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节
  那一点微弱的紫光在十六件逐渐恢复如常的神器之中漂浮着,像一粒火种,瞬间将白子画照亮。
  所有人都呆住了,却未等任何人有反应,天边略过一道绯红的身影,瞬间将那紫色微光收入袖中。
  “魔君!”春秋不败大喜过望,他终于醒过来了!
  杀阡陌冰冷的俯视下方,悲痛和怒火几乎要将他焚化。他还是来晚了,花千骨帮他复原之时他就已经隐约恢复了意识,可是却被禁锢着,一直到女娲石的光扫过才醒过来。花千骨分明是故意!
  奋力克制住下去杀了白子画的冲动,这一魄马上就要灭了。他猛一转身,一条红线,瞬间已消失不见。
  这边白子画还久久没有回神,等反应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杀阡陌!”
  惊天的怒吼,满是杀气,好不容易刚刚有了一丝希望,竟这样轻而易举被他夺走!
  白子画面孔狰狞,疯了一般化作阵风追了上去。
  余下的人或悲或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旷古一战,竟是以这种方式惨淡收场。
  第132章 永不分离
  离上次妖神一战转眼已过了三十年,那一战,死伤两百余人,却有近一半是死在白子画的手中。从那之后,仙界势威,妖魔依旧群龙无首,人间百业待兴,六界倒也相安无事,逐渐恢复繁华盛景。
  轩辕朗和轻水终于还是结成连理,幽若继任了长留山的掌门,落十一和所有被杀死的长留弟子也都神迹一样活了过来,只是记忆全失。绝情殿里空荡荡的,白子画再也没有回来过。
  六界的人都知道,当初高高在上的长留上仙,如今只是一个疯子,法力高强之外还不会受任何伤害,没有人打得过他,所以只能躲着他。他满世界乱转,整整三十年,只为了找杀阡陌要回花千骨的最后一缕魂魄。时常发狂失控,随便拉住一个人便问杀阡陌在哪,他的小骨在哪?
  可是杀阡陌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妖魔们常常只听到白子画的名字就吓得心惊胆战,因为他逼问的方式实在太过恐怖。可是魔君到底在哪里,连春秋不败都不知道,他们又如何得知。
  整整三十年,白子画没有一刻放弃过寻找,心中设想了一万种方式,找着的时候,该如何将杀阡陌碎尸万段。
  终有一天,一个人找到他,告诉了他怎样找到杀阡陌。
  那个人就是再入轮回的异朽阁主东方彧卿,仿佛和以前什么变化都没有,连面目都没有任何的不同,彬彬有礼而又深不可测的笑着。
  有太多事情和太多疑问,可是白子画没有功夫去弄清,他只想知道小骨怎么样了。
  杀阡陌被他找到的时候没有半点惊讶,只是嘲笑的望着他。
  白子画没有想到他如今的法力会差成这个样子,几乎是毫不费力的便制服了他。
  “小骨在哪里?把她还给我!”
  杀阡陌笑得如花妖冶:“我不会再让你再见到她的,大不了你杀了我。”
  白子画一根根将他手指掰断他竟半点反应都没有。
  “白子画,你再狠也狠不过我,我不想说的事情,没有任何人可以逼出。我不会再让你见到小骨了,不会再让你去伤害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整整三十年的绝望和痛苦瞬间爆发,小骨在他手上,他知道自己其实拿杀阡陌没有任何办法。
  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去,语气坚定声音却沙哑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只求你把她还给我……”
  他后悔了,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为何所有人都不信呢?他会照顾好小骨会补偿她,再不让他受半点伤害。
  杀阡陌何曾见过一向清高傲岸的他那个样子,心头一时也酸了。
  小不点,你若在,愿意原谅他么?会不会怪姐姐自作主张?
  他疯癫为你,痴狂为你,内疚、后悔、思念、寻找,整整受了三十年的折磨,是不是也够了?
  你愿意再给他最后一个机会么?
  杀阡陌长叹一口气:“我这几十年竭尽心力,也没有办法让她回复完全,毕竟三魂七魄只留下一魄而已。七年前我送她再入轮回,本想她这一世能平静安然的度过,现在也应该长大了,你去看看她吧……”
  白子画愣了几秒,直向杀阡陌所说之地赶去。末了,终于还是回头对他说了一声多谢。
  杀阡陌无奈的笑,终归小不点爱的人不是他,他再不愿,也应该放手了。
  望了望周围一片虚空不由好笑,被白子画追着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躲了三十年,连皮肤都快起褶子了,也该出去晃悠晃悠,重新做他笑傲六界自在潇洒的魔君了。
  知道了花千骨已经再次投胎为人,白子画一直狂乱暴动的心终于开始逐渐平静,恢复理智,却又无端紧张了起来。
  一个很小很偏僻的村子,夕阳下屋顶炊烟缭缭,安静而和谐。
  虽然隔得很近了,他依旧半点感受不到花千骨的气息。怕周围的人受到惊扰,他隐去了身影,顺着小路往前走,一面观微,很快便将村子全景和每个角落寻了个透彻。
  找到了!
  无法抑制内心的激动,白子画长叹一口气,飞身降临。
  依旧是记忆中花千骨儿时的面容,他负手站在她的身后,久久沉默着,仿佛眼前的是一只小鸟,一不小心就会将她惊飞。
  花千骨正蹲在地上玩泥巴,小手脏兮兮的。
  七八岁的模样,扎着两个小辫,还只是个矮冬瓜,比当初初见她时年纪还要小,白子画双手颤抖,好想一把将她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又是心疼又是愤恨,心疼她不懂爱惜自己,恨她怎么可以那样残忍的对他。脸上凉凉的,一摸竟全是泪水。
  他找到她了,他们再也不分开了……
  花千骨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站得有人,很用心的把泥巴捏成一个圆球,却被旁边一起玩耍的小朋友抢了去。
  “还我的泥泥……”花千骨很小声的抗议,像是马上要哭出来。
  旁边的男孩才五岁左右,做着鬼脸吐着舌头:“你来抢啊,傻丫。”
  花千骨嘟着小嘴站起身来,才没跨出两步就噗通一下摔进泥里。
  “哈哈哈,傻丫头,连路都不会走。”听到她哭,周围的小伙伴笑着闹着一溜全跑了。否则被傻丫娘出来揪住得被打屁股的。
  花千骨摔得满身满脸都是泥,努力想爬起来,又滑倒下去。白子画在她面前显出形来,伸出手扶她。
  感觉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把自己很轻易的提起,花千骨止住哭音,抬头看着他,立马眼睛就瞪大了,眨都不会眨。
  白子画伸出洁白的袖子一点点给她擦着泥巴,露出她的一张小脸来。
  “娘……娘娘……神仙……神仙……”
  白子画忍不住笑了,这是至从小骨偷盗神器离开绝情殿,这些年来他第一次笑。
  花千骨整个人都傻了,忍不住抬起手里,摸了摸他的脸,想确定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而不是自己的幻想,有时候做梦,她也会梦到像这位神仙一样穿着白衣的人的。
  却没想到在白子画的脸上印上了脏脏的泥巴五指印,她惊恐的连忙去擦,却越擦越脏,白子画抓住她的小手,紧紧的,微微颤抖着,舍不得放开。
  “疼,疼……”花千骨嘟起嘴巴不高兴的瞪着他。
  白子画袖一挥,已将她衣裳上的泥巴都除尽,伸出手擦着她还挂在眼角的泪水。
  真好,这一世,她伤心难过时,总算可以痛痛快快的哭出来了。
  “你是谁?你是神仙么?”
  白子画想了想,轻轻点头,声音温柔而和蔼:“你叫什么名字?”
  花千骨低下头:“我、我叫傻丫……娘,娘,快来看神仙!”
  屋里一个妇人挽着衣袖出来:“傻丫,是不是又摔了,还是被欺负了……”
  看到白子画,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花千骨跑到她跟前,扯扯她的衣角:“神、神仙……”
  傻丫娘吓得大叫起来:“傻丫爹,快、快来啊……”
  不一会儿,一个壮实的男子一手拎块尿布,一手拎一光屁股娃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穿着小肚兜的小萝卜头,刚学走路,摇摇晃晃的。
  “瞎嚷嚷啥,我正在给娃换……”看见白子画也整个傻掉了。
  白子画看着他俩,有礼的拱了拱手:“在下白子画,想带傻丫离开,收她为徒,希望二位可以允许。”
  傻丫娘更呆了,什么?神仙要收她家傻丫做徒弟?可是……
  “不瞒您说,我、我家傻丫她这里有问题,大夫说她永远都只有三四岁小孩的智力。您收了她会给你添很多麻烦的。”
  白子画点头:“我知道的,没关系,我和这个孩子缘分很深,以后每半年我会带她回来探望你们一次。”刚见到,他就知道花千骨的心智残缺,还有身体许多方面都有缺陷。可是仅凭残留下的一魄能够做成这样,甚至再入轮回,杀阡陌已经很了不得了,难怪会虚弱成那样。
  夫妻俩嘀咕半天,一起很高兴的点头答应,能给这样的人做徒弟,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那她我就带走了,傻丫,给你的爹娘磕个头。”
  花千骨傻呆呆的磕了个头,可是为什么要她磕头啊,为什么她要跟着神仙走,难道爹娘把她卖了么?她知道她傻,可是她很听话啊!想到这又呜呜呜的大声哭了起来。
  傻丫娘也哭了起来,塞了两个烧饼在她怀里,傻丫乖啊,长成这个样子,肯定不是坏人的,你不能一直傻傻的在家里被欺负,然后长大了找个同样傻傻的人嫁了,那样就太可怜了。
  白子画弯下腰将花千骨抱在怀里,向夫妇二人道了个别,然后径直飞向天际。
  吓得傻丫爹娘跪地不起,原来真的是神仙啊。
  居然飞起来了,花千骨忘记了哭,兴奋的到处张望着,有些害怕的一只手使劲抱住白子画的脖子,一只手去抓身边的云。
  “神仙,我们要去哪?”
  白子画看着她,神色恢复成以前的淡然平和:“我不叫神仙,以后你就叫我师父。你想去哪我们就去哪。”
  “真的么?可是傻丫想回家。”
  白子画抱着她的手猛然一紧。
  “你的名字叫花千骨,傻丫就当作乳名吧,过些日子师父就带你回家。现在我们先去找你师叔给你看病好么?”
  “师叔也是神仙么?”
  “是的。”
  “呵呵,那好吧。”花千骨搂着他的脖子,声音软软的像白云一样。
  笙箫默看着白子画和趴在他怀里睡着了的花千骨,把一些珍稀药材递给他:“为什么把我叫出来,终归是你的家,你连回都不想回去了么?”
  白子画远远看着海上的长留山,缓缓摇头:“我曾经为了长留杀了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背负的,你无需始终耿耿于怀。不过能看到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总算是放心了,你知道不知道,你那时疯疯癫癫,六亲不认的模样真的很可怕。”
  白子画摇头:“哪怕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像绷紧的弦,随时都会断掉。恨不得每时每刻将她抱在怀里,怕她再出任何意外。要是再失去她一次,我……”
  “没事的,都结束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么?”
  “先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好好照顾她。上辈子我为了天下为了自己肩头的责任,可以付出一切,可是,在拔出轩辕剑的那一刻,白子画就已经死了,今生,我只为她而活。”
  笙箫默一震:“可是你还是打算以师徒名分和她待在一起?”
  “我不知道,只是目前,这是最适合我俩的身份。但是她如果还想要,我什么都可以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