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她扶额,“这位张姑娘,是我们世交的姑娘,她父亲在世时同我们睿哥儿指腹为婚,我们原本也是极同意的,偏睿哥儿不喜欢她,我们家也觉得对不起这姑娘,主动解除婚事,都怪在我们睿哥儿这里。还赠送了一大笔嫁妆给她,可是她一直说要等着我们睿哥儿,我也是无法。”
  这事儿要是上官氏也没办法,她倒是很理解良氏,“归根结底还是孩子喜欢才好,若非是我们儿子喜欢的,我就是找个天仙他也未必喜欢。”
  “谁说不是呢。”她家这个儿子也是非常有主见的。
  上官氏和她有共同语言,“以前天天要修道,现在不修道我就无量寿佛了。还好有我这个儿媳妇,脾气好模样好,他才成才。”
  这也说的让映真脸太红了,她害羞道:“母亲,我哪里有那么好,明明夫君他自己争气的。”
  上官氏打趣她,“瞧,还害羞了。”
  映真笑着对良氏道:“我娘对我真是当女儿看,老是夸我,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婆媳二人还互夸起来,正好沈睿带着李湛进来,良氏眼睛一亮,“这就是栋梁吧?个子真高。”
  上官氏点头:“这就是我儿子。”
  在大场面上,李湛是从来没有掉过链子,他一举一动皆展现出大家风范,且眼眸清亮,侃侃而谈,良氏赞不绝口。
  这边上官氏见那沈睿也自有一派风流,又是翩翩公子,两位母亲倒是你来我往互相夸起对方的儿子来了。
  听闻她们要在丰州待三天,有知道她们落脚处什么都没有,便极力邀请她们住下。
  上官氏笑道:“不必了,我们过几日就走,又何必叨扰。”
  良氏便道:“这算什么叨扰,这但凡人都是讲究一个缘分,若是旁人我自然不会邀请,可我同你一见如故,咱们得好好说话才是。”
  在上官氏这一生中,也极少遇到这个年纪的“朋友”,尤其是她现在守寡,身份特殊,她所处之地都是十分孤独的,儿媳妇虽好,但是她们辈分不同,有些话也不好说,现在看到良氏这般真心,她也不禁点头同意。
  既然上官氏都同意了,那李湛和映真就更没话说了,到了晚上,大家一起吃饭,气氛更是热闹起来。
  沈睿和李湛真的太像了,俩个倒似异性同胞兄弟似的,吃着饭都能你追我赶的跑,良氏和上官氏急的跺脚,映真连忙安抚她们,“娘,沈夫人,你们别着急,咱们看着是急的很,他们指不定多乐呢,所以呀,来,咱们自个儿吃。”
  听她的劝,两位娘才坐下来。
  李湛和沈睿跟小男孩似的,一个跳到房顶去,一个也要爬上去,还嘻嘻哈哈大笑,丫头婆子们都差点乱了,还是映真上前安排她们怎么站,这才没乱。
  原本食不言寝不语的,但良氏眼馋上官氏的好媳妇,还是过来道:“把你儿媳妇留给我几天,让我也享享清福吧。”
  上官氏警觉:“那可不成。”她儿子疯疯癫癫的,难得找到秀女中最好的人选,哪里能让,甚至上官氏还想赶紧带着儿媳妇快点去云州,都不想借宿了。
  好在这俩儿子打闹了一会儿都回来了,沈睿又和李湛勾肩搭背要去丰州海边去赶海,晚上喝的醉醺醺的李湛可是让映真嫌弃的很。
  “你这身上怎么这么臭啊?”
  强忍着不适,帮他清理干净身上的味道,李湛喝了一杯茶,眸子黑漆漆的看着她,“羊肠没了,不能做。”
  什么玩意儿啊?
  映真羞的把手绢丢在他脸上,“你说什么呢你?”
  “砰”的一声,他又倒下,睡的小呼噜都出来了。
  “你呀,可真是……”映真无奈摇头。
  次日清早,李湛就起身和沈睿一起去赶海,映真则起身去伺候上官氏,说是伺候其实就是去她那儿说说话,递几件首饰这样的,她反正还喜欢打扮婆婆呢!
  “娘,这件银饰好看,我替您插上。”
  “哎,好。”上官氏见她这般可心,又关心道:“昨儿湛儿回去没闹你吧?”
  想起昨儿丈夫说的那些不是人的话,映真脸微微发烫,“没有,回去就睡了,您别担心,早上还兴致勃勃的要去赶海。”
  什么羊肠那样的话是完全不能提,她心下埋怨李湛乱说话。
  看到儿子这么开心,上官氏似乎明白了为何他要去修道了,也许并非是真的多么向往修道,而是他向往这种不受拘束的日子。
  沈家的早膳品种十分丰盛,映真自己在吃的同时,上官氏还替她夹菜,“多吃点这个,你这几日上火了,要败败火才好。”
  她夹的是马蹄糕,映真点头应是,全部吃下了。
  不过上官氏自己吃不了多少,这是她多少年的习惯了,曾经她生的很丰腴,当年太子见她第一句话就小声道:“这是哪儿来的小胖妞?”
  因为这句话,她觉得所有食物都不香了,这么多年对美食也没什么太强烈的欲望。
  早膳过完,良氏带她们一起去丰州街上,这里卖洋人物事的不少,有平日宫里稀罕物的钟和怀表,这里却是大路货,起码有三间铺子都有卖,还并不贵,映真出手阔绰,一下就买了十条怀表,还有千里眼也买了一个。
  良氏指点她:“你若喜欢这些新鲜玩意儿,我那里还有不少外国来的货,送些你便是,这里来卖的都不算好的。”
  映真遂笑:“夫人不知,这些货在丰州自然算不得什么,可在云州却不同,即便是京城也没见过这样的。这物事儿就图个新鲜,我来这里一趟,好歹也带些伴手礼才证明我来过。”
  “这倒也是。”良氏欣然明白。
  她又见这对婆媳对金银财宝丝毫不感兴趣,大部分都是在看些新鲜事物,什么昆仑奴面具啊,泥娃娃啊,或者是摊在路上卖的螃蟹,都看的津津有味。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计较,这对婆媳不像是普通人。
  不时,又看到一间铺子前站了不少男人,映真看到这间铺子居然招牌都没打,还好奇问:“这是什么店?”
  饶是良氏这样的也老脸一红,“咱们快走。”
  正说的时候,却见几个男人气愤道:“老陈,你也太不地道了,怎么都没了?都没了今天爷怎么找小娘们。”
  映真这才意识到这是什么。
  只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爷全定了,哪还有你们的份儿,小爷一晚上就用七八个,滚边去。”
  看到方才还围观的男人们一哄而散,李湛还得意洋洋的抬了抬下巴,正在他眼尖看到映真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大大的笑容,还要上前来。
  映真则委屈的和上官氏道:“母亲,我不认识他。”
  上官氏也道:“你是哪来的登徒子?敢随意喊我的女儿,看来我得找官府来治治你这个小畜生了。”
  李湛:我咋不知道我被开除人籍了。
  第65章 待不下去了(二更)待不……
  映真和上官氏在回去的路上都沉默不语, 太丢人了,都不知道跟良氏说什么,良氏倒是有些羡慕, 至少人家儿媳妇都有了。
  在到了沈家的时候, 看到一顶青呢小轿,越发觉得头疼。
  在门口下马车后, 映真看到一姑娘亭亭玉立站在那里,一袭青色的衣衫, 裙摆处绣满了莲花, 有种奇妙的感觉。
  只见良氏有些尴尬:“丹蓉, 你来做什么?我这里还有客人呢?”显然她的语气是有点不耐烦的。
  张丹蓉不疾不徐道:“侄女前来只是过来探望伯父伯母。”
  “我们不必你探望, 睿儿也不在家,你不必来了。”
  听着二人的谈话, 映真似乎明白这姑娘是谁了,应该就是沈睿那位未婚妻了,因为沈睿逃婚, 两家已经解除婚约,沈家还因此赔了一大笔钱。
  张丹蓉还是那个样子, “伯母, 我知道沈睿在家, 我们家有人看到了, 咱们俩家的婚事是先父在的时候定下的, 指腹为婚的婚事, 我相信我是肯定能够说服沈睿的。”
  完蛋了, 映真暗道不好,良氏此人通过这几日接触下来她心里还是有点谱的,为人敞亮豁达, 是个不太居于世俗的妇人,这位张姑娘口口声声说的都是指腹为婚,丝毫不顾忌沈家,明明就已经解除婚约,却还要这般在人家大门口重提旧事,良氏如何会喜欢。
  果然,良氏耐心全无:“张姑娘,我们沈家五年前就已经解除婚事了,当时你娘要了我们沈家一条船,十几个铺子,你兄弟要了我家不少银两,已经够了,这桩婚事早就了结。你若再嫁,我也愿意收你为干女儿或者替你出嫁妆,你也知道的,不是我和我们老爷不同意,是睿哥儿他没那个意思。”
  却见张丹蓉一个踉跄,嘴角漫出凄苦的笑容。
  她又踉踉跄跄的走着,良氏眼神中带着几丝同情,却又不想再理会了,婚姻大事,父母再怎么逼迫,都要遂儿女的心愿,看管家的儿媳妇,就因为是人家儿子喜欢才选的,一家人都皆大欢喜。
  她们沈家原本就有男子四十方纳妾的规矩,若娶个不喜欢的人,要对着四十岁才能有个新的女人,那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
  可映真暗道不好,急忙跑了过去,千钧一发之际,她拉住了她,“张姑娘,这里可不是你寻死的地方。”
  良氏猛地过来,沈家的下人也反应过来拉住了她。
  她是存了死志,映真想道。
  说实话,这个场面良氏也不知道怎么办了?上官氏却很有经验,当年太子选妃,多少姑娘恋慕太子啊,多的是为了得到太子寻死的,即便去了豫章,他就出去了一次,惹的当地知府的女儿愿意做小跟他。
  “沈夫人,我看此时最好是先把人请进府来,请大夫过来看病,再让沈公子在外居住几天再回来。”
  这是为了二人名声着想,既照顾了故交之女,又表示沈睿的清白。
  良氏生活环境简单,夫君又只有她一个妻子,她们也只有一个儿子,清清静静的,自然不知道这些。
  张丹蓉只是有些魔怔了,也没撞柱而亡,身体比谁都好,大夫开了些压惊的药就要走。
  良氏让心腹守在这里,她则出去同上官氏和映真道招待不周,映真忙摆手:“您这说哪里的话,这只是小事而已,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实不相瞒,我们其实也不想在丰州住了,原本我们都不是丰州人,是客居在此,如今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怕事情没办成,倒是惹一身骚。”
  对于她们来说吴兴沈氏虽然早已非前朝鼎甲士族,但是他们家族后代都很自动维护这个名声。
  映真心里一动,“要我说不如让沈兄弟同我们一起去云州,夫人,我夫君虽说如今只是县令,但他才华横溢,一心为民,此次选择云州也是想干一番成就出来,我曾经听闻贵先祖沈矜一介文人却敢提刀上战场,我看睿兄弟同我夫君一样,都是胸有韬略之人,若是能与我们一同,怕是日后再现其先祖之风采,也未可知啊。”
  上官氏舒了一口气,本来她还打算明日抽空再说,还准备酝酿一下怎么说出口,好在儿媳妇说出口了。
  甚至映真还道:“我听闻云州一日有八九个时辰天都是亮的,瓜果比其他地方还要甜,即便睿兄弟不出世,也可以见见旁的地方不同的风采,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呢。”
  良氏心中一动,她方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一时气话,要走谈何容易,更遑论丰州这边生意做的大,想要挪开手也不容易。
  她还是舍不得儿子去云州的,故而推脱:“日后若是睿哥儿想去,我们让他再去,只是你也知道我的心事,他没有成家,一个人去做什么呢?我们俩老的又如何是好?”
  映真笑道:“您说的也是,可大丈夫何患无妻,我想睿兄弟之所以没有找到心爱的姑娘,一来是因为缘分未到,二来也是因为见的人太少了,其实我相公和我认识还是缘于一场文会呢,我是因为他的才学才深深拜服,即便他不跟我们去云州,可跟着我们一些时日,多见些人,到时候他自然也知道自己需要什么样的姑娘。有了那个模子,再依您家的家世,还不是手到擒来。”
  站在门外的李湛听的津津有味,心想自己可真厉害呀,居然还让真真大人折服,不过真真大人好像在编故事呀,他要不要戳穿呢?
  好吧,还是不戳穿了,否则真真大人脸上挂不住。
  但是真真大人为何要让沈睿跟着他们去?虽说沈睿这小子是跟他能够追打玩闹的人,可是他没自己高,也没自己英俊,还有更没有他聪明。
  论家世,他李湛也是陇西李氏的后代,真是的,真真大人怎么回事啊?他可是什么都比沈睿好。
  哼,今晚他就扛着真真大人跑路,这个沈家他可待不下去了。
  第66章 等不及了嘛 等不及了嘛……
  良氏回房后, 看到沈覃正在做百戏,不免道:“你现在还在做这个?哎,咱们儿子算是被张家那个丹蓉缠上了, 你是不知道啊, 你说她要做什么呀?撞在咱们门前撞死,或者逼咱们让儿子和她成婚?”
  沈覃放下手里的小皮影, 倏而一笑:“张家贪婪,你又不是不知道, 所以我当时同意直接退婚算了, 你当时还骂我, 现在知道了吧?”
  当初良氏是真的心疼丹蓉, 张丹蓉的爹死的早,她们作为她爹的故交, 故而她小的时候便接她过府,把她当女儿养着,可惜自家儿子就是不喜欢她, 甚至还逃离了,后来慢慢的他们家赔了不少给张家, 又因为解除婚约, 故而避嫌, 没曾想她的怨念如此之深。
  “那怎么办?”良氏发愁。
  这样一个人, 打也打不得, 骂也骂不得, 偏张家在本地深耕许久, 张丹蓉叔伯兄弟非常多,这些人保不齐谁散播点什么出去,睿哥儿处境可不算好, 毕竟人言可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