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她全忘了
  人没有醒,陆宁就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
  但她身体各方面检查都没有大碍了,几个人一起围着守在这里,转眼又是熬了两个通宵。
  一场大雪消融后,北城的春意迅速转浓,窗外的树梢冒起了新芽,迎春花已经开了。
  午后的阳光撒入进来的时候,温琼音起身过去推开了窗户,让房间里能透透气。
  窗户打开的轻响,床上的人指尖颤了一下,如同十天前的那个半夜,牵动着薄斯年的手指也动了一下。
  薄斯年靠在床沿打盹,猛地惊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床上的人。
  陆宁眉心拧紧,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了过来,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反应。
  她听到耳边有轻轻的声响,就如同钟表滴答的走动声,又似乎不是。
  俄而嗅到了淡淡的药水味,再是有人贴近了她,清浅的薄荷味闯入了她的鼻腔。
  是他的味道,那丝气味让她空落不安的一颗心,突然温软了下来。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有些恍惚的目光,闯入了薄斯年紧紧凝视着她的视线里。
  身边惊喜的声音响起。
  “宁宁,醒了?”
  “妈咪,妈咪!”
  “可算是醒了,快叫医生,医生!”
  那些声音一股脑地灌入了她的耳朵里,她看向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眼窝深陷,这样陌生而沉重的疲态显露在他的脸上,却让她勾起了唇角。
  他在担心她,因为太担心她,所以现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吗?
  除了这样沉默地盯着她,薄斯年没发出半个字。
  她昏迷的时候,他想过很多要跟她说的话,可她现在醒了,他却连开口说一个字都不敢了。
  是他将她逼到这种地步,现在宋知舟也刚脱离生命危险,她该有多恨他。
  他不敢开口,他知道她不会愿意听,如果可以,此刻她应该恨不得他去死。
  苏小蕊扑近过来,激动地哭着去踮脚拉陆宁的手臂,声音细软地叫她。
  “妈咪,妈咪你醒了!”
  陆宁有些迟缓地歪头将视线侧过去,看到了站在床边的那个软糯的小女孩,她两只大眼睛泪汪汪地,正可怜兮兮地盯着她看。
  她将视线再收回来,回到了薄斯年身上。
  那一刻,薄斯年突然慌了。
  他不敢再面对她,甚至在她醒来的这一刻,想背过身去不看她。
  她会要走,她会恨极了他,这一次,他又该再如何拦她?
  却在他起身想要出去的那一刻,床上的人突然皱眉,伸手拉住了他的手指。
  医生赶了进来,看向床上的人:“醒了,先做下检查,能听到我说话吗?”
  陆宁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惊慌失措地伸手抱住了薄斯年的脖子。
  “斯年哥哥。”
  她叫了他一声,慌张、无助、惊喜。
  他身体陡然僵在了那里,他无比确定,他清清楚楚地听见,她叫了他一声。
  那样的语气,如同两年前的无数个深夜和清晨,她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而眷恋地唤他。
  如同无数个午夜梦回,他记忆里她再也回不去的模样。
  是他疯了,还是在做梦?
  陆宁看向拿着检查仪器走近过来的医生,突然慌乱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用力抱紧了薄斯年的脖子,缩进了他的怀里拼命发抖。
  “我没有,我没有!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成弘刚浮现喜悦的眸底沉了下去,压抑着情绪开口:“宁宁,过来!”
  陆宁恍若根本没听到那些声音,抬头盯着错愕不发一言地薄斯年,近乎乞求地看向他。
  “你不信我,你也不信我吗?是他要杀我的,真的,是他先要杀我的。”
  薄斯年如梦方醒,垂眸看向那双眼睛。
  那里面没有对他的抗拒憎恨,只有对他的期待和依赖。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时光倒流了。
  经过的时间没办法重来,但好像在她的世界里,时间重新来了一遍。
  他生出了一种奢望,一种之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太过离谱的奢望。
  她忘了,真的能忘吗?
  他小心地伸手去触碰她的脸颊,指腹去擦她眼底的泪迹,声音很轻,就像是害怕去惊醒一个沉在梦境里的人。
  “阿宁,我信你。”
  他信她,倘若这世上真有后悔药,倘若那一切真的可以重新选择一次,他发誓,这辈子绝不会再辜负了她。
  在陆宁抱紧了薄斯年哭出声的那一刻,身后的陆成弘声音扬高含怒。
  “宁宁,你在干什么?!看清楚你眼前的人,你看清楚你眼前的人!”
  陆宁似乎是才察觉到病房里其他的人,回神看向陆成弘,愣了两秒后,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抓住了一旁没能回神的温琼音的手。
  “爸,妈,我没有,我真的不是故意杀顾星河的,是他逼我的,他要杀我。”
  这一刻,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陆成弘声音压了下来。
  “那些事情不用再提,爸带你走,我们去国外生活。”
  她唇色发白,用力摇头:“我不逃,我不用逃,爸,法院已经判了,我是无辜的。”
  “爸带你走。”陆成弘变了脸色,他猜到了怎么回事,但越是那样,他就越要带走他的女儿。
  无论如何,他女儿绝不能再留在那个男人身边。
  他看了眼温琼音,拉起陆宁的手腕就往外面走:“我们先离开再说。”
  薄斯年绷着脸,一言不发地拦在了前面。
  陆成弘厉目而视:“我女儿有人身自由,就算你们已经结婚,妻子去哪也不受丈夫管制。薄先生执意阻拦,我立刻报警。”
  “结婚?”陆宁抬头,看向眼前的薄斯年。
  他们跟她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吗?
  她跟他都还没订婚,哪来的结婚?
  而且她不要出国,薄斯年还在这里,她还要读书,还要画画,她是清白的,她不能出国。
  似乎有什么东西牵动着她的耳膜,她脑子里有不受控制地耳鸣声响起。
  她突然甩开了陆成弘,着急地过去拽住了薄斯年的手臂。
  “我不走,斯年哥哥会相信我的,他还在这里,我哪也不去。”
  “他已经把你的人生全部毁了!陆家也全部毁了!你不能忘,这是仇恨,你不能忘!”
  陆成弘突然吼出声来,发红着眼睛冲过去要将陆宁从薄斯年身边拽开。
  惊恐的人面色迅速惨白,瑟缩着尖叫出声来:“不可能,你胡说,你胡说!”
  她情绪陡然失控,尖锐的耳鸣声让她的头好像要炸裂开来,周身抖如筛糠。
  她死死抓着薄斯年的手臂,指甲狠狠掐在了他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