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从前他对扶游做过的错事,开始一点一点地报应在他身上了。
  许久之前,扶游也是这样求他的,扶游跪着求他,穿戴着女子的钗裙求他,哭着求他。
  在他没把这些事情还清之前,天公绝不可能给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隔着墙,他仿佛能听见扶游匀长的呼吸声。
  他只是想离扶游近一点,他会很安静的。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秦狗的小可爱,马上复习第1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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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摸头
  26
  翌日一早, 扶游披上官服,遵照太后懿旨,又一次进宫献诗。
  他提着书箱, 推门出去,太后派来的人已经在外面等他了。
  扶游上了马车,蹲在窗外的秦钩才惊醒过来, 他在外面蹲了一夜, 竟然也没冻坏,匆忙追出去, 马车已经走远了。
  马车直接进了宫门,在养居殿前停下。
  扶游背着书箱,走下马车。
  皇帝秦钩早早地就在门前等着,看见扶游来了, 便站起身, 朝他这里走了一步:扶游!
  随后他想起扶游好像不喜欢他靠近, 便硬生生压制住本能,站住了。
  扶游向他行了礼, 走进殿里,坐下献诗。
  秦钩乖巧坐着, 抱着软枕,看着扶游。
  对着这样一张脸,扶游总是有些难以平静。
  可该做的献诗任务还是要做的。
  扶游捏着竹简,指尖发白, 继续唱诗。
  而秦钩则盯着他, 心里暗自庆幸,扶游没有发现他把床榻朝外面挪近了一步,一天天慢慢地挪, 他很快就可以和扶游坐在一起了。
  他为自己的智慧感到得意,不自觉又往扶游那边挪。
  扶游低着头看竹简,也没有注意到秦钩抱着枕头,正一点一点地朝他这边靠近。
  扶游挑好一首诗,抬起头,秦钩已经到了眼前,凑近了看他。
  扶游被他吓了一跳,秦钩连忙退回去。
  扶游,对不起。他蹲在扶游面前,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扶游顿了一下,留意到旁边的侍从。
  这个侍从有些面生,而且也不在外面侍奉,站定了似的,就站在里面。
  扶游明白,这是刘太后安排的人,她疑心自己与陛下、西南王有牵扯,所以派人来看着自己献诗。
  扶游收回目光,看向皇帝秦钩:陛下想坐哪里就坐哪里。
  好。秦钩面露喜色,在扶游面前盘腿坐下,认认真真地看着他。
  扶游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然后开始献诗。
  秦钩只是喜欢扶游,又不是真的喜欢听诗,他就这样看着扶游,像是摇着无形的尾巴。扶游被他盯得心里发毛,拿着竹简的手微微颤抖。
  最后他把任务积分列表调出来,摆在自己眼前,挡住秦钩的脸。
  对着不断上涨的任务积分唱诗,这样感觉好多了。
  与此同时,回去重新洗漱、换了衣服的西南王,又一次来到了养居殿外。
  他又一次蹲在养居殿门外,偷听扶游唱诗。
  可是这回,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他
  扶游不是唱给你听的,他不是唱给你听的,你是只见不得光的小狗,你在偷窃扶游的诗句。
  *
  这天扶游留在宫里用了午饭。
  太后还特意送了饭菜过来。
  皇帝秦钩乖乖地坐在他面前,给扶游夹菜:扶游,多吃一点。
  扶游道了声谢,然后低头吃菜。
  他正在努力把皇帝和秦钩分开。
  这个皇帝是无辜的,他是假的。
  吃过午饭,扶游被人带去偏殿歇息,过一会儿再去正殿献诗。
  好巧不巧,他去的偏殿,正好就是上辈子他待的那个偏殿。
  扶游不自在地捏着书箱带子,宫人看出他有些紧张,便问:扶公子是不是觉得这个房间不好?要不要换一个?
  扶游不想麻烦他们,便摆了摆手:不用了,这里就很好。
  只是睡一个中午而已,他没有那么娇气,也没有那么多愁善感。
  已经过去了,他想试着用平常心看待那些事情。
  宫人离开之后,扶游走进偏殿,把书箱放下,简单洗漱一下,换了衣裳,就爬到床上去睡觉。
  只是那些事情,不是他想要用平常心看待,就可以做到的。
  他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从前的事情。熟悉的宫殿与装饰,会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三年。
  孤立无援的三年。
  扶游闭着眼睛,宽慰自己没关系,只是睡一会儿。
  可是他只迷迷糊糊地睡了不到一刻钟,就被噩梦惊醒。
  才从梦里逃出来,他一睁开眼睛,就和床边的秦钩撞上目光。
  秦钩正跪在地上,小心地扣着他的手,看着他。
  扶游被吓了一跳,猛地缩回手,坐起来,扬手要把他推开:你在干嘛?
  只是他才从噩梦中醒来,也没打准,指尖只是从秦钩的侧脸划过。
  秦钩丝毫不恼,反倒捂着被他打过的地方,把另半边脸也凑过去,方便他打。
  他倒是委屈:扶游,我想见你,我忍不住。
  我不想见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出去。
  我不出去,那个冒牌货都能和你在一起待一上午,还能和你一起吃饭,我只是想见你。
  你和他不一样。
  秦钩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就传来了皇帝的轻唤:扶游?扶游?你醒了吗?我可以进来吗?
  扶游看向秦钩:西南王,你想害死我吗?太后已经在疑心我了。
  秦钩缩回去:我知道了,我会躲起来的。
  他站起身,看了看四周,找了个木柜子,拉开门,在皇帝进来之前,躲进去了。
  一条缝隙,透着亮光,照在他面上。
  没多久,皇帝就兴冲冲地进来了。
  扶游他跑进来,看见扶游已经起来了,我把你吵醒了吗?
  没有,不是陛下的原因,是小臣做了个噩梦,被惊醒了。
  噩梦?有多可怕?
  扶游看了他一眼,再看看柜子那边:很可怕,像一张网。
  秦钩感觉到扶游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秦钩连呼吸都滞住了。
  他就是这个噩梦。
  扶游掀开被子,穿上鞋,下了地:到献诗的时辰了吗?小臣收拾一下,马上献诗。
  皇帝却道:不不用着急,我让他们准备了点心,等一下还可以去马苑玩。
  小臣多谢陛下隆恩。扶游笑了笑,拎起挂在一边的官服,抖了抖,举起手要给自己套上。
  他举起手的时候,皇帝忽然走到他身边,低下头,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心。
  扶游愣了一下,秦钩做完这个动作,立即退后。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靠近,但是我又很想要摸摸头。
  躲在柜子里的秦钩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他同样想,他怎么会不想要摸摸头?
  这是全天下的小狗都会喜欢的动作。
  *
  这天下午,扶游没有继续献诗,而是陪着皇帝去了马苑。
  秦钩会骑马,同扶游赛了一场。
  侍从们都暗示扶游要让着点陛下,最后却是秦钩让着他。
  临别的时候,秦钩又低下头,站到扶游面前。
  扶游假意不知道他的意思,行礼告退。
  最后是秦钩自己蹲下来,凑到他的手边,让他摸摸自己的脑袋。
  做完这件事情,秦钩就站起来跑了,怕扶游生气,跑了一半,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回头:扶游,你明天还要再过来。
  扶游有些无奈,只能背了书箱出宫。
  他走出去的时候,秦钩就站在马苑外边。
  他一走,就有侍从回到太后的长乐宫回禀。
  陛下与扶公子相处,并无异常。属下以为,或许是扶公子颇合陛下的眼缘。
  刘太后点点头:拿点东西给扶游,明天让他再来。
  是。
  *
  冬天天黑得早,扶游出宫的时候,宫人给了他一个小灯笼。
  路上没什么人,他一个人,提着灯笼,踩着雪,慢慢地往前走。
  走了没多久,他忽然感觉身后有人,脚步声轻轻的,跟着他的脚步。
  扶游知道是谁,却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往前走。
  秦钩远远地跟着他,看见他加快脚步,自己也跟着加快速度。
  走在前面的扶游转过一个拐角,进了另一条街巷。
  秦钩连忙跟上。
  扶游又转了几圈,没能把他甩掉。最后转念一想,反正秦钩已经知道自己住在哪里了,再不会有比这更差的事情了。
  于是他回过头。
  秦钩赶忙躲到旁边。
  扶游冷冷地喊了一声:秦钩,我知道是你,别跟着我。
  他说完这话,就握紧灯笼,准备回去。
  秦钩又一次跟上去,好像听不懂话。
  扶游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实在是烦透了,转过头看了看四周,从地上捡了根棍子,狠狠地丢到他面前。
  别跟着我!
  扶游不想跟他纠缠,在他再一次跟上来的时候,转过头正色道:你别跟着我了,昨天晚上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我只是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秦钩点点头:嗯,重新开始,扶游,我和你重新开始。
  我自己重新开始。扶游道,我只是想好好献诗,但是你一直在妨碍我,我不想跟西南王有牵连了,太后已经在怀疑我了。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说了重话:秦钩,你让我觉得很麻烦。
  扶游走了,秦钩没有再跟上去。
  小狗沮丧了一秒,小狗又摇着尾巴跟上去了。
  *
  扶游回到驿馆,太后的赏赐已经先他一步到了。
  他拜谢之后,就回了房间。
  可是窗户那边又传来了响动。
  扶游不想理会,没一会儿,窗扇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扶游秦钩站在外面,我是伪装好了才过来的,没有被太后的人发现,不会给你添麻烦了,我想见你。
  扶游回头,只见他穿着夜行衣,披着一身大黑斗篷。
  扶游上前,伸出手要把窗扇给拉上,秦钩就抢先一步,把一根棍子塞到他手里。
  你打我吧,这是你刚刚打我的那根。秦钩低声道,之前我把你当成小黄雀,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一直把我当成小狗。我也是一只小狗,不要去摸那个冒牌的了,你摸摸我吧。
  还是典型的秦钩逻辑,他们这样就扯平了。
  扶游断然拒绝:我没有你这样的癖好。
  秦钩抓起他的手,让他像中午一样,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种感觉可不太好,扶游赶忙收回手,秦钩却笑了一下,把另半边脸也凑到他面前。
  扶游哽了一下,想了想,最后把木棍丢了出去。
  窗户后面是驿馆的后院,荒芜空旷。
  秦钩不解。
  去捡回来。扶游道,你不是小狗吗?去把东西捡回来。
  好,知道了。秦钩反应过来,转身跑着去了。
  他走远了,扶游立即关上窗户,背上书箱,准备出去走走。
  *
  皇都东边是市集,入了夜,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扶游买了点笔墨,又买了点吃的,准备带回去给那个总帮自己的老人家。
  但他现在还不能回去,秦钩肯定还没走。
  他要等晚一些再回去。秦钩现在是西南王,手上没什么权力,更不能派人来找他,市集人多,扶游不担心他会出来找到自己。
  他就这样在街上闲逛,经过一处花楼,忽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清秀的小倌抱着琴站在高台上,一身素衣,察觉到扶游在看自己,便朝他笑了一下。
  扶游蹙眉:怀玉?
  他想起来了,上辈子怀玉自己说过的,他先前在花楼做小倌。
  这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到台上,抓住怀玉的手腕:各位客官,这位便是我们花意浓的怀玉公子,诸位都是看着他修得这一手好琴好曲的,正好今晚,怀玉公子也满十六了,按着咱们花意浓的规矩,他也是可以
  扶游隐约听见这些话,心中一惊。
  他连忙跑进花楼里,只听见最后一句:请诸位出价。
  站在台上的怀玉原本低着头笑着,他的余光却忽然看见有衣摆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知道,是那个穿淡青官服的小官进来了。
  做官的,应该不会缺钱,而且模样也不错,不像其他人,应该脾气也好,在他手上不会吃太多苦头。
  这样想着,怀玉就抬起头,看向扶游,想要再给他一点暗示。
  可是扶游却没看他,他眼看着底下一个又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举起木牌喊价,甚至还有几个人一起喊价的。
  扶游急得迅速把自己的书箱翻过来,数数自己身上带了多少钱。
  还好,刚才太后赏赐了他一些东西。
  扶游转过身,从小二手里拿了一个木牌,高高地举起来:我出一个金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