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每次看到男孩儿红到发黑的双眼,平静的目光,她都忍不住感到一阵隐约的惧意,心脏跳得几乎快要落空一般,骤然失去频率。
  与他接触,不过因为他是牧行简的堂弟。她勉强与他接触与他交好,与她虚与委蛇,没想到就这样被他黏了上来。他就像是一抹幽魂,又像是她无法摆脱的梦魇。
  当男孩儿的手牵上来的时候,这就像是被阴冷的毒蛇缠上了,她怕得忍不住浑身发抖。
  牧临川沉沉地盯着她,顾清辉唇瓣颤抖,猛然抬起眼,急切辩解道:“不、并不全是这样的,文殊你听我说。”
  她性子一向冷淡,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牧行简才勉强与他接触,可后来,在经年累月的相处之中,她是真的把他当成弟弟来看待的。除了那点被她深埋入心底的隐秘的恐惧。
  将顾清辉的反应尽收眼底,牧临川沉默了半晌,眼睛像是被火燎了一下。他自小就聪慧,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一直装聋作哑,不愿相信罢了。
  本以为嫂嫂是不一样的,可到头来不过如此。
  少年漠然地想。
  就如同他阿母,那个贱人。
  “我知道……果然瞒不过你,你自小就聪慧。”
  心知这时候再多的辩解都显得无力,顾清辉颓然抿紧了唇,半晌,才挤出几个艰难的字,含着些隐约的气音:“……对不起。”
  牧临川静静地看了她许久,反问道:“嫂嫂,我有哪里比不上堂兄?”
  “我比他好看,比他聪敏。我有哪点不如他?”
  顾清辉疲倦地闭上眼,自嘲的苦笑,“你、你与他不一样。文殊,你、你很好。”
  少年红瞳幽深,浓得发紫发黑,他黝黑的眸子如有云气旋开既和。
  “然而就算文殊再好,你也选择了他不是吗?”
  “嫂嫂,”牧临川忽然弯了弯唇角笑了,“其实今日,是文殊在赌,在堵你会不会为了成就堂兄的伟业而要了我的命。”
  顾清辉一时哑然,脸上浮现出痛苦的愧色。
  牧临川一向敏锐,惯会察言观色。只是他鲜少对她如此刻薄。而如今他的狡黠他的聪慧他的敏锐,都成了他刺向她的箭。
  他则不以为然,满身鲜血地冲她微笑。
  “很显然,”牧临川坦然地眨眨眼,“我赌输了。”他的眼里已经看不见任何隐痛,看不见任何软弱。
  “嫂嫂,你知道吗?这同时也是我给你的机会。”
  他站起身,眼睫微扬,如同美丽的蝶翅。语气轻而缈,如清晨的露珠,被太阳一晒,好似就蒸发成了水汽,荡然无存。
  “其实文殊一直都想杀了你。”
  “你与……阿母很像。”
  .……
  他的阿母。
  牧临川几乎快忘记她长什么样了。只隐约记得她好像姓顾,与顾清辉同族。论辈分尚且还能算得上是顾清辉的姑母。从他懂事起,他心中就存有一个隐约而大胆的念头,他要杀了她。
  杀了他的母亲。
  这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所以他将这个想法一直藏得好好的,深埋于心底,人前依然是那个乖巧的模样。
  哪怕他阿母踹在他脸上,拖着他头发将他从床上拽下来的时候,他依然是那副乖巧的模样,还会小声地哄着她,说“阿母……阿母不哭,都是文殊的错。”
  都是他的错,他是个不该出生的孽种。
  阿耶死后,阿母想要掐死他,在他面色铁青被丢进灌木丛里,险些断了呼吸之后,是一个婢女发现了他。人人都劝阿母忍耐,说宫里那位得罪不起,她若是不想看到他,将他送到寺里去就算了,何必自己亲自动手。
  得知自己即将要被送到寺庙里去后,男孩儿想都没想立刻就去找了她。
  “我要见阿母。”
  男孩儿眼里露出几许迷茫之色。被仆妇拦在院门前,他做梦也没想到阿母要将他送到寺里去。他胆怯不安地想,难道是他这个孽种,这个贱。货表现得还不够好吗?他徒劳地张了张嘴,哑然无声地想。
  仆妇眸光微动:“郎君请回吧,女君如今不见人。”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仆妇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之意。他就像是一只喷吐出蛛丝的蜘蛛,不放过蛛丝上一点细微的动静,敏锐地感知到周遭任何的动静。
  男孩儿默默转身退走了。
  然而仆妇眼里那抹转瞬即逝的慌乱却在心底挥之不去。
  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心中的疑窦也越来越深。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还是转身跑回了院子里,推开了仆妇,冲进了屋。
  仆妇在尖叫,她也在尖叫。
  她捂着胸口,从帐子里坐起,一向姣好美艳的面容扭曲了。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了帐子里,久久未曾出声。
  他看到了帐子里两具白花花的□□,赤条条的,像是纠缠在一起的蛆虫。那其中一条,就是名为阿母的女人,女人坐拥着被褥,大声尖叫,愤怒地质问是谁放他进来的。
  她激烈地晃动着,全身上下白得就像是猪肉。
  他胃里忽然一阵翻涌,当着她的面吐了出来,吐得昏天黑地,跌坐在秽物中,直到脸上重重挨了一巴掌,被人拖了出去。
  阿父死后,或许是不甘寂寞,或许是绝望之下,选择了自我放逐,一个又一个男人成了她的裙下之臣,入幕之宾。
  可即便如此,他也爱她。
  他爱她。
  她偶尔也会对他笑,露出温和又慈爱的笑容,摸着他的头,轻声道:“好文殊,乖文殊,上次那个,再给阿母表演一次好不好?”
  男孩儿点点头,撩了衣袍跪在地上,歪着稚嫩白皙的脸蛋,在地上爬来爬去,奶声奶气地汪汪学狗叫。
  女人极为快意地大笑出声,笑得眼泪都自眼角渗了出来,她难得软化了语气,摸着他的脑袋,像是摸着一条狗的皮毛,目光像是透过他在看着那个宫中的九五之尊,那个强奸了她,毁了她人生的男人。
  他毁了她,她就让他的儿子当狗。
  “你就是个贱货,知道吗?”
  男孩乖巧地点点头,适当地露出了几许胆怯与依恋:“知道了,文殊是贱货。”
  他何尝不知道她在贬低他,可谁叫他爱她。
  梦里,他蜷缩在她怀里,蜷缩在她的双乳间,温暖的子宫里,像是吸吮着母亲甘□□汁的婴儿,感到无限的安心。
  在入宫后不久,她依然不改下贱放荡的本性,与人私通诞下两子,最终被阿父剥了皮。
  “殿下!殿下!不能进去!”宫婢行色匆匆地追逐在他身后大喊。
  他充耳不闻。
  女人斜倚在榻上,她云鬓半挽,解开了小衣,正抱着孩子哺乳,露出半抹雪脯,在日光下白得晃眼。
  看到他来,她神情冷淡,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就像是在看什么垃圾。自从那天他撞破了她与他人苟合之后,两人之间身为母子的最后一丝体面也荡然无存。
  “你过来做什么?”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胸前看。
  他名义上的弟弟,那一节胳膊一节腿,就像是拼接而成的一坨一坨肉。襁褓中的婴儿只知道闭着眼任由本能驱使去吸吮母乳,贪婪丑陋得刺眼。
  可她的目光投在他身上的时候,却满怀无限的轻柔蜜意,仿佛在看什么至高无上的宝物,她轻拍着“它”的脊背,微笑着唱着歌儿,那是面对他是从来未曾有过的温柔。
  他又感到恶心,又觉得嫉妒。
  不久之后,就悄悄溜进了内室,摔死了“它”,神情冷淡,居高临下地看着“它”真的化作了一滩烂肉。
  .……
  “这是谁?”少女看着从自己身前走过的男童,惊讶地低声询问。
  他乌发披肩,天生一幅冰雪之姿,红瞳如血。
  “这是太子殿下。”身旁的宫婢低声道。
  尚且年幼的顾清辉微微一怔,目光中不由含了几分同情之意。这便是那位生母被陛下处死的小太子吗?
  众人都怜悯他幼年丧母,可从来没有人知道,他一直想杀的人都是阿母。
  从那天撞破她与外人私通后,他日日夜夜都会梦到这一幕,醒来即吐。渐渐地,他都会做梦,梦到杀了她。杀了这个对阿父不贞的荡妇。
  他提着长剑,浑身是血,高傲地切下了那象征淫贱的。
  或许是她鲜少哺乳他,他自幼就对女人的这一部位有几乎着迷的执着,他厌恶女人身上这二两肉,却又无法自拔地沉迷于此。
  可惜牧欢快他一步杀了她,他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好在顾清辉和她很像,她们同出一族。少女会苦笑着叫他“文殊”,清丽又高傲的少女会低着头,耐心地叫他念书识字。一举一动无不满足着他心中对于“母亲”这两个字的向往。
  哪怕明知道少女接近他只是为了牧行简,可他还是甘之如饴,着魔般地迅速沉溺了进去。
  “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很快,他的学识就超过了她。
  但他依然装作不胜其解的模样,水润的双眸依恋地看着她,“此处文殊尚有些许不懂,嫂嫂能再同文殊讲讲吗?”
  她便会了然地微微一笑,哪怕讲得口干舌燥,也从不嫌烦从不嫌累。
  长嫂如母,她就像是母亲。
  他爱她,如一个儿子爱着母亲那般爱着她。
  记忆缓缓归笼,牧临川莞尔持剑,镶嵌满宝石的长剑,轻轻挑开了她的衣衫,眼里却清明无波。
  他对嫂嫂向来便无男女之情,这一点,他分得很清。
  顾清辉衣襟大敞,终于露出了惊慌之色,他歪着脑袋,像个再天真不过的少年一般笑起来,笑容有些羞怯。
  “嫂嫂在害怕什么?在担心文殊强奸你吗?”
  “不会的。”少年遗憾地摇摇头道,“我只是想割下嫂嫂的双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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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
  只是杀个人罢了。
  像从前那般,随性而为。
  他杀了那么多人,杀过他的仇人,杀过他的臣子,杀过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甚至他阿父都是被他气死的,有什么好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