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时歌算了算:“还有三天,那先谢谢婶子了,谁不知道您做的柿饼是村里一绝,我真是撞大运了。”
  李艳红更开心了,越瞧时歌越喜欢,瞧瞧人家文化人说话,太中听了!她嘿嘿笑了几声:“喜欢婶子给你装一大包,放着慢慢吃,柿饼也不会坏。”
  后来时俏出去找朋友玩,时歌又耐心和王晓云和李艳红科普了一下打扮的小技巧,直到快做晚饭,王晓云和李艳红才依依不舍回家。
  等两人出了院子,刘春华不再装,起身用力抖了抖湿漉漉的衣服,水滴不偏不倚溅到时歌脸上,她当作没看见,晒好衣服径直去厨房做饭。
  时歌无所谓地擦了擦脸,伸着懒腰准备回屋补觉,她早上三点起来赶路,早困得不行了。
  不过她还没进屋,时富回来了。
  时富看到她,放下背篓问:“昨儿晚上怎么没回来?”
  时歌又把借口复述一遍,时富听完也没多说什么,去水缸舀了瓢水,喝完往屋里走:“跟我进屋,有事和你商量。”
  商量?
  时歌眼皮一跳,想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她揉揉不停往下耷拉的眼皮,跟了上去。
  刘春华一直躲在厨房门口偷看,见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关上门,她眼睛咕噜一转,端起装着辣椒的簸箕轻手轻脚走过去,贴在门边偷听。
  屋里。
  时富久久沉默,皱眉抽着旱烟,时歌也不追问,站在一旁低着头,闭着眼睛补觉,在她快睡着时,时富总算开口了:“我知道我娶你姨这事,你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怪我的吧。”
  原女配不是,原女配没有。
  时歌掀开眼帘,原女配一开始并不知道她亲妈是另一个人,加上刘春华一直对她冷淡,她从小就比较黏着时富,在她心目中,父亲是最重要的人,哪怕她之后变得极端可怕,待时富也是最初的尊敬和敬爱。
  哪怕,她一切悲剧源头,其实就是这个认为自己问心无愧的父亲。
  时歌抬头,定定看着时富:“您想说什么呢?”
  时富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爸只是想告诉你,你恨爸可以,但你姨是无辜的,她到咱家这么些年,从没亏待过你,甚至你不喊她妈,她都没介意。”
  时歌隐约猜到时富要商量什么了,她挑眉:“您是想我把大学名额让给时俏?”
  这话一出,门外偷听的刘春华心都悬起来了,紧张等待着答复。
  时富也一愣,不过他很快回神,抽了口烟:“是,我和姨商量过后,觉得你把名额让给俏丫是两全其美。”
  时歌弯起嘴角:“是怎样两全其美呢?”
  见她没有直接拒绝,时富眉头舒展了一些:“你看,你今年把名额让给时俏,明年再考一次,这样你能上学,你妹也能上学,多好。”
  “那如果明年我没考上呢?”时歌反问。
  时富被问住了,他还真没想过时歌没考上的情况,他说:“明年没考上,后年……”
  “万一后年也没有呢?”时歌打断他,“而且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高考也才恢复两年,要是明年又没了呢?”
  “……”时富没回答,片刻,他才叹气说,“哪里会那么巧,你不要瞎想。”
  “好,那换一个说法。”时歌莞尔,“你和刘春华凭什么要我牺牲一年或者说不清多久的时间,去满足你们的‘两全其美’?”
  她直呼其名,时富震惊了,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时歌:“你这么懂事一个孩子,怎么可以直呼你姨……”
  “我为什么不可以?”时歌撸起袖子,露出苍白细瘦的手腕伸到时富眼前,“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就是你的她从来没亏待我,哦,我忘了。”顿了顿,她收回手,嘴角勾了勾,“您不是没看到,您是假装看不到,看不到我吃不饱饭,看不到我一个人从早到晚做家务活,您只能看到您自己的幸福生活,您……”
  啪!
  响亮巴掌声响起,时富气得全身都在颤抖:“闭嘴!”
  脸颊火辣辣疼,时歌却像没感觉一样,微微笑着:“您要是还想打,请继续。我不会躲,就像上次刘春华打我一样。”
  “你……”时富举着的手最终还是缓缓落下去,他捧着头,叹了长长一口气,“是爸对不起你,你出去吧,当刚刚我什么都没提,你放心,你不愿意的事,爸绝不会逼你。”
  “哦,那真是谢谢您了。”时歌说完毫不犹豫转身。
  听到屋里的动静,刘春华立即一溜烟跑回厨房,她一想到刚刚偷听的话,不由把簸箕重重摔在灶头上,脸色越来越黑。
  她没想到时歌会忤逆时富,本来以为时俏读大学的名额十拿九稳,现下时歌拒绝了,看来必须想另外的办法送时俏上大学。
  她不能坐以待毙,一定要让时俏过得比时歌好!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比原配强!
  刘春华在厨房里走过来又走过去,最后她想到什么,目光落在墙角蠕动的蛇皮口袋上,里面是时富昨天抓到,还没来得及泡酒的眼镜王。
  时歌三天后出发,要是被咬了……
  刘春华呼吸一滞,动心了,眼镜王咬一口,应该死不了吧?
  ——
  另一边。
  时歌回屋后懒得搽药,直接扑倒在床睡了过去,反正她脸已经肿得像猪头,涂药油也只会变成油光满面的猪头,不如睡觉。
  不知道过多久,有人推了推她。
  时俏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姐,你脸怎么又肿了!快起来,我帮你搽药!”
  时歌迷迷糊糊睁眼,房里黑漆漆的,应该是天黑了,她揉着额头坐起身:“你怎么回来了,不是看电影去了?”
  “电影还没开场呢,我回家吃饭。”时俏说着爬到床上,凑过来轻轻吹着时歌肿起来的脸,“姐,是不是很疼?我帮你吹吹。”
  时歌看着她笨拙的模样,突然笑出声:“别吹了,好痒。”
  “哦。”时俏吐了吐舌头,不吹了,末了又说,“姐,一会儿吃完饭,你跟我去看电影吧!打谷场人多又黑乎乎的,我出来的时候有人偷偷捏了我屁股,我害怕。”
  淳朴的山村竟然也有咸猪手了……
  时歌顿时无言,沉默片刻,她点头:“嗯。”
  第32章 姐妹篇010
  【010】
  吃晚饭时,时富和刘春华都没有说话,默默吃饭,时歌眼皮还是在打架,吃一口眯一会儿。
  只有时俏胃口特别好,几分钟夹了好几块炸小鱼,嚼得咔嚓咔嚓响。
  小鱼是时富一个病人送来的,刘春华腌制了裹着蛋液用菜籽油煎得脆脆的,不用撒调料就很香脆下饭。
  在盘子里只剩两条小鱼,时俏筷子又伸进去时,时富开口了:“别总顾着自己一个人吃,你姐还没吃。”
  “哦。”时俏收回筷子,又去夹腌萝卜条。
  时富看了眼头也没抬的时歌,夹起最后两条炸小鱼搁她碗里,时歌一声不吭,夹起炸小鱼就是咔嚓咔嚓。
  时富叹了口气,搁下筷子起身。时俏瞧见他碗里还有半碗饭,问:“爸,还剩好多饭呢,你不吃了啊?”
  时富往外走,又叹了长长一口气:“屋里闷,我出去转转。”
  “不闷啊。”时俏纳闷嘀咕,“今晚可凉快了,待会儿看电影我还打算带外套呢。”说着她看向时歌,“姐,你记得也带上外套啊,三场电影要放到十二点呢。”
  闻言刘春华心思一动,试探着问:“你们都要去看电影?”
  “是啊。”时俏不愿意告诉刘春华她被人捏屁股的事,打着哈哈,“看电影人多才热闹,所以拉姐陪我去。妈你要去不?”
  “电影是小年轻看的玩意儿,妈就不去了。”
  “哦。”时俏是随口一提,她也不乐意刘春华跟着去,之前村里放电影,一到有人亲热的画面,刘春华都会用力盖住她眼睛。
  刘春华没有再说话,埋头扒饭,认真思考一会儿的计划。
  今晚时歌要去看电影,简直是天赐良机,只要想法子支开时俏,嘱咐她今晚别回家,她把眼镜王往她们屋里一放,只要咬时歌一口……
  只要咬时歌一口,时俏读书名额就有了!而且蛇跑出袋子天经地义,谁都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想着,刘春华心头突突跳不停,掌心也不断冒出冷汗,黏糊糊的。
  可是那是眼镜王,毒蛇之王……要是时歌被咬,处理不及时,会不会……
  刘春华犹豫了,她悄悄看了眼闷头吃饭的时歌……要不她还是换个别的方法吧?反正那么多法子……
  然而她很快又想到白天王晓芸和李艳红夸原配那些话,手不自觉用力握紧筷子。
  不行,这个法子最快最有效,为了时俏的将来,她不能手软!
  就这么决定了!
  时俏着急电影,吃完饭就一手拽着时歌,一手提着当零嘴的水煮油棕果,火急火燎往外面冲。
  两人一口气跑了五分钟,总算在开演前赶到打谷场,今天放的电影是老片《五朵金花》,《英雄儿女》还有《刘三姐》,虽然大多数村民已经看过,打谷场上仍然是乌泱泱一片人头,还有不少闻讯从几十里外赶来看电影的外乡人,热闹得不行。
  时俏自然有人帮她占着前排的位置。
  她拉着时歌挤到第一排,守着位置的方如山看到她,眼睛马上亮了,再看到时歌,脸顿时拉得老长。
  怎么这扫把星也跟来了?没脸没皮的,真烦!
  他往时歌方向吐了口唾沫,然后讨好把垫着软垫的位置让给时俏:“俏丫,坐这儿,软和!”
  “哦。”时俏敷衍点点头,拉着时歌坐下去,“姐,坐这儿!”
  方如山用眼神威胁时歌:“你敢坐下试试?!这是我为俏丫一个人准备的!”
  时歌瞥了眼他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两只胳膊,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方如山还真是下半身决定脑袋,摔成这猪样,都要来当舔狗。
  她懒得理他,一屁股坐下去,垫子松松软软的,特别舒服。她抓了把油桐果,剥开皮,盯着屏幕一口一个。
  见状方如山气得不行,不过有时俏在,他不好发作,只阴阳怪气笑出声:“时歌,你也太抠门了,上次讹了我家八十块,怎么连个垫子都不舍得买?”
  “讹?”屏幕的光亮落在时歌嘴角,是一弯嘲讽无比的弧度,“方如山,虽然你没文化,但讹和赔偿的区别,正常人还是应该知道吧。钱是赔我的医药费,我还要少了呢。不过说到讹,倒是有个胆小如鼠,敢做不敢当的乌龟王八蛋,满嘴谎话诬赖我呢。”
  “你骂谁乌龟王八蛋呢?!”方如山咬着牙。
  “骂你啊。”时歌微笑,“这里除了你是乌龟王八蛋,好像没有第二个吧?”
  “哈哈哈,对啊,这里除了你这只大乌龟,没有第二只了!”时俏捂嘴大笑,她觉得最近她姐说话实在太好玩了!
  时俏一笑,方如山心都化了,他特喜欢看她笑,比蜜还甜,他火辣辣地注视着时俏:“是,我是大乌龟,俏丫你说啥都对。”
  呕。
  看到方如山油腻猥琐的模样,时歌差点反胃吐出来,索性眼不见为净,侧过身认真看电影。
  第一场电影放的是《刘三姐》,幕布电影画质不够清晰,时歌又困,没一会儿,她就在女主角悠扬的山歌中睡着了。
  迷糊中,时俏似乎中途离开了,过了一段时间才回来,时歌也没在意,挪了挪位置,歪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直到三场电影放映结束,时歌才幽幽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