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你周末有没有安排?
  许医生说麻醉醒来的时间因人而异,沈重虽然算是睡得比较久的,但是也还在正常范围之内。
  但苏青已经坐不住了。
  她父母都走得突然,人生中最恐怖的时候就是当年捏着沈重的病危通知书等在手术室门口的时候。
  当时她已经吓傻了,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但现在的害怕和恐慌是如此清晰,她在病房里无声地走来走去,一秒钟都停不下
  来,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许诺和沈默也在病房里等着,许诺还很淡定,沈默则是最焦躁的那个,不停地咬着自己的手指甲。
  天黑下来以后沈重还是没有醒,许诺偷偷去找了她爸,给沈重加了两针不知道是什么药。
  晚上只有孕妇许诺吃了点东西,苏青和沈默都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地发呆。
  沈默突然站起来半跪到床头,趴到沈重耳边说:“哥哥,我们明天……下周……不对,下个月结婚。你要来参加婚礼的吧?”
  沈重还是没有醒。
  开始陆陆续续有其他医生被许诺爸爸叫进来会诊,盯着沈重还算平稳的生命指征皱眉,然后到走廊尽头的办公室极力压低声音
  谈话。
  苏青越等越冷静下来,一个人去办公室问许医生:“他如果一直不醒会怎么样?”
  “应该是普通的麻醉苏醒延迟,不会不醒。”许医生先安慰她,“除非……新的神经细胞跟麻醉药物发生了排斥反应……”
  “我只要知道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样。”苏青追问道。
  “最坏的结果……排斥反应引起中枢神经受损,会一直昏迷不醒。”
  “所以最严重也只是昏迷不醒?”苏青问。
  许医生点点头。
  那就没有关系了。
  只是睡着不醒的话,她的沈先生就一直都在。
  她回到病房里就让沈默陪孕妇回去休息了,自己坐在病床前的地毯上,把头靠在沈重手边。
  他这几年都没有睡得像现在这么平静,总是每过几个小时就得强行起来翻身,难受起来更是大半个身体都是累赘,想动都动不
  了。
  所以他只是累了,想多睡一会儿,他才舍不得丢下她不管的。
  当年他是暴雨天遇到山路塌方,整辆车从山崖上滚了好几圈栽下去,抢救的时候医生都已经快要放弃了,他都没有放弃自己,
  硬生生地挺过来了。
  苏青一个人坐在渐渐暗下去的病房里,周遭也陷入了一片寂静,只有心跳监控仪发出稳定规律的哔哔声。
  她摸出手机来看了看。
  网上关于沈重的流言已经基本平息下来,只有很多人还在不断地攻击何方,苏青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里则有很多未读的私信和
  评论,来八卦她这时的心情和看法。
  她一只手握住沈重的手,用一只手几乎是毫无犹疑地写了一篇很长的文。
  她没有提何方的事,没有提最近网上那些关于沈重的流言,也没有提沈重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
  “沈先生说他的家训是‘势不可使尽,福不可享尽’,但其实他从来没有真正用过势,也没有真正享过福。他成年以后的大半
  时间都在为责任而活,为别人而活,唯独很少为自己而活,我看到他最自私最开心的时候,也就是骑马的时候,冲浪的时候,
  攀岩的时候,但老天那么残忍,连这些都要夺走。”
  “可是沈先生那么坚强,他从来没有怨天尤人,除了想着要让自己好起来以外,更多的想的都是怎么样帮助那些更不幸的
  人。”
  “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能被沈先生的光芒盖住,我要做我自己。但这几年来我才渐渐明白,我跟他根本就不存
  在谁被谁盖住,也不存在什么自己,我们俩根本就是一个人,一条命。”
  “沈先生一直都觉得他耽误了我,但其实一直是我亏欠了他的,只有在他身边的时间里,我才是最开心的我,最真实的我,最
  满足的我,跟他在一起的我,才是真正的苏青。”
  “所以不管发生多少事情,沈先生永远都是沈先生,而我也永远都是沈太太。”
  她几乎没有回头看,也没有编辑,就把这条更新发了出去。
  然后她的心跳忽然就平稳了。她已经把该做的、能做的事情都做了,只要等沈重醒过来就可以了。
  第一秒就有一个转发,是谭鸥。
  “为伟大爱情感动!流泪!!天造一对,地设一双!!!”
  苏青笑了笑,关掉了手机。
  房间里再度暗下来,她把手小心地伸到沈重被子下,轻抚他还是比原来瘦得多的大腿。
  现在他应该能感觉到她在摸他了,许久以后手指微弱地动了动。
  苏青开了一盏小灯,凑到他耳边小声地叫“沈先生”。
  沈重的脸侧趴在枕头上,睫毛微微颤抖,似乎极力想睁开眼,挣扎很久才终于成功,带着茫然地跟她对视着。
  麻醉刚醒过来人会恍惚一阵子,可能会暂时失忆,会不记得自己和身边的人。
  苏青离开他一点距离,小心地问:“认得我是谁吗?”
  沈重依旧茫然地看着她,根本没有醒过神来,漆黑的双眸有些聚不了焦。
  “没关系的。”她笑着摸摸他头发,“慢慢就想起来了。”
  沈重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动了动嘴唇,声音极低地问:“这位小姐……你周末……有没有安排?”
  苏青笑起来。
  沈重第一次约她出去就是这句台词,现在人不知道有没有认出来,想约会的心反正是有了。
  “没有安排。”她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你问,我就什么时候都没有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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