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其实之前是我的错,我不开心,就闷着不理你。可是你又没有什么错,我这样,只会让你不舒服。”沈辞柔有点不好意思,小心地握住李时和的手,颤着睫毛,直直地看他,“现在我想通了,时光易逝,我这么喜欢你,那就每时每刻都想和你在一起。从明天起,你再来找我玩好不好?”
  李时和心头一颤,反握住她的手:“好。”
  作者有话要说:v章修改字数只许多不许少,所以没有办法了,觉得影响阅读体验的新读者可以留个言表示不满,我发个小红包补偿_(:3)∠)_
  第66章 樱桃
  他想起另外的要紧事:“四月二十是你生辰,恰逢旬休,想没想过该怎么办?”
  沈辞柔从没想过自己的生辰还能怎么办的,想想又是宫里的规矩,她叹了口气:“我能不办么?生辰是我自己的事情呀,没必要强迫别人来贺我,而且若是开宴,请一些我不认识的人一同吃饭,其实我也吃不开心的。”
  千秋节一方面为了彰显皇家气度,另一方面也是给朝臣宗室一个表忠心的机会,李时和自己也知道没意思,没打算把沈辞柔的生辰宴弄成这样。他想了想:“那只办个小宴,请你以前的朋友如何?”
  听起来挺好的,但沈辞柔想到那些郎君娘子,摇摇头:“算了吧。若是在宫外,可能有别的麻烦;在宫里呢……”
  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往李时和那边凑了凑,悄悄地贴到他耳边,用气音说:“我只和你这么说,在朝堂上,你可别拿这个去吓子清他们。”
  “哦?”李时和难得生出点兴趣,“怎么说?”
  沈辞柔咳了一声,继续用气音说:“其实子清他们有点怕你啦……而且总觉得你在场,玩不尽兴。”
  李时和不太懂:“和我有关?”
  “哎呀,反正就是,子清觉得你和我们年纪也差得不大,但是好像没什么爱玩的。你若在场,按规矩,我们也不能玩。”沈辞柔解释完,更不好意思了,“就这么回事,我只私下和你说说,不许让他们知道。”
  李时和明了。想想也是,他生性内敛,自幼辗转在长安、洛阳诸宫,面对天后时总得克制,喜怒都藏在心里,又到底是君臣有别,就算他有心想亲近些,估计他们也不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想不出该怎么办:“那若不办宴,你想怎么过?”
  “那天恰好是旬休,”沈辞柔想了想,“那你能陪我出去玩吗?到宫外去。”
  “好。”
  答得这么干脆,沈辞柔一喜,一手攀在李时和肩上,抬头在他脸上快速地亲了两下:“真好,我带你去玩,你肯定没去过那地方。”
  脸上不过一瞬的触感,天真得不带爱欲,李时和却浑身一凛,他没忍住,睫毛轻轻颤着,视线往一边偏开:“那我就等着了。”
  **
  这顿饭沈辞柔没吃多久,饭后李时和和沈辞柔一起在宫里逛了会儿,到太液池边上才停下。
  太液池年前叫人修整过,池边的亭子是六角的,三面竹帘卷起,剩下三面放着,风过时竹帘轻轻晃动,透进来的风微凉。沈辞柔挺喜欢这个亭子,而且坐下没多久就有宫人进来送点心,她想了想,随手抓了一个小宫女,轻声嘱咐几句才让人走。
  她提的要求奇怪,小宫女也没多问,利索地把她要的东西拿来了。三只长长的托盘,每个托盘里都放着十来个小碟子,另配了小小的银勺。
  李时和扫了一眼,大概看出一列是用蔗浆调的,一列是醋,最后一列看着像是茱萸油和胡椒。他微微一怔:“这是?”
  “事先说好,这可能会很折腾你,不要怨我。”沈辞柔轻轻咳了一声,看着李时和,“我想亲手做东西给你吃。其实我先前去问过尚食局,她们都说不出你喜欢什么,连口味偏好都不知道。这里是甜、酸、辣三个味道,我想知道你最喜欢的是什么样的。”
  她拿起一只银勺,在蔗浆那列的最左侧轻轻撩了一下,碟子里的东西颜色很淡,和水差不多,只有些略微的琥珀色:“不过,你不愿意也无所谓啦,是很折腾人。”
  沈辞柔给自己鼓鼓劲儿,刚想再试着劝劝,手腕却被托住。她一愣,正好看见李时和凑过来,轻轻在银勺上舔了一下。
  李时和抿抿嘴唇,仔细尝尝舌尖上的味道:“这个尝不出什么,只略有些甜。”
  看样子是答应了,沈辞柔连忙换了个银勺,再第二个碟子里搅了搅:“那这个呢?”
  李时和乖顺地低头,再度尝了尝。
  这么尝味道其实很傻,但他不在乎,只要能讨沈辞柔开心,花些时间也无妨。李时和的口味清淡,蔗浆那一列尝到第四个就觉着太甜了,醋调出的那一列反倒能尝到第五个才微微皱眉。
  “你真不爱吃甜的,真没骗我。”沈辞柔把水递给李时和,让他洗掉残存的味道,等他放下杯子,才笑眯眯地说,“还有,你果然爱吃酸的。”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李时和一愣,面上迅速红起来,过了会儿才说:“别取笑我。”
  这反应太可爱,沈辞柔没忍住,在他脸上摸了几下。指腹下的肌肤细腻,透着点莹润的红,她其实还有点心痒,想凑过去亲亲,但周围还候着宫人,她也没脸让人退下,只能强按下心思,收手:“好啦,当我没说。尝辣的吧。”
  前两列至少能尝到第四个,李时和想了想,直接用银勺在第三个碟子里点了点。银勺尖儿上带了点茱萸油,他没觉得会有多刺激,自然地抿了一下。
  下一瞬口中炸开,舔到勺子的地方像是被针刺了一样,细细密密的辣和疼。李时和放下勺子,眼尾飞红,嘴里一阵阵的发烫,忍不住吸了几口气。
  他想,这可真好,又是刺驾。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要糟,沈辞柔连忙端了事先备好的牛乳,李时和哪儿还腾得出手去喝,只摇摇头,皱着眉抬袖遮住半张脸。
  他长得好,袖子压在鼻梁上,雅致的眉眼就更抓人的注意,偏偏眼尾还带着两笔微微的红,像是特地描出的眼妆。明明是辣出来的红晕,看着却有点不经意的撩人味道,显得那双眼睛更漂亮,眼神一动就是顾盼生辉。
  沈辞柔看着李时和,诚恳地说:“你真好看。”
  李时和听得一颤,他知道沈辞柔爱夸人,这句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偏偏还用的是“好看”这样的词,让他有种微妙的情绪,既觉得开心,又有些羞恼。
  他按住鼻梁,睫毛轻轻颤动:“哪儿有这么说男人的。”
  沈辞柔没忍住,笑了一声,恰好这时有人走过来,她赶紧端端正正地坐好,和李时和拉开些距离,免得再让他脸红。
  来的是新入宫的两个女官,分在尚食局,送来的是新鲜的酪樱桃,一份绕着圈儿地浇着蔗浆,另一份则只如同点缀般点了些。
  等两个女官退下,沈辞柔看了看蔗浆少些的那份:“你不是不爱吃乳酪吗?怎么还送上来?”
  “年年樱桃当季时都会呈上来,尚食局只知道我不爱太甜的,我也懒得说。”熬了这么一会儿,嘴里的辣味下去了,李时和放下袖子,“若我特意说,尚食局还得想个做樱桃的新花样,不如就按原来的规矩。”
  “原来是这样。”
  酪樱桃酸甜可口,乳酪的味道重,樱桃本身却是清甜的,沈辞柔觉得这时候不吃樱桃实在是浪费。她盯着碗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出个法子。
  亭子边上候着的宫人不少,好像一时半会儿也找不着理由让她们全下去,沈辞柔朝着李时和示意一下:“无忧,过来一点。”
  李时和微微一怔,不知道沈辞柔又想玩什么,但他也不介意顺着她的意思,就向她俯身过去。
  “你不爱吃乳酪,那要是只有樱桃,你讨厌吗?”沈辞柔问。
  “尚好。”李时和笑笑,“我没什么特别讨厌的。”
  “那就好。”
  沈辞柔避开乳酪和蔗浆,舀了颗樱桃。为了吃着方便,酪樱桃里选的果子都是大小适中,能一口一个,顺便还把梗和核都去了。沈辞柔以前觉得这做法是暴殄天物,伤了樱桃本身的味道,这会儿却觉得想出这做法的人真是聪明。
  她把樱桃咬在齿间,再抬手捧住李时和的脸。沈辞柔在襦裙外多穿了件大袖衫,大袖滑落,露出的小臂白皙纤细,大袖却正好能遮住旁人的视线。
  她没上妆,嘴唇是原本的淡红色,和唇齿间衔着的樱桃也差不多。沈辞柔就这么咬着樱桃,满脸期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地倒映出李时和。
  美人衔果,偏偏还是樱桃。其中暗示的意味过于浓重,李时和顿时后背紧绷,想要推拒,身子却僵住了,本能地想要凑近,最好能从沈辞柔嘴里把那粒樱桃咬过来。
  沈辞柔哪儿知道李时和在想什么,她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纯粹是为了好玩。李时和迟迟不动,她以为他是没懂,就往前凑了一点。
  她含着笑,眼神澄澈,那双眼睛里越是信任,李时和越觉得煎熬。但他还是没忍住,抬手扶住沈辞柔的腰,低头在她唇上厮磨,顺便把那粒樱桃咬了过去。
  唇齿间一松,沈辞柔立刻把李时和推开,笑眯眯地说:“下回可以让尚食局只拿樱桃上来嘛。樱桃好吃吗?”
  李时和垂眼看着她淡红色的嘴唇,齿尖用力,一点点把汁水充盈的果子咬破。牙尖嵌入的瞬间,微酸微甜的汁液涌出来,滑嫩的果肉在齿间碾磨,像是美人柔滑细腻的肌肤。
  他咽下去,轻轻地说:“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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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酒肆
  没过几日就是四月二十,沈辞柔果真连事先准备的贺礼都没翻看,直接拉着李时和出宫,一路往平康坊去。
  虽没真的进过平康坊酒肆的门,李时和大致也听过其中的奢靡繁华。他学的是圣人所言的克制内敛,不过也不介意其他人纵情声色。能在长安城里找到个黄金作赏银篦击节的地方,也算是盛世独有的风光,只要是你情我愿,玩什么他都懒得管。
  但真的跟沈辞柔进了酒肆,李时和还是微微一怔。
  他闲来翻言官弹劾的折子,说哪个官员到平康坊一掷千金,总觉得言官有夸张的意思,现下真的亲眼看见,忽然又觉得这地方洒出万金都不亏。
  沈辞柔带他来的是平康坊最大的酒肆,整座楼都是,楼阁朱红。四面垂着重重半透的帘幔,楼顶却是空的,像是挖了个天井出来,风自然地透进来,脂粉和酒香混在一起,熏得人昏昏欲醉。
  酒肆里人来来往往,纵饮成歌,碧眼白肤的胡姬在一桌桌间穿梭。琵琶和筚篥的声音里胡姬们踩着西来的舞步,身上的璎珞旋转飞起,脚踝上的铃铛叮当作响。
  李时和抬头,在一层层的栏杆边上看见特意分隔出的雅间。二楼有个陪酒的女人斜倚在栏杆上,臂上的披帛垂下,在风里晃晃悠悠。
  她看见李时和,忽然朝他一笑。这一下笑得好,极其明艳的脸像是一朵海棠突然绽开,眼尾和嘴唇上细细的金粉明明灭灭。
  “是鱼沉姐姐!”沈辞柔也看见了,朝着二楼挥手示意。
  鱼沉却蓦地把头扭回去,甚至还甩了一下披帛,隐隐透出三分风情万种的娇纵,勾着人想上前去轻轻拉一拉她的袖口。
  “鱼沉是怨你呢。”
  边上忽然多了个声音,李时和看过去,恰好对上一双碧绿的眼睛。
  说话的竟然是个胡姬,眼瞳碧绿,肤白胜雪,一头微卷的金发上坠着珠宝金丝编成的网。胡姬朝着李时和盈盈一笑,忽然向他倾身,几乎和他脸颊相贴。
  她本来就丰盈,穿的衣服又和长安汉人不同,坠着璎珞的抹胸勒出丰润的胸口,这么一倾身,大片白皙的肌肤露在李时和视线里,惊得他小小地退了半步。
  看见他这个样子,胡姬心满意足地一笑,嫣红的嘴唇微张,朝李时和轻轻呵出一口带着葡萄香的气。
  宫里的女人再想着献媚,也都是含蓄的,最多故意在身上洒点香露,走动时若有若无地撩人。李时和哪儿见过胡姬这样的架势,本能地再退,抬袖遮住了下半张脸。
  胡姬被逗笑了,抛给他一个含笑的眼神,旋即转身搂过沈辞柔的腰。那个眼神含义万千,李时和蓦地品到了一点嘲弄,近似成熟的女人面对少年。女人其实根本看不上尚且稚嫩的少年,不过是把那种美艳至极的风情当做武器,给误入的少年一个下马威。
  在微微的葡萄香里,李时和看见胡姬低头和沈辞柔说话,长安官话带着略微的口音:“你个没良心的,多久没来了?鱼沉可怨死你了。”
  沈辞柔好像根本没感觉到胡姬刚才的举动有何不妥,她挠挠脸,总不好说“我前段时间去成了个婚”,含含糊糊地:“我先前有事嘛,别生我气。”
  “我不生你气,你自己想着怎么哄鱼沉吧。”胡姬松开沈辞柔,抬手在她肩上一推,“还是原来那地方?”
  “对,还是那间。”
  “给你留着呢。”胡姬轻轻牵住沈辞柔的袖子,带着她往楼梯走。
  李时和想跟上,恰巧这时候在桌与桌之间跳舞的舞姬转到了他面前。正是这支舞最后的一步,舞姬蓦地跪坐下去,宽幅的金色裙摆展成完满的圆,露出的手臂白得扎眼,微微抬头的瞬间像是壁画上的飞天。
  边上几桌的客人忽然欢呼起来,红绡里裹着黄金或者白银,成卷地往舞姬身上扔,没多久就积成一堆,压在她的裙上。
  桌边有个人喝得满脸通红,借着酒气开口:“这位郎君,阿丽可是在你面前跳完的,你不拿点东西出来,说不过去啊!”
  李时和不知道酒肆里的规矩,身上也没带什么,他难得觉得窘迫,好在沈辞柔三两步赶回来,从袖中掏出一把金叶子洒在舞姬身上,一拉李时和的袖子:“走了。”
  酒客就懂了,纷纷笑起来,先前开口的人拍着桌:“看来郎君是新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