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节
  “你这个白痴还没明白本大爷的意思!”理查德抡起翅膀拍在他的头上,“本大爷当然考虑到了这种情况,但就算这样,女人数量也太少了,大部分都是男人!尤其是精壮的青壮年男人!”
  张子安又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在没有计划生育的地方,性别比例应该是差不多的,埃及其他城市街头时常能见到穿着长袍的女人走过,就算这里的当地女人不喜欢抛头露面,但很多情况是必须要外出的,总不能像中国古代的千金小姐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虽然只是短暂地在镇里走了走,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以此来推测,这里男人的数量确实是高于女人。
  “你究竟想说啥?就算这里男人比女人多,又有什么问题?”他问道。
  理查德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不仅是数量的问题——刚才在艳后浴池边,你贼眉鼠眼地乱瞟女游客的时候,本大爷一直在盯着那几个精壮的小伙子,有本地人也有外国人,从他们的眼神、言语和肢体动作来判断……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不一般!”
  张子安:“……”
  这个“不一般”似乎很耐人寻味。
  他拒绝往理查德诱导的方向去思考,而是质疑道:“你看错了吧?”
  “绝对没有,你这个白痴要相信本大爷的直觉!本大爷的直觉一向很准!”理查德信誓旦旦地说道。
  “是在‘那’方面直觉很准吧?另外你怎么总是把‘精壮’二字挂在嘴边?”张子安吐槽道。
  “嘎嘎!你这个白痴没有注意到,其中一个很man的家伙还冲你笑了一下呢!”理查德兴奋地叫道。
  张子安:“……”幸亏我没注意到。
  他已经隐约猜到理查德想表达的东西了。
  男人多女人少的小镇,关系非同一般的几个小伙子……这些都是街头所见,虽然因为时间短而不能成为可靠的样本,但有这么巧吗?
  他回头望向神谕殿废墟所剩不多的东西之一,那根高高的尖顶,笼罩在夕阳中。
  一直有传闻说,威名赫赫的亚历山大大帝其实是一位双性恋,这在古代欧洲其实是挺正常的,其实现代也是如此,人们在性取向上有较为自由的选择权。
  亚历山大的亲密战友赫费斯提翁同时也是他的恋人,亚历山大有一个很骚的操作,就是在迎娶第二任妻子时,顺便把第一任妻子的妹子许配给了赫费斯提翁,算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亲上加亲……
  当亚历山大历经重重险阻抵达锡瓦绿洲之后,人们不知道他是怎么让阿蒙神庙祭司们信赖一个外国人的,但毫无疑问他成功了。
  亚历山大英年早逝,在他死前,据说他留下一个令人意外的遗言——他没有要求把自己的尸体运回故乡安葬,也没有要求安葬在那座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港口城市,而是要求葬在锡瓦绿洲。
  直到现在,有些考古学家依然坚定地认为,亚历山大大帝的墓就静静地位于锡瓦绿洲某处角落的地下,等待人们去发现。
  这一系列耐人寻味的历史与如今的现实跨越千年重叠在了一起,令张子安明白理查德的问题并非空穴来风,这里男多女少是有深刻的内在原因。
  “嘎嘎!懂了?本大爷果然没有看错,你这个天选之子在这个问题上很敏锐嘛!”它赞许地用翅膀拍着他的脑袋。
  “我不懂,也不敏锐!”他把它的翅膀拨到一边,没兴趣跟它探讨这个问题。
  理查德促狭地笑道:“刚才入住旅馆的时候,你大概也没注意到,跟咱们同一层的还住着一个欧洲男人,他跟你打了个照面,看着还挺帅的,好像对你很有意思哦!”
  张子安:“……”
  他很难判断理查德这句话是真是假,由于此地独特的习俗,显然会有很多外国男人来寻找……邂逅?欧洲人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频频光顾这里。
  “嘎嘎!本大爷劝你,今天晚上睡觉时要锁好门以防夜袭,另外,如果不想明天下不了床,可以考虑把清凉油抹在菊花上!守护菊花的微笑!”
  绕了一个超级大的圈子,理查德终于说出它最想说的话了,显然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为了报复他在车上的威胁。不等他反应过来诉诸武力,它就振翅而飞,先逃离危险地点。
  张子安现在暂时顾不上对付它,而是认真地回忆旅馆同层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男人跟他打过照面呢?
  好像是有,也好像是没有。
  算了,不管了,总之今天晚上要锁好房门!
  这片废墟没有什么可观光的地方,尖顶可以爬上去,但有一定的危险性,再说爬上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趁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找个没人的泉眼把世华放出来。
  他招呼精灵们,提议离开这里。
  跟理查德说话的时候,其他精灵们自由地在废墟间徘徊,此时它们回到他身边,他仔细看了看,却没有看到菲娜。
  菲娜跑哪去了?
  第1215章 两千年的守护
  菲娜没兴趣听张子安和理查德唧唧歪歪什么男人女人的事,当他们两个在那里喋喋不休的时候,它已经独自溜达进入废墟。
  这里虽然没有游客,但其实这里每一寸土地、每一块断裂的砖瓦和石柱都等同于历史,走在废墟中,就仿佛回到两千多年前这里曾经煊赫一时的时代。
  残垣断壁中依稀可见当年的样子。
  令人担心的是,这里似乎没有受到妥善的保护,很多处墙体已产生了龟裂,标志性的尖顶受到了较为严重的风化,再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能倾倒解体了——所谓的不久,是以历史长河的视角而言,实际上只要这里不出现百年一遇的暴雨或者地震,再撑上几十年大概不成问题。
  令菲娜意外的是,它从残垣断壁间发现了一些生活化的痕迹,并不是稀少的游客到此一游留下的痕迹,而是只有长期生活在附近才会留下的细微痕迹。
  它跳上一处断墙,转头向四周看了看——正巧,张子安也在眺望四周,但他的目光是落在远处的锡瓦镇,而不是像它一样在观察附近。
  是了,这里应该有人住过。
  它看到另一侧的小土丘脚下有几间明显是近代建起来的房子,每一间都是四四方方的,还有一小截似乎没有任何作用的围墙。
  “……”
  是谁住在这里吗?
  菲娜无名火起。
  就算对现在的当地人来说是已经过气的异教神,就算只剩下一片废墟,这里依然是神圣的场所,怎么能让凡人随便住在这里?
  它回头看了一眼,张子安和理查德还在谈论一些不知所云的八卦,似乎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于是它跳下断墙,往土丘脚下那几间房子跑过去。
  土丘很矮,可能也就二三十米高,高度远不及滨海市的高层公寓楼,它在残垣断壁间几次纵跃,很快就来到那几间房子附近。
  其中一间似乎是主屋的房门敞开着,但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和活人的气息,另外几间的房门虽然紧锁,但同样声息皆无。
  谨慎起见,菲娜没有走门,而是跳上没有窗户的窗洞。
  室内光线很暗,它本能地调整瞳孔的大小,将室内的一切尽收眼底。
  人去屋空。
  这里显然早已不住人了,到处蒙着厚厚的灰尘,满是清冷之色,只有因为它的突然出现而受到惊吓的虫蚁乱飞乱爬,简陋的家具没有任何价值可言,屋子的主人似乎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为什么不住在方便的镇内,而要搬到这里居住呢?
  菲娜想到那个带着捡到的狗来奇缘宠物店救助的捡瓶子老太太,难道住在这里的人也是捡废品为生的,所以住不起镇里的房子?
  它微微摇头,否定自己的判断,因为没有任何迹象显示这个小镇的房价很高,就算住不起镇中心,至少住在镇边缘也是可以的,没必要住这么远?
  这时,它突然注意到墙上刻着一个记号,很模糊的记号,不知道的人可能以为是无意中留下的痕迹或者小孩子的恶作剧。
  它跳进屋里,瞳孔迅速适应了黑暗,走到刻有记号的墙边,用爪子抚去记号表面的浮灰与积尘。
  居然是这样?
  它马上明白了,心中原本的气愤陡然转为敬意,对房子原主人的敬意。
  这是守庙人的记号。
  过去的两千年里,守庙人的家族竟然一直居住这座小土丘下,默默地守护着神谕殿和阿蒙神庙?就连神谕殿和神庙被毁之后依然如此……
  从房间的一些细节判断,守庙人可能直到数年之间还居住在这里,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中断了持续两千余年的职责。
  菲娜没有责怪他们的擅离职守,就算法老再临、阿蒙神降世恐怕也没资格责怪他们。
  他们能坚持两千余年的守护已经是超越凡人想象的忠诚了,就算他们决定放弃,也不能因此而责怪他们。
  更何况,他们未必是放弃了,如果要放弃的话早就可以放弃了,更可能是……后继无人。
  菲娜充满敬意地再次打量这间简陋的房子。
  它知道人类是群体性社会动物,本能就是生活在社会和团体里,而长达两千余年违抗本能离群索居、生活在土丘脚下这片弹丸之地的陋室里,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
  谁会愿意和守庙人结婚生子然后一同生活在这几间陋室里呢?
  过去的时代有信仰,信仰法老终将再次走出金字塔、信仰这片黑土地上徘徊着善恶各异的神灵,守庙人凭借强大的信仰虔诚地留守在这里,对守庙人的勇气和虔诚心怀倾慕的女子愿意嫁给守庙人,生出下一代守庙人。
  但现在这个时代,信仰早已灰飞烟灭,起码古埃及的信仰如此,没有哪个女子甘愿嫁给守庙人然后终生困守在这里。
  所以,当最后一个守庙人离世,后继无人也是很正常的。
  守庙人的职责是守护神谕殿和阿蒙神庙,但现在神谕殿和阿蒙神庙已成废墟,他们没有完成自己职责。
  菲娜没责怪他们,世俗的力量、历史的洪流不是几个守庙人能够抵挡的,百余年前当地政府炸毁神殿和神庙时,他们未必没有试图阻止,但显然没能成功,这不怪他们,他们忍辱负重地活下来并留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忠诚了。
  来神谕殿的游客虽少,但毕竟总会有人来的,其中不乏无良游客,神谕殿的残垣断壁间却没有留下很多垃圾,这已经证明了守庙人的尽职尽责。
  一个家族几十代、上百代人祖祖辈辈留守在土丘脚下,承担着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职责,无人能想象其中的艰难困苦。
  它的心中只有惋惜,如果自己能够早几年来到这里就好了,那样也许可以见到最后一个守庙人,向他说声辛苦了。
  菲娜是从窗户跳进来的,离开时它选择从门走出去。
  它站在门口,望着空无一人的室内,轻声说道:“谢谢你们!你们守护到此结束!”
  一阵风从敞开的门吹入,在室内盘旋几周,又从窗洞吹出,卷着灰尘飞向天空。
  第1216章 神谕
  菲娜走出屋外,再次回首打量这几间陋室,心中五味杂陈。
  两千多年前,它曾经来过这里,但那时的它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人群,根本没有注意到卑微的守庙人家族——也许看到了,但是没有在意,甚至连他们的姓氏都不知道。人群里有那么多人,嘴里尽是些恭维话,其中任何一个都比守庙人的身份更尊贵,它连这些人都不假辞色,怎么会留意徘徊在外围的沉默的守庙人?
  再说,当时的它不会对这些凡人多投注一眼,它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陪在她身边。
  但是它现在很后悔,如果当时哪怕多看他们一眼也好,这是他们应得的尊敬。
  是哪位法老下令让他们开始守护的,现在已不得而知。
  法老让他们开始守庙,却没有告诉他们何时可以停止,于是他们就傻傻的、一生一世、祖祖辈辈地守护下来。
  真是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