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枉顾学妹眼里的疑惑,顾念念从单肩包里掏出活页记事本,一支笔掉了出来。
  她明明看到,却并未及时伸手接住,反而看着地上价值不菲的派克笔,一脸淡漠。
  “学姐,你的笔又掉了。”曲梦婷帮她拾起,放在她面前。
  僵视桌面的派克笔,象牙白色的笔身,笔帽刻着精致的浮雕。
  是她十八岁成年礼的礼物,爸爸送的。
  他说钢笔代表坚强,永不放弃。
  往后,每年生日,她总能收到这样的礼物。
  “谢谢……”顾念念轻声说。
  “谢什么?”
  磁性又略带慵懒的声音从天而降,沉浸的自己世界里的顾念念蓦地抬头,傻傻地盯着秦深瞧,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一星期不见,怎么肿了一边脸?
  秦深双手撑在桌面上,薄刃般的眸光细细地巡视那张细嫩的脸蛋,不放过一丝蛛丝马迹,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她已经用粉饼打底,他还是捕捉到她脸颊上的五指印。
  众人的目光如涨潮的海浪,要把顾念念淹死,杀伤力却不及秦深一人。
  他褪去玩世不恭的伪装后,身上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冬寒,像西伯利亚的冷风刮得人直打颤,顾念念却觉得这股寒冰下隐约有火山岩浆喷涌,透过他漆黑的眼眸,死死地裹着自己,冷热交加。
  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她已经用BB霜,遮瑕霜,蜜粉,确保万无一失才出门的。
  要不是他的课,她早逃了。
  顾念念咬唇:“秦老师,作业已经发给你了。”
  言下之意,我没得罪你,你别再一副逮捕罪犯的神情。
  “你发错邮箱了。”秦深依旧死盯想缩在龟壳里的傻小孩。
  “不可能!邮箱我都核对了好几遍,是lt;a href=mailto:<a href=mailto: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Qingshen@hotmailgt;Qingshen@hotmaillt;/agt;</a></a>。”
  “是秦,不是情。”秦深太阳穴跳得很厉害。
  她第一次发对邮件是误打误撞。
  霎时间,偌大的教室渐渐充斥着此起彼伏的笑声,还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好奇的注视好像添加了几分挖苦嘲笑,顾念念小脸涨得通红,特别希望就此消失。
  秦深淡淡抬眸,环视一周,剖心掠肺的视线让在场所有人心头一凛,纷纷静下来。
  这是让人敬畏的气势,不由自主,又心甘臣服。
  一直低头的顾念念并未察觉到这一幕。
  她伸手在包里掏出一个U盘,放在他手里:“里面有你要的观展总结,别再说我不按时交作业。”
  “你没事吧?”秦深语气柔和得不可思议。
  蓦然,顾念念小鹿斑比般咕噜的眼眸湿漉漉的,空濛柔软,似乎下一秒就会泪崩。
  本来没事的,他这一问,她感到莫名的委屈。
  眼圈更红了。
  顾念念点点头,又摇摇头:“有、事,才怪呢!”
  自认为不是爱哭的女孩,却承受不住他目光,她鼻头泛酸,费很大劲才压下泪流的冲动,心神慌乱道:“秦老师,上课铃声响了呢,同学们都等着您。”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秦深迈上讲台,就在那瞬间,顾念念猛然垂下脑袋。
  他走到哪,一站就是卓越的风景,而他开口说话,自带镁光灯般,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
  此刻,顾念念无比感激秦深,多亏了他,才没人发现自己的无措和脆弱。
  她盯向桌面的象牙白派克笔,被逼入眼眶的泪光再度模糊了视线。
  周围和声音都经过虚化般,她耳朵不停地盘旋着那一声低沉又透着关怀的“你没事吧”。
  她发现,爸爸的谩骂竟抵不过他一句突如其来的你没事吧。
  似乎有放大作用般,那一丁点委屈不停地扩张扩张,直到无法收拾的境地。
  眼前愈发模糊,一眨眼,清明了许多,晶莹滴落,渐渐浸湿桌面的纸张。
  顾念念不怕哭,却不想在这种情况下释放自己。
  死死地咬住下唇,试图憋住喷薄的泪意。
  事与愿违,就像拳头攥紧沙子,反而漏得越多。
  试图控制自己又多次失效的挫败感不停地折磨着顾念念。
  课程上到一半的时候,秦深突然让大家中途休息十分钟。
  面对学生的不解,秦深仅仅是斜倚着将台,俊美的脸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笑:“有个紧急电话要回复,有意见?”
  这笑,很美,亦很阴险。
  集体不敢反对,举手支持。
  他竟然真的出去打了个电话,一回来,学生又展开课间围攻之势,将他层层包围,你一言我一语,提出无数疑惑。
  就在秦深传道解惑的途中,眼角余光捕捉到那抹正狼狈逃窜的娇小身影,眸底掠过一丝锐亮。
  .
  跑出逸夫楼,顾念念只带了手机,外面冷风呼啸,树影摇曳。
  抱紧双臂,她抬头仰视漆黑的夜空,有种乌云摧城的压迫感。
  课间休息只有十分钟,足够调整状态了。
  她迈开脚步,跑向旁边的西区操场,诡异的天气下绕着操场轨道快速奔跑,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脸生疼,反而腾升了一种宣泄压抑的痛快。
  顾念念准备回教室,一场大雨骤然来袭,打湿她头发和衣服,比刚刚出来的时候窘迫十倍。
  得到发泄的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
  操场观礼台下避雨,她右脸的疼痛感似乎还没消散,透过肌肤一路蔓延,钻入心底。
  “混账东西,我卫博远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冷得发抖的她,压抑不住地上扬嘴角,嗤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