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节
  谢无咎说的这些沈苏姀自然明白,她眼底闪出两分寒意,却是冷笑道,“留下活口的刺客自杀了,没有明确的线索,不过在西楚想对我下杀手的人也就那么一个罢了。”
  谢无咎皱眉,“你是说……微生瑕?!”
  沈苏姀抬了抬下颌,“不能确定,不过八九不离十了,旁人也没有动机。”
  谢无咎却扬眉,“他要杀你,为何不用咒术就好了?”
  沈苏姀笑开,“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所以说还不能确定,一切,都等我拜见了那位广陵派的老先生之后再说吧……”
  谢无咎便不再多言,因是用药的缘故,没多时便睡了过去,马车在官道之上一路慢行,日暮之分入了一个街市繁华的镇子,镇子名为广陵镇,就在广陵派山门之外,虽然地方不大,却极其繁华,各色各样的江湖人士在此间来往不断,多数都是慕广陵派的名声而来,沈苏姀等人同样如此,因为早前遇刺,沈苏姀自己也乘了马车来隐藏行踪,本以为这一路上还会继续遇到乱子,可只等他们在镇上最好的客栈入住也再无旁的波澜!
  刚各自入了房,钟子期便来拜见沈苏姀,香词请他进门来,钟子期便对沈苏姀行的一礼道,“郡主,这月正值门中收新弟子之时,因此镇上外人颇多,不过掌门人长期住在后山,因此咱们不必和那些人遇上,早前我已去信向师父表明来意,师父已告知了掌门,明日一早咱们便可上山拜会掌门,不出岔子的话必定是能见到掌门的!”
  沈苏姀自然希望此行一切顺利,对于不用和广陵派其他人打交道她也满意,闻言不由得目光微亮,便问,“敢问老先生素日里有些什么好恶?既然是去拜见,总不好失了礼数。”
  钟子期不由笑起来,“其实凭着郡主师出天玄宗这一条掌门便一定会见您的!至于旁的在下也了解的不多,不过郡主若是想准备什么礼品倒是不必了,掌门人似乎不喜俗世的礼节,另外有一点郡主要先知道,掌门人的眼睛有些问题……”
  沈苏姀点点头,对于那位老先生有眼疾这个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她想了想才点头,“那也好,老先生乃是方外之人,什么礼品也比不得我一颗诚心了,至于天玄宗……”
  沈苏姀有些疑惑,“你如何知道我师出天玄宗的?”
  钟子期笑起来,“早前郡主的师父驾临浮屠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起先大家也不知道郡主的师父是谁,后来却是小王爷露了口风,这才知道原来郡主出身如此之高!”
  这理由也是对的,沈苏姀点点头,这边厢钟子期想起什么似得道,“另外,掌门住在后山不喜人打扰,明日郡主身边恐怕不好带着旁人。”
  沈苏姀当即应声,“这是自然,我是晚辈,必定遵老先生的礼!”
  如此交代几句,钟子期便退了下去,一行人都是舟车劳顿,便都用了晚膳之后早早歇下,谢无咎和沈苏姀住在相邻的屋子里,夜间容飒为谢无咎上药之时他那杀猪般的喊叫几乎快把屋顶掀了,可嗓子都喊哑了沈苏姀也未出现。
  第二日一大早,沈苏姀屏退左右独身和钟子期往后山去。
  广陵派整个宗门都坐落在云隐山上,又因为广陵派的名声这山也被叫做广陵山,二人除了客栈,果然看到这镇上青年男女颇多,大都是来拜师学艺的,沈苏姀为了表示对老先生的尊重今日里着了素淡女装,只是面上带了幕笠遮面。
  二人出了客栈便朝后山而去,虽然是后山,却也有奇门遁甲布置的山门,眼瞧着是山雾弥漫的葱翠山林,可实际上却是机关重重,钟子期用焰火发了信号才见那雾气一散露出一处石阶小径,钟子期在前沈苏姀在后,二人刚走上那山路身后便又是一片云雾缭绕不见归路。
  广陵派有此法沈苏姀自然不觉意外,只是却是未在小径上瞧见一人,却是不知这法门如何控制的,沿着石径往上走了小半个时辰,一处建造在悬崖之上的空中楼阁陡然出现在沈苏姀的头顶之上,那悬崖分明垂直,可那楼阁却飞檐斗拱精巧无比,楼阁下端仅仅由几根实木支撑,沈苏姀心底的惊叹还未落,钟子期这边已苦笑道,“郡主,属下不能陪您上去了,掌门不见外门弟子,属下等级太低,只能在此处等您。”
  沈苏姀微微皱眉,回头一看却见一道石拱门出现在二十步之外,她看了看这石径,不由的道,“在此地等着怎么是好?”
  钟子期失笑,“属下在此等着无碍,郡主快请上去吧,莫要让掌门久等。”
  沈苏姀闻言也只好点头,当即朝二十步之外的石拱门走去,石拱门之后乃是顺着石壁建造的木质阶梯,沈苏姀顺着那阶梯而上,走了半柱香之后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上了那楼阁的露台,在下面瞧着是悬空的楼阁,等走到上面之时却见这处楼阁却极大,她人站在露台之上,十多步之外便是一道门楣高耸的大门,那院子里雕甍画栋飞檐玉瓦,正是早前看到的那空中楼阁,沈苏姀不知这处险要之地如何建造的,却更为惊叹广陵派的能工巧术!
  沈苏姀心知那位老先生必定就在院子里,当即定了定神朝院中走去,甫一入院,绿荫如云繁花似锦皆不曾入沈苏姀之眼,因为就在正对着她的正房轩窗之内,墨发白衣的男人身影正翩然而立,那人隐在屋内幽暗的光线之中,沈苏姀并看不真切他的面容,可隔得这么远沈苏姀也能第一时间感知到此人卓绝非凡的慑人气度,并且,沈苏姀可以断定他的年纪不会超过而立,在这广陵派掌门隐居的院子里怎会有个年轻男人?!
  沈苏姀的惊疑未定,屋内之人却似乎察觉到了沈苏姀的目光,下一刻,他身子一转朝沈苏姀的方向转过了头来,两人顿时面对面,沈苏姀眼瞳一缩,眼底迸出铺天盖地的不可置信!
  她看的明白,那年轻男人的双眼之上竟然覆着一条白色绸带……
  他是……广陵掌门?!
  ------题外话------
  吼吼,小谢不会消失的啦!他倒是想呢!掌门人出现啦!
  ☆、035 不要反抗,云嵇咬人!
  广陵派乃是西楚第一大阴阳玄学门派,是江左群龙之首,和微生家遥遥对峙,能执掌这样一个庞然大派的人不用多想也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才是,沈苏姀自听到这位掌门的名头开始便如此做想,再加上钟子期并未说这位掌门年纪,她便一直以为今日要见的当是一位长辈,可看着那屋内男人眼上覆着的白色绸带,沈苏姀心知自己犯了自以为是的大错!
  “上阳郡主驾到,云嵇有失远迎!”
  眼上分明覆着绸带,她分明还未出声,可云嵇还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她的身份,云嵇的一身白衣,又隐居在这峭壁楼阁之上,无端的就叫人觉得他仙然出尘恍如神祇,可他开口的声音却又是低而不沉隐隐带着两分冰冷的迷幻,全然和那身出尘的气质不同,而他开口的那一句“云嵇有失远迎”更是向沈苏姀表明了身份,沈苏姀心神一定,连忙走过一道朱漆拱桥朝那正房走了过去,“掌门多礼了,是沈苏姀叨扰才是。”
  沈苏姀径直走到正房之前,只和那黑漆漆的轩窗隔着一道栀子花绽放的花圃,屋内的云嵇闻言转过了身去,白色的挺俊身影不多时便隐在了幽暗的光线之中,沈苏姀眉头一抬,屋内却又传来了那迷幻冰冷的声音,“郡主请进吧,云嵇眼有不变,便不出门迎接了。”
  沈苏姀来之前心中对这位执掌广陵派的西楚国手很有几分仰慕之意,心中更觉得自己的咒术一定会在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可自从发现心心念念要拜见的老人家变成了这样一个风华卓绝的年轻人,沈苏姀不知怎地就觉得有些不安起来,钟子期只说这位掌门眼睛有问题,可眼下沈苏姀却有些明白,这位云嵇……双眼已然不能视物。
  这样的年纪又患了这样的病,却成为了广陵派的掌门人!
  可想而知此人手段心性!
  沈苏姀心底对强者长辈的儒慕一扫而空,反而对云嵇提起了一百八十分的重视,心中明白这位云嵇不会简单,可她既然来了又怎能因为别人和自己心中想当然的认知不同而返回的?沈苏姀眼底浮起两分凝重之色,迈步朝那正房的大门而去。
  红漆雕花的大门虚掩着,沈苏姀轻轻一推便将门扉推了开,“吱呀”的一声响,随着那门扇的打开,一股子冰冷而清冽的清香飘了出来,沈苏姀极善香道,可闻到这一股子异香之时却辨不出这是什么香又用了什么香料,眉头微蹙,沈苏姀迈步走了进去。
  甫一进门,沈苏姀便感受到了这屋子的不同,青天白日的,沈苏姀竟然在这屋子里感受到了一股子阴冷的气息,好似到了常年无人居住不见阳光的废宅一般,再回头一看,整个屋子的窗扇都紧闭,除了身后的门扉露出一丝微光,也就只有她左手边的厢房里头窗扇半开有光线投进,适才云嵇就站在那里,可现在,那厢房之内早已经没了人。
  而在沈苏姀身前,却有轻垂着的烟青色的薄纱和一扇十六开的纯黑色薄纱描银屏风,那屏风乃是纯黑色,不见一点纹饰,和整个屋子的幽暗相契合不说更好似一处屏障将所有的光线都挡了住,看着五步之外的屏风,沈苏姀不难想象屏风之后会是哪般黑暗的模样。
  “郡主请进——”
  就在沈苏姀驻足两息之后,屏风那边再度响起了云嵇的声音,沈苏姀弯唇,嘴角挂着最为从容的笑意绕过屏风朝正厅深处而去。
  嬴纵嗜黑,他的寝殿亦是以冷硬的深色调为主,沈苏姀对于屋子里布置成冷森的氛围并不陌生,相反,因为从前行军的关系她心中其实也倾向于嬴纵的好恶,而这一次到了这里却又是如此的不同,这屋子的冷是不见活人声息的冷,黑暗更是压抑诡谲的黑。
  就在沈苏姀绕过屏风的刹那,却见屏风之后的正厅竟是比她想象之中的更为阔达,而她尚且记得这楼阁是虚挂在峭壁上的,可眼下这正厅的深度和广度,分明是已经将楼阁凿进了峭壁之中!再联想到外头看到了的庭院,沈苏姀更明白自己看到的空中楼阁或许只是九牛一毛,而这一处险要所在的重头戏或许都在那看起来坚硬无比的石壁之中……
  屏风之后的确更为黑暗,沈苏姀运极目力方才能正常视物,眸光一抬便瞧见正厅的尽头设有一处黑檀木的坐榻,早前惊鸿一瞥的白衣男人正跪坐在那矮榻之上,他身前摆着同色的案几,那案几上火炉茶盏齐备,而他一个眼不能视物的人此刻竟然正在煮茶,属于他的月白鞋履放在矮榻之前,再应和着他缓慢而优雅的动作,整个场面让沈苏姀心头莫名一紧。
  沈苏姀不是第一次见气质出尘的美男子煮茶,这一副场面若是放在外头花圃亭台之间沈苏姀或许觉得十分正常,可当这场面出现在这样一个黑漆漆的装潢贵胄的屋子里她不仅不觉得赏心悦目,反而觉得有些诡异,可她又委实不得不承认,不见光线的暗室,纤尘不染的白衣,声音迷幻冰冷的年轻掌门人,茶香和着不知名的异香,这样多因素组合起来的场面或许不够叫人以轻松愉悦的心情品茗,却足够的神秘而惑人……
  “云嵇习惯与别个不同,郡主可还适应?”
  似乎意识到了沈苏姀会因为这屋子的氛围而心生疑惑,云嵇在察觉到沈苏姀走过屏风的那一刻便开了口,沈苏姀走过屏风,在距离那矮榻十步之地停了下来。
  “掌门这处……很是特别,沈苏姀从前虽未见过,却不会有不适应这一说。”
  云嵇煮茶的动作一直十分缓慢,或许是因为眼疾的关系,又或许是他本就喜欢因缓慢而生的优雅从容,虽然云嵇双目不能视物,可沈苏姀看着他的目光仍然是不带任何质疑之色的,因为他明白,这样一个人双目纵然已经瞎了,却生着一双极厉害的心眸,哪怕凭着最基本的礼数她也不会对他不敬,再想到这样的人能坐上掌门高位本就是不寻常,那眼下不过是屋子里黑了一点又算什么呢,但凡是强者,有些怪癖也是情理之中!
  这么一想,沈苏姀的心境开阔许多!
  云嵇煮茶专心,沈苏姀看不透他索性不去看透,因是不想说那么多弯弯绕绕,定了定神沈苏姀决定开门见山道明来意,“沈苏姀今日来此全凭子期引荐,掌门想必早已知道沈苏姀的身份和来意,今日沈苏姀来乃是有求于掌门,不知道掌门何意?掌门若是不便沈苏姀便原路返回,掌门若是能助沈苏姀一臂之力,沈苏姀必定铭记掌门大恩,来日重报。”
  沈苏姀话语落定,云嵇煮茶的动作却半分未停,他甚至不曾答话,一副要将茶先煮好的样子,沈苏姀眉头微皱,下意识觉得此行或许要无功而返,心中虽猜测这位年轻掌门或许没有她原先想的那般有济世救人之心,可沈苏姀还是站在堂中安静的等着他将那一系列煮茶的动作做完,室内安静的厉害,只有红泥火炉上咕嘟咕嘟的茶汤声,红泥火炉处传来的热量让屋子里冰冷的气氛稍稍一暖,半柱香的时辰之后,云嵇起壶斟茶!
  案几之上分明有两只茶盏,可他却只倒了一杯,修长的十指将那满满的一杯热茶举起,转身朝向沈苏姀的方向,“郡主先喝茶……”
  沈苏姀眼底微光一闪,“掌门可是应下了沈苏姀之请?”
  隔着十步之远,沈苏姀忽然看到云嵇的唇角上扬了几分,她目力运起,这才是第一次看清楚了云嵇的正面,奇白的肤色,棱角分明的脸型,高鼻薄唇剑眉入鬓,因是双眼被那绸带覆着,沈苏姀并看不清云嵇的全貌,可饶是如此她也大概能猜出云嵇的相貌不会比谢无咎差,而他此刻这勾唇的模样,更叫他周身无端生出几分邪肆的味道,与他那一身白衣格格不入至极,沈苏姀蹙眉,对这位年轻的掌门人愈发看不透。
  “云嵇若是应下,郡主会如何?”
  云嵇浅笑着开了口,声线更为迷惑人,沈苏姀的语气却并没有多少欢欣雀跃,她只是语气郑重道,“自然会在能力范围之内尽力报答掌门,只要沈苏姀能做到!”
  云嵇唇角的弧度似乎更大了些,却是将端茶的手往沈苏姀这个方向送了半分,口中笑道,“这茶名为清心引,是化咒之前必须要服用的……”
  沈苏姀顿时扬眉,她便是再觉得云嵇神秘莫测,可他这句话却是实打实的答应她了,沈苏姀眼底微亮,看了云嵇一眼,洒然走到了云嵇身前,接过他手中的热茶,道了一句谢仰头喝尽,将茶盏放在案几之上,沈苏姀这才定定看着云嵇道,“多谢掌门。”
  云嵇是跪坐着的,此刻身子半转向沈苏姀这一方,听闻沈苏姀之语他微微一笑,却是忽然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在轻嗅沈苏姀靠近之时带来的幽香,薄唇再度扬起,云嵇轻轻扬了下颌道,“郡主既然说了要报答云嵇,那郡主可否现在就谢云嵇?”
  沈苏姀蹙眉,眼底已微微露了凝重,口中却道,“掌门有何吩咐?”
  云嵇笑意愈发满意,仿佛在感叹沈苏姀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好似能感受到沈苏姀的目光为何,虽然眼上覆着绸带,却还是定定的朝她落下四字。
  “不要反抗。”
  他的嗓音放的极轻,带着一种古老的莫测之意,可沈苏姀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莫名其妙的四个字,这突兀的四字落下之时沈苏姀甚至有些反应不过来,可却又下意识的感到一股子危险,她内息一提便欲退后,可云嵇却比她先动了!
  白色的袖袍一扬,一股子迫人的内力猛地带起茶壶茶盏一阵异响,沈苏姀早知云嵇是高手,可这顷刻间的内力爆发还是让她意外,然而云嵇未对她使出什么要命的杀招,相反,他只是扬手准确的一把抓住了沈苏姀左手的腕子,沈苏姀被他这举动弄得不解,右手一抬便要做手刀朝云嵇身上招呼过去,可就在她右手刚抬起之时左手腕子上传来钻心的一疼!
  眼瞳猛缩,沈苏姀不可置信的看着眨眼的功夫已一口咬上了她手腕的云嵇,她见过各式各样杀人的招数,却从未见过有人杀人用咬的,且还是这样一个内力浑厚的广陵派掌门人,他分明可以做得更多,可他却只是一口咬上她的腕子便不动了……
  心中疑惑不解,沈苏姀右手的手刀迟迟未曾落下,可就在她以为她发现了这位风华卓绝的年轻掌门又一怪癖之时,沈苏姀惊骇的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和内力都朝自己的左手手腕汹涌而去……
  ☆、036 灵犀咒,做买卖!
  沈苏姀不可置信的看着眨眼功夫就一口咬上她手腕的云嵇,就在她以为她发现了这位风华卓绝的年轻掌门又一怪癖之时,沈苏姀惊骇的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和内力都朝自己的左手手腕汹涌而去,随之,一股子血液流失内力被吸走的寒意迅速的漫上了背脊!
  这不只是简单的咬人,云嵇根本是在吸她的血和内力!
  沈苏姀的震惊迅速的变作惊骇,那迟迟未落下的手刀终于狠戾果决的落向了云嵇的脖颈,凌厉的劲风向云嵇袭去,正埋头在沈苏姀腕间的云嵇不得不抬手应对,袖袍一扬,云嵇云淡风轻的和沈苏姀手对手一撞,“砰”的一声闷响落定,云嵇超前倾着的身子竟是被沈苏姀的力道带的往后一正,下一刻,沈苏姀的左手已从云嵇的桎梏之中滑脱,云嵇有片刻的怔愣,显然是不曾想到沈苏姀的内家功夫如此厉害,然而他的怔愣只是一瞬,只见他白色的身形忽然一动,竟好似鬼魅一般朝沈苏姀再度袭来……
  沈苏姀左手腕上有两道明显的齿痕,丝丝泛出血迹,沈苏姀右手一捂面露怒意,可话还未出口一道劲风已朝着她而来,沈苏姀心底冷笑一声,抬手便和云嵇过起招来!
  黑暗的屋子里十分空旷,倒是一处交手的好地方,云嵇内力似乎深不可测,沈苏姀半点不敢大意,当即便提起了九分功夫与之过招,劲风乍起,殿中帐幔随风而舞,两道白色的身影在黑暗之中腾挪纠缠,杀意四溢,无声无息之间的博弈更为叫人胆寒!
  沈苏姀不敢大意,云嵇却仍然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悠闲模样,只是速度越来越快,内力亦是汹涌迫人,沈苏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已经确定云嵇的内力必定高于她。
  她的身子并不十分好,内力也没有云嵇这般浑厚,可不知怎地云嵇却似乎是在刻意压制自己的内力,与此同时沈苏姀更是察觉出云嵇的内力并不十分稳定,时而暴涨时而轻渺,不知他的内家功夫本就是这个路数还是刻意为之。
  沈苏姀心底这般怀疑,便只在云嵇内力不稳之时急攻,本以为云嵇会有应对之策,却不想却是她逼的云嵇放慢了速度,沈苏姀眼底厉光微闪,顿时推翻了早前的怀疑,唇角的笑意愈发冷清,她手中招式顿时张弛有度起来!
  沈苏姀专挑云嵇内力不稳之时猛攻,一来二去哪怕云嵇身手好过她却仍是没有在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虽然沈苏姀不会在云嵇这里吃大亏,可她却明白长久下去吃亏的还是她,正在她想结束这一段缠斗之时,云嵇却又比她先动了!
  蓬勃的内息一滞,下一刻云嵇已朝那黑檀木矮榻退离,沈苏姀只觉眼前又一道白影一闪,再看之时云嵇已一身白衣原模原样的跪坐在了矮榻之上,墨色的发缓缓落在他肩头,若非是他稍微有些不稳的气息,沈苏姀几乎就要怀疑适才和她交手的人不是他!
  杀意淋漓的交手,却没有任何一人伤亡!
  沈苏姀看了看自己因为打斗渗出血珠儿的手腕,再看向云嵇之时目光已变得万分沉重,而那边云嵇却弯唇看向沈苏姀这个方向,“郡主好厉害的身手,天玄宗名不虚传!”
  沈苏姀狭眸,并未接话。
  云嵇并不介意沈苏姀的沉默,只是接着道,“郡主早前所言,倘若云嵇此番助郡主一臂之力,郡主便在能力允许的范围内报答云嵇,现在知道了云嵇想要郡主做的事,郡主可有改变心意?倘若郡主不愿,云嵇自然不会勉强。”
  沈苏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而后才眸光沉沉的看向云嵇,语声平静冰冷的道,“掌门武功高绝,却明显有隐疾在身,且不知沈苏姀的血和内力对掌门有什么帮助?”
  云嵇怔了怔,转过头不再看沈苏姀,却是叹笑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让郡主看出来了,既然郡主已经明白了,那云嵇便也不再绕弯子,郡主需要云嵇为郡主诊治,而云嵇则需要郡主的活血和内力,至于云嵇的隐疾郡主不必知道过多,云嵇只想知道这桩买卖郡主可愿做?”
  听云嵇坦然的承认了自己身患隐疾沈苏姀的眸色不由得更深沉了几分,眼前这个年纪不过而立的年轻掌门显然比她想象之中更为复杂和深不可测,而这一桩买卖到底能不能做呢?沈苏姀眯了眯眸子,“掌门肯定能为我解咒?”
  “不能肯定。”
  云嵇答的干脆,沈苏姀心底却是怒气一盛,既然不能肯定她为何要和他做买卖?!
  “虽然不能肯定,可世上还没有云嵇不了解的咒术,但凡是咒术,若云嵇不能化解,那世上也再没有第二人可以化解了。”
  云嵇补了一句,而后又道,“云嵇不会让郡主献出毕生内力,也不会让郡主因为云嵇需要活血而身死人亡,这桩买卖要不要做,郡主请考虑。”
  不得不说,云嵇的话打动了沈苏姀,此番前来广陵她本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哪怕云嵇不能解牵机咒沈苏姀还可以去昆仑或者等自家师父,可眼下她却有几分肯定,这个深不可测的年轻人不会对她打诳语,整个天下西楚咒术最盛,而整个西楚,却又是他和微生瑕的修为最高,眼下得了机会,难道她不找这位云嵇而去找微生瑕吗?!
  虽然他不一定能为她解咒,可除了他,也没有旁的人能给她最好的帮助了!一点内力不算什么,活血也不算什么,她是一定要将身上这咒术除了的!
  “这买卖,做得!”
  平静的六个字落定,矮榻上的云嵇当即满意的笑了笑,这一笑带着几分邪肆的迷幻和上位者才有的霸气,顿时将他身上那股子仙然出尘一扫而空,沈苏姀紧紧盯着云嵇,只觉得直到此刻云嵇才露出他的本性来,再想到他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身体却能掌控整个广陵派她不由觉得他这样莫测的邪气和风华流转的威慑也是理所应当的!
  昨晚上的疼痛还十分明显,沈苏姀依旧没有看透云嵇,她也不打算继续深究,只是早前那点儿对于看不通透的高手的敬重已散了五分,面对这样一个莫测之人,她忽然觉得将此事当成一桩买卖简直是再好不过,她付报酬,而他必须做好他应当做好的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