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找几个人就说吃了他们家的糕点拉肚子,看他们怎么卖!”
  “少出馊主意吧,人家是黄家罩着的。那不是何大中的大姐夫跟大姐么,何大中的兄弟马上就要跟着黄家少爷去省城读书去了,你想要开罪人家,先想想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这才是孙掌柜觉得棘手的地方,要是一般的小百姓,直接诬陷或者赶跑,现在人家背靠大树好乘凉,哪里有这个胆子去开罪。
  “算啦,不过是少赚一些,咱们这些糕点还是能出手的。”孙掌柜无奈道,心里琢磨着怎么跟媳妇解释那银镯子是不能打了。
  香秀又要拉着贾志春去粮行买糯米粉,“咱家还有两袋栗子呢,要是做成栗子糕,还能挣一千多个大钱。一千多个呢,咱们种一亩地的黄豆都收不了这么多。”
  “明天赶集的人就少了,栗子糕肯定没今天好卖了。咱家的狗蛋昨天都没喝上奶,你难道就不想咱儿子么?还有,咱家的栗子只剩下两袋了。你想想,你怎么跟七婶说的,以后七婶要是想要栗子糕,你从哪里给她变出来?”贾志春相对冷静多了,栗子糕没有什么秘方,只要有人学到了,肯定就能一般无二的做出来——说不定还能做出口味更好的呢。
  “可是卖给七婶才六十五个大钱呀?”香秀琢磨着,一百文个大钱跟六十五个大钱相差三十五个大钱呢,少说还能做个二十斤的栗子糕,那就是七百个大钱。
  “要不是七婶,你能想得出来卖栗子糕么?再说了,咱们是先跟七婶说好的,你个财迷,见钱眼开,晕头了吧?”贾志春无奈,香秀对大钱情有独钟。要是有大钱跟贾志春一起掉河里,贾志春毫不怀疑,香秀一定会先捞大钱!(香秀:喂,你够了作者,我家志春会游泳的好嘛!)
  香秀垂头思考一番,挣扎道,“是哦!”
  “想想咱儿子!”贾志春拉着香秀往前走,本着回村的大道去了。
  香秀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存钱的瓦罐从床底下捣鼓出来,仔细的数了数大钱,然后塞进去,掰着手指算了算,真是欢欣鼓舞。整整两千多个大钱的进账,也就才两天多的时间。
  收好瓦罐,二奶奶热好了午饭,香秀吃了,就去何老三那边抱儿子狗蛋。
  一进院子,狗蛋就挣着双手要娘了,委屈的眼泪花子在眼里转呀转,香秀鼻子一酸,心里不免愧疚,默默念叨:乖儿子,是娘不好,以后再不会不管你了!
  被抛弃过的狗蛋一场乖巧,不哭不闹,就是急切的拱着香秀的衣裳(狗蛋:咱是在找口粮——)。
  香秀黑脸一红,跟何老三和叶氏打了招呼,“爹娘,我先抱着狗蛋回家啦!”回到家就解了衣裳,给狗蛋喂饱了,狗蛋才甜蜜的偎着香秀睡着了。
  ☆、第46章
  腊月二十八,香秀早早的起床在院子里搬了几块大石头,支了锅,锅底下烧着粗壮的柴火,火烧的旺旺的。贾志春把外面水缸里冰着的猪肉拉出来,在砧板上切得刀光剑影。
  炸丸子是过年前的重头戏,儿臂粗的莲藕也切好了,准备塞肉炸藕饼。
  “呀,两口子炸丸子哪!”
  水井边洗衣裳或者打水的村人时不时进来看两眼,尝一尝丸子藕饼。每家过年前都是要炸丸子炸藕饼的,手里富余些的就多肉少面;若是那手里紧张一些的,自然是多面少肉了。
  家里刚杀了一头猪,所以香秀调面的时候就少放了些面,多放些了肉,这样的丸子松软筋道,下到汤锅里也不容易散掉。院子里因为炸丸子绕着一股子香气,狗蛋都迷迷瞪瞪的盯着那锅丸子。
  “我们狗蛋都知道丸子香了,乖啊,明年咱们就能吃炸丸子了。”狗蛋才五个多月,还没长牙,虽然能吃些米糊糊喝点米汤,但是丸子之类的硬物肯定是不能吃的。
  二奶奶抱着狗蛋出去溜了一圈儿,就抱回了屋里,外面天寒地冻的,虽然天气晴朗,但是昨晚下的雪还厚厚的堆着呢!
  到了下午,灶火熄了,分了好几个篮子的丸子,有肉丸子,菜丸子,胡萝卜丸子,还有各色的炸鱼,炸藕饼。外面天气凉,所以就挂在檐下挂着的竹竿上,挂在外面一个晚上,冻结实了就能收回厨房里了。
  等到晚上,香秀紧赶慢赶,小中的那件青布袍子赶制出来了,袖口跟袍面都收了一点,这样等小中明年长高了,就直接把收上去的那一截放出来就成了。
  “媳妇,我的新衣服呢?”去年的新棉衣是香秀跟香梅几个一起做的,还有二奶奶收尾(主要是香秀的针线活儿不行啊),今年的新衣裳是香秀一个人做的,自然是不一样的,贾志春好几天之前就开始盼着了。但是香秀说了,不到过年的时候绝对不拿出来。
  香秀咬断了线,把青布袍子整齐的叠好,把梁上放衣裳的竹筐拿下来的,找贾志春的新棉衣。
  但是,竹筐里原本放着新棉衣的地方空空如也。
  香秀傻了眼。
  “狗蛋他爹,你快看!”
  贾志春一看空空如也的竹筐,也傻了眼。
  “咱家这是遭贼了?”何家村还算民风淳朴,就是有人偷东西,一般也就是偷个鸡,摸个蛋,顺手牵个羊,哪有入室盗窃的呀!
  但如果是入室盗窃,那竹筐底下的一串大钱是怎么回事?
  “怎么办?”
  香秀欲哭无泪,早知道就不装什么神秘了,给什么惊喜了,早早的把棉衣拿出来给贾志春穿上得了。现在衣服都没了,只有惊没有喜。
  贾志春把那一串大钱拎出来数数,居然有五六百个,估计那人也没仔细数,直接就给系上了,买一件贾志春的棉衣那是绰绰有余了。“不是还做了一件春衣么,套在外面穿着吧!”
  本来农家每年穿新衣就是奢侈,别说是新衣了,要是没钱的时候,能穿暖和就不错了。贾志春不是个挑剔的人,凑活凑活就过去了,但香秀原本做好了新衣准备过新年的,如今心里有些不如意罢了。
  “偷了衣裳的人,就该烂手烂脚”香秀把那偷衣贼狠狠诅咒一遍。
  屋外的黑影晃了晃,随即坚持把每个篮子里的丸子都兜了一把,又狠狠的抓了一把,才扬长而去。
  本来还想花钱买的,哼,既然都诅咒我烂手烂脚了黑影折回来,丢下一串大钱放在窗台上——要是真的就这么拿走了,可就真成偷儿了。烂手烂脚的诅咒死女人,没看到我给你的那串大钱,够买你棉衣的了!我是花钱买的,什么叫偷衣贼啊!
  出了院子,拾起一块石子,嗖一声就从划破了窗纸落进了屋里,滚了两圈儿。
  香秀吓得尖叫一声,贾志春的脸也黑了。
  出门一看,有个黑影正从厨房后面的小道上,往竹林里去了。贾志春拾了根棍子欲追,香秀莫名就想起来那天躺在地上用利刃胁迫自己的那个人。原本以为那人早就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在后山上。那人当初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坚持把血迹给擦掉了,一股寒意从后脚跟漫上来,连忙拉住了贾志春。
  “别追了,说不得是谁开玩笑呢!”
  香秀抖着声音,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谁会这么晚还往后山去啊!”
  贾志春想起来竹筐里少掉的那件棉衣,噤了声。去院子里看了看篱笆墙,又把屋前屋后仔细查看一边,拎了窗台上那串大钱回来。
  “咱们什么时候去抱两只狗回来吧,看看村里谁家的狗生了小狗。”贾志春心里一跳一跳的,何家村都是群居的,贾家是外来户,当初就住在了山脚下。以前觉得挺清净的,而且靠着大山,空地大,院子也大。现在只觉得独门独院的,也有些危险了。
  平常贾志春出去卖豆腐,家里只剩下二奶奶跟香秀两个妇人带着个未满周岁的孩子。贾志春怎么想怎么觉得危险,而且半夜三更的,要是有人潜进院子里,一丁点动静都不知道。
  夫妻俩忐忑的睡了一晚上,幸亏那黑影再没来院子里。
  香秀把当日遇到的事情再次一五一十的跟贾志春说了,再不敢有什么隐瞒。贾志春听了直后怕,原本想抱一只小奶狗的,现在看来还是要牵一只大狼狗回来了。
  “别怕了,这人既然说话算话,我们只要不招惹他,那就不会伤害我们。我们只要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不怕才怪啊,这样危险又这么厉害的人物活在身边,感觉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嘛!
  贾志春吃过早饭,就不能安生的在家待着了。带着砍刀了竹林,在后山的小路上设了不少的陷阱。又砍了几根粗壮的竹子回家,沿着猪圈跟杂物间,密密实实的扎了一道篱笆墙。可能没多大的用处,但是聊胜于无了。
  但是,第二天大年三十,贾志春领着老婆孩子,扶着二奶奶上山去上坟祭祖。沿途就发现,前一天做好的陷阱,全部都已经被破坏掉了。贾志春心惊,拎着祭品的竹篮子差点就从手里滑下去了。
  祭了祖回家,贾志春走在最后面,一直防着后面会冒出来一个人。一直到下了山,进了竹林,回了家,那人也没有出现,贾志春才放下心来——那人白天是不敢出现的。
  ☆、第47章
  大年初一一大早,何老三家的院子里就热热闹闹的。
  叶多福早早的就赶了牛车过来给老丈人拜年,还带了不少的年礼。
  “香梅,我给你买的胭脂,喜欢不?大嫂子说,桃红色的适合你!”
  香梅目不斜视,抱着狗蛋玩儿,又跟香草逗趣儿,好像没看到叶多福似的。叶多福一个七丈男儿,站在院子里,伸手托着胭脂,好不尴尬。
  香秀瞪了香梅一眼,伸手接了胭脂,“咱家香梅害羞呢!大姐给收着了。大姑二姑快到了,你赶紧跟着你姐夫去村口接人吧!”
  叶多福松了口气,觑了香梅一眼,脸红到脖子根,“哎,我找姐夫去!”说着就转身跑出去了。
  “你干啥,人家多福给你买了胭脂,不好好收着,晾着人家作甚?”香秀拍了香梅一脑袋。
  香梅红着脸,接过胭脂,嘟着嘴,没好气的道,“哼,不知道什么脑子,当着一院子人的面儿给我。就不能找个清静的地儿,没得惹人笑话!榆木脑袋,不开窍!”
  真是个二愣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多让人脸红啊。香梅心里恨恨的想,平常不见他这么二啊!
  “嫌人家不开窍,多福都知道给你买胭脂了还不开窍啊?下个月就要成亲了,好好的跟家待着绣嫁妆吧,给多福做好的鞋呢?”香秀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香梅。
  香梅不情不愿的兜着胭脂往屋里走,叶多福脚上的鞋不就是年前才拿回去的,怎么这么快就旧了呢!
  首先到的自然是何二姑,顺子一下牛车就撒丫子往院子里窜。
  “我大外甥长这么大啦!”
  顺子从香秀手里把狗蛋捞过去,狠狠的亲了两口。奸笑一身,从开裆裤里挑出来人家的小兄弟,掂了掂又塞回去。
  “你个熊孩子,干什么呢!”二姑何如书正好拎着点心进院子,就看到顺子干坏事儿。
  “我检查检查!别被小狗叼走了。”顺子抱着狗蛋乐呵呵的晃悠,把前日刚从小摊上买的竹蚂蚱塞在他手里,狗蛋捏着竹蚂蚱,居然露出来粉红色的牙龈,笑了!
  可气坏了一旁的小中,忍不住冲顺子翻个白眼,“嘿!我大外甥跟我学认字儿呢,你找个竹蚂蚱给他,不是让他玩物丧志嘛!”
  “切!屁大的孩子让他学认字儿?你疯了吧你,好歹让人能让咱大侄子正常吃喝拉撒了再来学认字儿,行么?你去年还跟我一起逗蛐蛐儿玩呢,别跟我这装啊!” 顺子嗤之以鼻,小中最是个混蛋。
  七舅家的柴垛子是谁烧掉的?
  木生舅舅新婚被窝里那泡尿是谁尿的?
  。。。。。。
  打量谁不知道他是个小王八似的。
  “我现在痛改前非了,成不成?我这叫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你这叫死不悔改,还要祸害别人,你个害群之马!”小中如今穿着直衫装文化人,不喜欢调皮捣蛋兼动手动脚了(主要是不方便了),就爱耍嘴皮子气死人不偿命。
  “看看,你明年也要进私塾读书了,跟你小中哥学着点儿!”黄大志顺手就胡噜了一把顺子的脑袋,小中现在可是被黄家小秀才挑中了一起去省城读书呢。小中肯定是读书读的厉害,才入了人家黄小秀才的眼。
  以后,何家说不得能出个官老爷呢。
  相对于二姑的积极,大姑何如琴今年来的格外的晚,气色也不是很好。一进院子就对几个侄子侄女爱搭不理的,只跟二姑何如书还能说得上话。
  叶氏一开始还想跟何如琴缓和缓和,看她那副样子,也不想搭理她了。有了娘家人撑腰的叶氏硬气了不少,再说了,叶氏现在也看开了,再怎么好对人好,也要有人能长点心看得见。
  陈达依旧是好吃的性子,看桌上摆着的新鲜糕点,伸手就端了盘子,一块一块往嘴里塞。
  陈三柱倒是态度良好,以前回回都爱摆姑爷的架子,现在倒是跟何老三一个劲儿的套近乎,热情的简直不像话。只是,他话里话外离不开黄家,何老三感觉有些膈应的慌。
  “大哥,听说我们小中现在入了贵人的眼,要跟着黄小秀才进省城的书院了?”
  “黄家在城里那也是数得着的人家了,黄夫人是县太爷的堂姐。黄家在我们莲花县,横着走都不会有人管了。大哥,你现在搭上了黄老爷,也给我牵牵线,咱们哥儿俩,谁跟谁啊!”
  “大哥,我听说我大侄子大中年后要去县城的铺子当伙计啦?那可是有了大出息了,可是黄家的铺子?你看,陈达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想送他去学门手艺,不如就跟着大中······”
  ······
  何老三一开始还蛮高兴,但是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味儿了。
  这是想要借着小中去攀高枝儿呢!
  大中都怕给小中添了麻烦,陈三柱倒是挺看得起他儿子。陈达出了名的好吃懒做,比小中还大一岁,家里再忙,那活计是从来不沾手,进私塾一年就被先生赶回去了。一天到晚就在村子里晃悠,跟一群小孩子玩闹。
  陈达去学手艺?他会做啥呀?
  何大中在镇上几年学徒,每天早起晚睡,给掌柜洗衣做饭,烧水刮面,端洗脚水。其中辛苦,哪里能是陈达受得住的?
  何老三就算是再看重妹子,也不能毁了儿子的前程,这样的外甥送过去,不是给人家黄家添堵么?
  “黄夫人是县令的堂姐?大姑父懂的真多!”小中崇拜的看着陈三柱,又似恍然大悟状捂嘴,“呀,是不是跟汪管事打听到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