫禁卫军拿盆来。
  太医们又见禁卫军们端着银盆进来,便放松了。这不是胡闹么?谁人治病要用脸盆的?可不是手足无措,病急乱投医了。
  他们乐见其成,认为祝星已经黔驴技穷,此时正在故弄玄虚。
  待二更到了,她折腾半天人也不见好转,就等着丢大人吧!
  太医们甚至已经想好要如何编排祝星,他们要趁着这件事将他在京中积攒下来的名声彻底毁了。
  这世上不能有医者越过太医院去。
  银盆被祝星放在床下,她拿过霍骁的手,用匕首在他左手食指指尖上划开一道小口。
  霍骁的手自然下垂,淅淅沥沥的血滴入盆中。
  血是黑色的。
  房内众人无可避免地倒抽一口凉气,这是要放血么?
  祝星起身,由着霍骁自己流血,自己则到桌前坐下,借用桌上的笔墨纸砚写起方子。她手下不停,笔墨没有半分迟滞,可见成竹在胸。
  “依着方子煎药。”少女说起话细声细气,每一句却又是命令。柔和的语气同命令糅合在一起反倒让人更能接受她的命令。
  书生双手领过方子,但见其上密密麻麻,事无巨细都交代其中。火要多大,药材先后如何放,添多少水等等,俱写得一清二楚。
  “你亲自去。”祝星唇角翘起,目光温和。
  书生却一下明白她的意思,遍体生寒。她不信这里的任何人,所以要他亲手煎药。
  是啊,驿馆若安全,霍骁如今也不会这般在床上躺着。
  书生正色:“是,我一定亲力亲为。”便揣了药方在胸口,由禁卫军引着煎药去了。
  太医们见书生离去,也不知他是去做什么的,只在心中默默编排祝星,想着这人大约是看出祝星就是个绣花枕头,所以提前离去了吧。
  银盆盆底积攒了一层浓稠黑血。
  祝星从药箱中取出两个瓷瓶,又拿了些经过她专门处理的干净布条再度回到床头。
  刀疤脸看着霍骁那血源源不断地流,心不住揪着。
  祝姑娘开的那道口子小,这么个流法看起来却也让人心慌极了。
  “刀疤。”祝星使唤起人来毫不犹豫。
  “姑娘。”刀疤再急,对着祝星却像只温顺的毛驴。
  “倒杯水来。”祝星打开一个瓷瓶,撒其中药粉在霍骁流血的指腹之上。
  原本向外渗血的伤口竟渐渐不再流血,速度快得让人感到像在做梦。
  再加上祝星这样不同寻常的解毒手段,刀疤脸和京兆尹更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自广阳到京中这一路上祝副管家每到一座城便要补给药材,大多药材都被祝星拿去做了各种各样的药,这时候倒派上用场。
  刀疤端杯温水小心翼翼地送上来:“姑娘您慢些喝。”
  祝星摇头:“不是我喝。你将霍骁扶起来。”
  刀疤脸闷声应了句:“是。”单手托着霍骁后背,直接将他托起,靠在自己身上,算是半坐模样。
  祝星一捏霍骁两颊,他便无意识将嘴张开,她顺势将另一个瓷瓶中的药丸送入他口中。
  “喂他喝水。”少女眼眸眨眨,长睫微颤。
  刀疤脸将水送入霍骁口中,本能作祟,霍骁下意识吞咽,药丸和水混着被他一同咽下。
  “将他放下平躺。”
  刀疤脸按照祝星吩咐一步步做,将霍骁平着放好,心中犹惴惴,不停地看祝星,想问问她霍骁的毒究竟能不能解。
  然而看祝星还在忙,他难得没有多嘴,将话咽下,只在一旁忧心忡忡地看着。
  祝星没有拔去霍骁身上各大穴位的金针,反而又摸出一把金针,对人道:“现在到关键地步,我要为霍骁正式施针,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
  “是。”刀疤脸和京兆尹异口同声。
  京兆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祝星的话,倒有些尴尬。
  刀疤脸倒因此对他平和了些,觉得他听祝星的话,勉强将他算作四分之一个自己人。
  祝星正式施针,京兆尹头一次领略到什么是真正的针术,又或者说眼前的一切已经并不仅仅是针术了。
  少女的手指如翩跹的蝶穿花戏水而过,细细密密的金针在旁人未看清时便已落满霍骁的心脏附近。
  她取针,扎针,针针落得又快又稳又准,一切有迹可循,又无从分辨,让人来不及思索,完全拜倒在她的精湛针术之下。
  霍骁双目紧闭,因着不知道是针术还是方才喂的药丸生效,他面上青黑显而易见地淡了许多。
  一套针术用去祝星半个时辰,还是她指法熟练的情况下。
  京兆尹向来沉稳冷静,此时竟和刀疤脸一样的神情,皆虚张着嘴,眼珠几乎要掉出来。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人以金针救人,此生此世也难以忘却刚才画面。
  他们始知京中传言都轻了,什么神医,那都是辱没眼前少女。她这分明是从阎王爷手中抢人。
  祝星袋中金针一根不剩,全部插在霍骁身上。
  工作量着实太大,她后背被虚汗湿透贴在身上,房中放的冰一冷,叫她浑身发凉。到底不曾显露出来,她紧紧握住床沿闭目缓神,只觉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刀疤脸忙上前,又不敢贸然扶着祝星,急得抓耳挠腮:“姑娘,你怎么样!”
  祝星做了个噤声地手势示意他闭嘴。
  刀疤脸紧紧把嘴闭上,目光急切地望着祝星,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