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怀疑
  欢爱过后,激情消退,由于欲望已经不再成为干扰因素,人的理智会变得极为清晰。
  姜盼拖着疲乏的身子起来,问:“能不能抽根烟?”
  “可以。”
  她靠在枕边,直视前方,指尖处升腾起一缕苍白的烟雾,眼里带着意兴阑珊的神气。她的脸陷落在背光的阴影里,美丽,又忧郁。
  拥有了这么多的情人,总该收心满足吧,结果她又睡了一个。
  肉欲就是这样,喜新厌旧,永远叫嚣着、骚动着,哪怕抑制住,也会在耳边发出嘈杂混乱的魔音。短暂的肉体交合带来的圆满感只持续一刹,欢情总是薄。
  但爱则令人安宁,只是在经历过爱的痛苦、折磨和失败后,她已经丧失了爱人的勇气。
  她的神情令人不安,付攸见有些不对劲,拉住她细白的手腕,问:“怎么了?”
  “没事。”
  她的心逐渐平静下来。所幸爱并非生活的必需品,于她而言,过好自己的生活更为重要。
  “你去你哥的会所看过了吗?”
  她之前让人去调查,发现付家两兄弟开的会所基本上都是邀请制,若非获得邀请函,只能被拒之门外。
  “还没有,我打算过几天再去。”
  “你弄到邀请函给我一张。”
  付攸的办事效率一直很高,第叁天她就收到了他寄来的邀请函。由于他工作繁忙,她决定自行前往。
  付平之前总是明里暗里给她下绊子,如果是正当竞争她不会在意,令她无法容忍的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阴损招数
  她绝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项棣和同事录完法制节目,从电视台大楼里出来,坐上检察院警车。
  上车后,他坐在车窗旁,两只修长削瘦的手交迭,放在膝上的发言稿上,乌睫低垂,轮廓清冷。
  看起来温煦平和,无甚悲喜。
  只不过时不时向腕表上投去的一瞥出卖了他内心的焦灼。
  和他一起录节目的方瑶注意到了,笑着问:“主任着急回家见老婆啊?”
  “对,快到我们家吃饭的时间了。”项棣回道。
  他正想打个电话和姜盼说,没想到对方先来电。他接通电话,另一边隔着遥远的距离,女人柔美的声音掺着一点点电流的滋滋声:“项棣,我今晚要加班,先睡公司里了。”
  “好,别太过劳累。”
  “我先下班回家了。”他道。
  她的声音含着笑:“嗯,好好休息。”不多说几句,她径直挂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下,神色有一瞬间的迷惘,很快又恢复为平静。
  方瑶性格活泼外向,她坐在一旁闲着没事干,而且平常项棣虽然并不多话,但涵养很好会听她说。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话说:“刘厅长最近出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他尽管兴趣缺缺,但依然做出聆听的姿态。
  “他老婆在外面找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孩,要和他离婚。”
  倒也是寻常事。
  方瑶神情沮丧:“我们每天加班看卷宗,又得和公安去侦查现场,根本没时间看顾家庭,老婆可不就去找别人么?我来这里一年了都没有时间谈恋爱!”她见项棣坐在一旁,双眸冷如寒潭,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以为是上司不喜欢听别人抱怨,于是识相默默缄口。
  项棣本不做他想,听闻此言,心里难以抑制地生出了几分疑。
  他一直觉得信任是夫妻关系的基础,从来没有对姜盼生出疑心过,尽管她一周有好几夜待在公司里,他也经常有事不回家。但方瑶无心说出来的话忽然让他警醒起来。
  怀疑就像一粒种子,一旦生长,就能在顷刻间生成枝繁叶茂的树。
  终于到了检察院,他下车,准备开车去找姜盼,但在检察院门口碰到一个熟识的人。
  是个风流俊俏的男人,倚在拉风的限量版兰博基尼畔,目无下尘,不过偶尔会瞟一瞟经过的美貌女孩。
  一看便知是个不学无术的膏粱纨绔。
  他一看到项棣就快步走来,脸上挂着笑容:“项哥,好久不见,我在这儿等你半小时了呢。”
  项棣礼貌敷衍:“抱歉,季礼。我去录节目了。”
  他认识王季礼还是因为以前项章还在任时,每次有客人来访,如果他在家,项章就会让他迎客端茶,坐在一旁学习所谓的为官之道。王季礼的叔叔也是受项章提携的官员之一。
  所以他少年时期和这些二代都认识,维持表面上良好的关系。但工作后基本上不来往。
  王季礼一见跟在他身后的方瑶,立马眼放精光,出言调戏道:“哎,小姑娘长得挺漂亮,等下一起去喝酒吗?”
  方瑶被他这话油腻得全身发颤,又拿这些背景深厚的二代没有办法,项棣挡在她身前,转头用眼神示意她快走,她马上一路小跑奔回了检察院。
  “找我有什么事?”
  王季礼自讨没趣,又来缠他:“没什么事,我找的是李检察长办事,想起项哥你也在这里工作,所以来看看你。”
  “我等下去‘越界’玩,一起去吗?”
  越界?这个名字异常熟悉,他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于是问:“这是?”
  “就那个很有名的会所,付家开的。”
  又是付家?他想起那个和他的上司一起打牌的“付董”,还有之前一直在调查的某些案子,最终线索都指向‘越界’这一会所,却都因证据不足而被撤销。
  迷雾中分叉的小路不断迂回、再分支,最后拨云见雾,重归一条大路,豁然开朗。
  “稍等,我先去换件衣服。”他身上还穿着检察官制服。
  王季礼在外面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望去:项棣从检察院大门出来,一袭黑风衣,气质斯文矜贵,挺拔如竹。凛冽的秋风忽地吹过他身上的风衣,一时间衣摆飞扬,猎猎作响。
  是他怎么拙劣模仿也学不到的气质。
  也是他怎么也够不着的家世。
  他暗中磨磨牙,脸上又用笑容掩盖长年累月积攒起来的嫉妒。
  项棣走到他身前。
  “走吧。”项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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