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撒野 第17节
  “我去泡个面。”谈江野站起来。
  这时候,楼下办公室里的电话忽然响了。“你煮面吧,我去接。”林蒹说着跑下楼去。
  “喂?请问是林小姐吗?”电话那边传来带着本底口音的普通话,是个男人,声音听起来还比较年轻。“我看到你贴在公告栏的租房广告了,请问现在还有需要吗?”
  林蒹眨眨眼,她贴租房广告居然有用了?第一次贴的时候谈江野就提醒过她,说会有人定期清理,她隔了一段时间过去看,发现果然被清掉了,于是又贴了一次。没想到居然有人给回电话了。
  “还需要。请问您的房子在哪?我不止在一个地方贴了广告。”林蒹问。
  那边报了个地址,然后又说:“是我姑姑的房子,姑父去世以后她就一个人住,觉得空着一间房太浪费,想着租出去赚点小钱,家里多个人也热闹一点。刚好看到你的广告,我觉得还挺合适的,想约个时间看房。”
  跟一个寡居的陌生女人合租不算理想。但是那个房子的地段很不错,挨着公交站,到学校到工厂都方便。又是第一个给她回应的,林蒹想了想还是答应去看看,便在电话里跟那人约好了时间。
  终于要踏出这一步了。放下电话,林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在心里感慨。刚上二楼,就看到谈江野站在楼梯口边上等她。
  “找到房子了?”他直接问。
  “不算是,就是有人说有房子出租,我打算去看看。”
  “我跟你去。”谈江野说得肯定。
  “不用。”林蒹条件反射地拒绝。
  “你知道对面是什么人?一个人去看房不安全。”谈江野说。
  林蒹想了想:“我找别人一起也行。”
  “找谁?岑楼吗?”谈江野脱口而出,本来还想质问你俩是不是发展太快都可以一起看房了。想想他俩关系好不容易和缓,又给忍了回去。有些心酸地自辩,“你不用担心,我想跟过去真的只是为你安全着想。林蒹,我们好歹也认识十几年了,难道还比不过一个只认识不过几个月的人值得信任?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有信用吗?”
  他这么说,林蒹顿时觉得自己确实过了。虽然她说找别人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岑楼,可是再想到岑楼刚跟自己表白,她还没做好准备却又让人陪着去看房,心里也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十分诚恳地跟谈江野道了歉。
  谈江野看着她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毕竟是我有错在先。”
  林蒹估摸着他说的是假结婚的事,赶忙说:“我自己答应的,也不能只怪你一个人。”
  谈江野摇摇头,没再说话了。他俩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他说的错是他没能好好珍惜林蒹,可现在他也只能由着她误会了。
  第28章 租房 要搬家了
  看房子的时间约在周三傍晚。谈江野跟林蒹下了班就赶到了约定的地方。谈江野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空地, 刚停好车就看林蒹斜眼望着他。
  “路挺熟啊,我来这边贴广告的时候你就跟着吧?”
  谈江野不敢接话,只当没听见。拔了车钥匙以后看看时间, 问林蒹:“还早,先看看环境?”
  林蒹方才那话本就是调侃他好玩,看他现在这么谨慎也不好继续, 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趁天还没黑看看也好。”
  林蒹想到这套房子得跟房东住,心里没有太多期待。所以他俩围着居民区转的时候她看得还没谈江野看得认真。“我觉得这里不错。”两人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以后, 谈江野下了结论。
  “你又知道了?”林蒹挑眉。
  “外面小卖部, 餐馆, 杂货店, 五金店都有, 西南角还有个菜市场。”谈江野朝外边抬了抬下巴,又指着不远处的垃圾桶说, “路上也干净,垃圾桶周围都没看到人乱扔垃圾。至少环境不错。”
  林蒹有点讶异, 商店她看到了,但小区里的这些细节她都没有注意到:“你看得还挺仔细啊。”
  谈江野马上说:“前段时间选店面的时候看得多了, 涨了点经验。”
  “选店面又不是选住宅住。”林蒹停下脚步单手撑着腰, 歪头看他,“谈江野, 你好像很想让我租这里啊。是因为这套房子我不能独居,还有房东老太太一起住吧?”
  谈江野生怕她翻旧账, 连忙说:“你别多想,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就是觉得多个人一起住安全点。”说完又小声嘟囔,“要我说你还是不搬最好。”
  林蒹看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大有说车轱辘话的趋势,赶紧抢先叫停。指着不远处的那栋房子说:“快到时间了, 我们过去吧。”
  还没走到楼下,就见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男人站在楼栋大门前往他俩这边张望。应该就是打电话的张先生了。林蒹走上前去打招呼,果然是。三人简单介绍了一番,那人就带着他们上楼了。
  这位张先生的大姑姓梁,住在三楼。他们没一会就到了她门口,张先生敲开了门,迎接他们的是一位身材瘦小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戴着副老花镜,手里还拿着看到一半的报纸。看到林蒹后边的谈江野,她顿了顿,声明:“我只租给女娃哦,而且不可以带外人来住。”
  谈江野赶紧解释:“我只是陪她看房,不住这。”
  老太太这才侧身请他们进来:“进来吧,不用换鞋了。”招呼他们进门后,她就把准备出租的卧房和厨房卫生间一并给林蒹一一介绍。
  看得出来,这位梁老太太是个十分有生活情趣的人,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就连没人住的客房都布置得十分温馨。客厅一角还放有一架脚踏风琴,擦得锃亮,上面盖着蕾丝盖布上还放着一只小小的花瓶,里面插着两朵新剪下来的月季花。
  观察到这个细节后,林蒹陆续发现家里的各种巧思,比如餐桌上染色草绳编的茶杯垫,就是市面上没见过的小兔子形状,拙朴可爱。“退休了没事干,在家编着玩。”听到林蒹夸赞,老太太说得谦虚,眼睛里却闪着骄傲的光。又指着家里的钩花盖布跟墙上的装饰画,“还有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要不要看看我种的花呀?”她说得兴起,朝林蒹招了招手,推开自己房门带她去阳台上看花。
  谈江野跟张先生没跟过去,就站在客厅等着。不一会就听里面传来她们一老一少的笑声,十分投缘的样子。
  留在客厅里的两人互看了一眼:这事八成妥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她俩本来是一前一后进去的,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就变成林蒹挽着老太太了。林蒹对老太太的称呼也从阿姨变成了梁姨。
  房东房客难得投缘,租房的事很快就定下了。签完租房合同,又约定好正式搬家的日期,林蒹跟谈江野便高高兴兴从梁姨家离开了。
  回工业园的路上。谈江野忍不住问她:“你开始不是不太感兴趣吗,怎么这么快就决定了?”
  “合适的房子难找啊,梁姨看起来人也挺好的。”林蒹缓了缓,看向谈江野,“而且你托朋友物色的房东,人肯定是靠谱的。”
  “说什么啊……”谈江野心里一虚,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林蒹收回目光:“别紧张,我又没怪你。是刚才聊天的时候梁姨说漏嘴了。谢谢你这么费心地帮我找房子,其实你找了房可以直接告诉我,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谈江野沉默了一会,自嘲地笑笑:“我如果直接说帮你找好房了,你还会去看吗?”
  林蒹顿时说不出话了。如果谈江野直接这么说,她确实大概率不会考虑他找的房子,也不会去为了找房子考虑他花了多少精力。甚至在梁姨说漏嘴的那一瞬间她还生出了点恼怒。只是理智很快就告诉她,找到这样一套各方面都十分合适的房子并不容易,再联想到他们在楼下的那番对话,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谈江野为了给她找房子肯定没少花功夫。她如果真的使性子拒绝,反而显得小气了。林蒹觉得自己没道理得了好处还卖乖,于是认真地向谈江野道谢:“不管怎么说,能租到这样的房子还得谢谢你。”
  又是谢谢!他回盐港这几天她都说过多少回谢谢了。这段时间她的确不躲他也不跟他生气吵架了。可看到林蒹待自己这么礼貌客气,他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宁愿她冲自己发火使性子。谈江野忽然想起来小时候,他妈冲着他爸发火,他爸都很少还嘴,让他十分不解。问他爸,他爸却说:“你妈那是在乎我才跟我吵,我跟她生什么气啊。”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觉得这是他爸怂,不敢吵架给自己找个借口。可今天,他好像突然懂了。对自己人可以随性,可对外人总归要客气几分。
  谈江野沉默地开着车,刚才看到她签下合同时的那点喜悦荡然无存。
  房子确实是他托王成帮忙找的,但王成找的可不止这一套,他见缝插针地看过两套都不满意。周末那天刚从老家赶回来王成又喊他去看房。他下了火车一刻不停地赶了过去,看完便开始例行挑刺。
  挑得王成都乐了,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就知道你不会满意,这房子也没打算让你租。我媳妇有个表姑也住在这里,房子跟这套一个户型。老太太年纪大了,儿女又不在身边。她怕孤单,就想找个伴一起住。你放心那老太太人特别好说话,家里也干净,怎么样?这回满意了吧?”
  谈江野当下眼睛就亮了,又跟王成问了好多细节,终于拍板:“行,就那套吧,麻烦嫂子联系一下,装作是看到她的广告找上门的。”
  王成笑话他:“啧啧啧,我就知道你小心眼。琢磨着跟个老太太一起住小蒹儿不好带人回去啊?”
  谈江野听着脸一黑:“你别胡说,林蒹不是那样随便的人。就是她太单纯了,我主要是防着她被别人骗。”
  “得得得,不说她,可是那老师难道是住天桥的?真要想哄骗直接哄林蒹去他那还不是一样?”王成说。
  “他住宿舍!”谈江野脸更黑了。
  王成看着他,叹了口气,微微摇头:“野子,你清醒一点。小蒹只要不选你,那她以后迟早要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不是这个老师她也会有其他人,她不可能一辈子是小姑娘。你自己看看现在的林蒹,还是跟刚来盐港时候的小孩模样吗?”
  谈江野只觉得脑子里像有一口撞钟,而王成的话就像是钟杵,一下一下撞在钟上,震得他脑仁发疼。即使现在回忆起来,还觉得余震犹在。是啊,林蒹早已不是小女孩了,如今的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风情甚至让他在认清心意前就先生出绮念。更何况岑楼接近她的时候本就动机不纯?
  他越想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想要提醒林蒹防着点岑楼,却又她跟岑楼怎么样根本没有他插嘴的余地。百般纠结的结果就是等车到了工业园他也没能说出口。
  林蒹压根不知道他一路上都在想些什么,下了车没有回二楼而是直接进了厂房。
  “你今晚不做作业?”谈江野锁了车,看她已经打开了厂房侧门,不由问道。
  “今天没作业要做,我加会班。”林蒹说着已经进了办公室。一路上,她想着谈江野不但要为了公司的事两地奔波,还帮她找了房子,作为合伙人她这段时间却被学习占据了大半精神,公司的事难免有所懈怠,想想还怪惭愧的。
  林蒹记着手里还压着两个零件加工的单子,到了办公室就先把这季度加工订货单找了出来。他们机床买了还不到一年,老客户不多,单子也零零碎碎,反正大厂不愿意做的小批量或者不成批量的东西才能漏到他们手里。可第三季度的单子好几个不同的客户要求加工的零件却基本是一样的。而她因为各种杂事缠身,居然到了季度末才发现这个问题。
  只是客户不跟他们讲加工的零件到底是什么机器上的配件,以林蒹的水平光看加工结构图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她把单子拿去给谈江野看。谈江野虽然不认识上面的零件,但是他认出了其中一个客户。
  “王兵?这人我知道,听说最近在倒二手发电机呢。”谈江野说。“好像从国外进口的,翻新一下销路很好。”
  二手发电机?销路还很好?林蒹心思活了。她把加工示意图抽了几张出来收进书包,正好明晚学校有课,可以拿去请教一下老师。
  第29章 搞钱 她心还在砰砰直跳
  第二天下午, 林蒹提前到了学校,去办公室找到了教电机拖动的向老师。说有问题请教,拿出了她昨天找的图以及加工好还没有发货的零件。
  “向老师, 您看看这是发电机里的配件吗?”林蒹问。
  向老师接过东西,又看了眼她,发现挺眼生的, 于是问:“你是哪个班的?我怎么好像没见过你?”
  “我是91级成教班的,还没上到电机课。”林蒹笑着说, “我看办公室外面的教师介绍找到您的。”
  “呀, 成教的啊。挺好学嘛。”向老师有点意外, 放下整理到一半的包, 拿起她给的资料和零件, 又问她:“工作中遇到的问题?”
  “对,听别人说这个零件老坏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想着就来请教一下老师。”林蒹模糊地回答。
  向老师没多想,看了看零件跟加工结构图:“哦, 是柴油机里的配件,活塞销座上的挡圈槽。这东西老坏应该是活塞有轴向窜动……”说到这, 向老师抬眼看了看林蒹, 见她一脸茫然就笑了,“看你这样子估计都搞不清楚我在讲什么, 平时只干活缺乏理论知识吧。我这么干讲没用。这样,你先去图书馆, 借这本书,里面有讲解柴油发电机的基本结构跟发电原理。我记得今年上半年咱们学院的学报上就有分析发电机零部件损坏的论文,你去找一下,应该是第5期, 前后你都找一下。你拿着书,回去对着设备,边用边学,很快就能明白了。到时候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找我吧。”
  林蒹得了老师指点,赶紧跟她道谢。向老师摆摆手:“我也好久没摸过了,咱们这算是教学相长。你那个柴油机是什么型号?”
  还型号呢,她连这玩意是不是发电机上的配件都搞不清楚,只能茫然摇头。
  向老师笑着摇摇头:“你这孩子刚工作没多久吧,不同型号的发电机内部结构跟易损部位也会有差异,你以后工作中还得上点心,常用的设备型号啊,规格啊,都得心里有数。”
  林蒹急忙点头称是,再次谢过向老师指导后才离开办公室。
  现在距离夜校上课的时间已经不够她去趟图书馆了,林蒹只能先去晚上上课的教室。虽然暂时不能借书,但她心情还是十分愉悦。本来突然跑办公室找人也只是碰碰运气,没想到不但遇到了教电机的老师,人还特别好,短短一席话就让她收获颇丰。
  林蒹是哼着歌走到教室附近的,还没上楼,就看到了岑楼上楼的背影。
  “岑楼?”林蒹惊讶,说完又赶紧往两旁看了看,没见到熟人这才放心跟他讲话。“你今晚不是说有外校培训吗?”
  岑楼闻声回头,见到她表情一瞬间眼睛里都盛满了喜悦,他转头几步走下楼梯,跟她站到教学楼人少的拐角处讲话:“临时取消了,没来得及通知你。我想着直接过来看看,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了。”
  林蒹心情本来就好,意外碰到他笑得更是格外甜。岑楼的眼神在她的笑容中变得更加柔软,问她:“碰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林蒹便把她去找向老师的经过告诉了岑楼,又感叹:“向老师人真的太好了,我估计以后还得麻烦她,要不要给老师送点什么?”
  “最好不要,教育局在抓老师收礼的问题呢。”岑楼说,“对老师来说学生好学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林蒹表面上点头称是,心里还在琢磨着也总该意思意思。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尽快把书给借出来才是,毕竟时间不等人。她想着,目光就落到了岑楼身上:“你今天晚上不用培训了还有别的安排吗?”她问。
  “没有。你有事?”岑楼看她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只怕她是想翘课,正要说她。就见林蒹拿出了一张纸。
  “你没事的话帮我借两本书呗。不对,一本书,一本期刊,四五六三期你都看看,反正有发电机零件损坏分析的就行。我记得好像只有老师才能把期刊借出来。学生的借书证只能在图书馆里借阅。”林蒹笑眯眯地说,才说完,预备铃就响了,她赶紧把写有书名的纸往岑楼手里一塞:“我先去上课,书就拜托你啦!”
  岑楼都没来得及说话,她人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蹿上楼了。
  他捏着纸张,望着林蒹消失的方向,有点无奈地笑了:小家伙,支使人挺在行啊。
  把借书的任务交给了岑楼,林蒹是百分百放心。果然,一节课过去,下课的时候岑楼就把书跟期刊都送来了。
  岑楼第一次来教室找她时,林蒹跟做贼一样心虚得要命,可岑楼根本不在乎,要找她都是直接来教室,来过两趟以后,林蒹脸皮也迅速厚了起来。反正不管同学怎么追问,她就一口咬定岑楼就是受她哥的嘱托关照她而已。
  “书没借错吧。”岑楼把书给她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