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钱还给吗 第39节
  这辛桃馥正想问“那是要来迟吗”,却又听见班子书说:“所以打算开直升机来。”
  辛桃馥:……哦,该死的有钱人。
  殷先生却开口了:“何必费这个劲儿,你们明早再来吧。”
  班子书听到殷先生的声音,便顿了顿,才说:“先生一切还好吗?”
  殷先生答:“我没什么大事,都是小桃爱操心罢了。”他明明仍虚弱得发昏,但声调却稳如磐石,流露出一种可靠乃至可怕的镇定感。
  如果不是看着殷先生的脸色,光听声音,任何人都不会认为殷先生在生病。
  辛桃馥扫过殷先生的脸,心下也是一阵诧异,没想到先生比想象中更能装。
  班子书似乎也没怀疑,便说了声好,只道明天再带医生过来。
  辛桃馥挂了电话,扶着殷先生躺下,道:“好呀,不叫医生护士来,就叫我一个人白伺候你一晚上呗。”
  殷先生笑了笑,他的笑声与往常不同,带着几分嘶哑,声音也是:“你也先去歇着。”
  和刚刚与班子书的对话不一样,刚才跟班子书说话的时候,殷先生的声音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可是当现在只有他和辛桃馥独处的时候,他又变得“柔弱”(看起来)。
  辛桃馥实在放心不下,笑道:“我也被折腾得睡不着了,横竖也没事干,先把先生哄睡了,我再歇着吧。”
  说完,辛桃馥便拿起放在床脚的那根雨棍。
  殷先生的目光落在雨棍上:“我总觉得睡梦里也听见雨声了,是你一直在摇着吗?”
  辛桃馥倒没有一直摇,但他只是闲着,坐在床边也无事做,便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摇,而且,他确实发现有雨声的时候殷先生会安稳一些,他便停一下、歇一下地摇雨棍。
  辛桃馥笑笑,说:“我哪儿有这功夫一直摇?就是有功夫,也没这个力气。”
  说着,辛桃馥将雨棍轻轻挥动,任流水似的沙沙声淌满一屋。
  殷先生默默地凝视着辛桃馥,随后又缓缓闭上眼睛,仿佛睡着了。
  辛桃馥怕殷先生还醒着,并没有立即放下雨棍,只是继续摇动,直到他手臂发酸,不能继续了,才将雨棍轻手轻脚的放下,替殷先生掖了掖被角。
  辛桃馥仿佛看到殷先生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但又不太真切。
  辛桃馥想:先生还没睡着吗?
  那我是不是还要演一演?
  这么想着,辛桃馥便在殷先生的额角轻轻吻了吻。
  尽管不确定先生是否真的睡了,但辛桃馥觉得这么做也没有任何坏处。
  如果先生醒着,自然会觉得辛桃馥对自己很有情意。
  如果先生睡着,那辛桃馥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辛桃馥站起身,拿着铺盖睡到了房间的沙发上。
  折腾了一天,辛桃馥也挺累的,把自己摊在并不十分舒适的沙发上,盖着毯子合眼。
  过了好一阵子,他又听到先生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不回去睡?”
  辛桃馥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只笑道:“我怕先生半夜醒来没人。”
  殷先生只说:“我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不用这样小心伺候。”
  辛桃馥却道:“当然不是绝症,只是先生现在腿上不方便,怕您摔着碰着了。”
  殷先生沉默了一会儿,朝他招招手:“那你来,我们一起睡吧。”
  辛桃馥也不推辞,毕竟沙发也确实不好睡。
  他便钻进殷先生的被窝,只感到被窝里暖烘烘的。辛桃馥把手搭在先生肩上,说:“我身体冷么,没冰着先生吧?”
  殷先生伸出手,握住辛桃馥的手掌。
  辛桃馥感到殷先生的掌心极为火烫,可能是发烧的缘故吧?
  相对的,殷先生也会觉得辛桃馥的手极为冰冷。
  他揉了揉辛桃馥的手掌,试图将自己的温热传递。
  二人在被窝里卷成一团,温度也渐渐彼此趋近。
  先生的身体覆在他的身上,犹如多盖了一层极厚重的、温热的被铺。
  “先生……的身体好热……”
  “你也好热。”殷先生的唇贴在辛桃馥发红的耳尖。
  辛桃馥的手下意识地搭在殷先生的肩上,看着既像是拒绝又像是迎合:“先生的腿……”
  “不妨事。”
  不妨事。
  确实不妨事。
  树挪死,人挪活,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们犹如两条鱼一样游在一块儿,温暖的被窝就是他们的池塘。
  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辛桃馥从前总容易紧张,现在却一点儿也没有,他只觉得温暖。
  他看殷先生的眉眼,也不畏惧,甚至还有些怜爱。
  先生的皮肤、呼吸和气味,都像是辛桃馥最爱的那一条羊绒围巾,那样的合适,那样的刚好,那样的值得把自己包围。
  先生一直拒绝自己的靠近,之前曾说,原因是辛桃馥并未准备好。
  现在,二人终于合二为一了。
  辛桃馥才算是明白,他确实是现在才算准备得七七八八。
  如果是从前的任何一次,即便辛桃馥用再主动的姿态去勾留,若先生真的应了,辛桃馥逢迎间恐怕还是会委屈,会认为自己被“霸占”了,或感伤某一部分的尊严终被寄卖出去了。
  但这次是不同的。
  辛桃馥没有感觉被掠夺了任何东西——包括身体、尊严以及其他别的,他反觉得圆满,反而有了一种“得到”的满足感。
  莫说是他们这样的关系,就算是普通情侣干这事,都容易和“掠夺”“得失”“权力”挂钩,致使人心态失衡,无从享受最纯粹的乐趣。
  唯独是今天,一个跌了一身泥、摔了一条腿的殷先生教会了辛桃馥一种不可言说的快乐。
  可能是出了一身汗,殷先生的精神反而更好了,第二天医生来的时候,他的烧也退了,看着倒是神采奕奕。
  医生检查一番,说殷先生并无大碍,脚也是扭伤罢了,没有伤到骨头,静养几天则可。
  反而是辛桃馥看着十分疲惫,走路的姿势还有点儿奇怪,班子书便问:“你也扭到了?”
  辛桃馥耳朵一热,只摇头。
  殷先生拉着辛桃馥坐下,便道:“昨天小桃照顾我一晚上辛苦了。”
  班子书便道:“这儿也没个人照应。先生要先回去住着吗?”
  殷先生却道:“我再在这儿呆几天吧。”
  班子书却又说:“那要叫几个帮佣来伺候着吗?”
  殷先生本想说不必,但看着辛桃馥像是累着了,便道:“安排两个安静老实的在外头待命就行。”
  班子书点头:“好的,先生。”
  于是,潇湘小筑就来了两个比较安静的帮佣,先生也不叫他们住进小楼,只让在院子里待着,没有特别的吩咐不许进屋。
  他们也无事可做,平日也就打扫一下,每天按照吩咐送一些物品和食物到小楼里去。
  辛桃馥想,先生不许旁人进来,一则是先生本来就不喜外人踏入潇湘小筑,二则是先生不喜旁人看到他不高贵的样子。
  先生在小楼里养病,自然没有平常那样端正庄重,穿着也随意得多,只穿一套洗旧了的家居服,线头脱了也不管,头发不怎么梳,只是任柔顺的发安静地垂落,更柔和了他素来过分冷硬的轮廓。
  他对着辛桃馥越发自然,由着辛桃馥帮助他洗澡、穿衣,不但不羞惭,还很享受。
  辛桃馥有时候烦了,给他穿衣服的时候嘟囔说:“先生只是摔了腿,也没折了手啊,怎么纽扣也不会自己扣呢?”
  殷先生直笑道:“对啊,为什么呢?”
  辛桃馥无语,气鼓鼓地低着头,然后坏心眼地故意给先生扣错纽扣。
  殷先生是个精细人,精细得都有点儿强迫症了,平常莫说是穿西装的时候,就是穿普通休闲服的时候,也得是熨烫得平平整整地穿搭起来。
  现在,辛桃馥却故意让殷先生穿红配绿,上身衣服皱巴巴,纽扣还扣错,下身的裤子半边卷起,显得似长短脚。
  他就看殷先生这个强迫症坐不坐得住。
  谁曾想,殷先生还真的坐得住。
  他穿着那一身邋遢凌乱的衣服极为闲适地在小楼里行动,就是对着镜子扣错的纽扣,也视若无睹。
  辛桃馥还真服了。
  殷先生因腿上不方便,甚少走动,大多时间或是坐着、或是卧着——便是与辛桃馥行那挡子事的时候,也是如此。
  辛桃馥真叫要累死,他想着,从前殷先生那么克制,还以为他是个体面人!
  没想到……
  这一开荤就不是人了。
  殷先生总是不言不合就把辛桃馥那条细腰往自己大腿上摁,那精神头儿一点儿不像病人。
  待辛桃馥有些意思了,殷先生却又说“我腿上不方便,烦少爷动一动”。
  辛桃馥脸红耳赤,又是气的又是恼的,只是他也被撩拨起来了,实在没法拒绝,只得恶狠狠地咬殷先生几口。
  以至于现在殷先生的腿是好得差不多了,倒是肩膀上新添了许多齿痕。
  厮混了这几天,殷先生倒是精神十足,辛桃馥反而腰酸腿软。
  以至于辛桃馥都想到了什么《聊斋》的情节,暗道殷先生是不是那种吸人精气的男狐,故意来祸害他这个书生的。
  这几天,辛桃馥折腾得十分不利索,这次,还在殷先生膝上动作的时候,发酸的腰身一软,实在受不住,便往后栽倒。
  殷先生见状,脸上那戏弄的笑容立即消失,立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辛桃馥扶住。
  辛桃馥撞在殷先生结实的肩膀上,迷糊了一瞬,望向殷先生那双站得稳稳的腿,眼睛立即睁大,火光大冒:“先生的腿已经好了?!”
  殷先生:这可不就是……医学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