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阿倩,快摁住它。”
  “哦。”阿倩慌乱中不知该怎么抓,伸了两次手都没抓住,鱼鳞太滑了。
  “我来。”祁骁扔了鱼竿,上前攥住大鱼,“快,捏住它的尾巴,不然会跑掉的。”
  阿倩听话的伸出两只手去死死捏住乱动的鱼尾巴,他用脚踩住鱼线,双手用力一拽,就把鱼从勾上弄了下来。
  “你捏着别放手啊,我们把它拿到厨房去。”
  阿倩的胳膊和他交叉着,随着他一起起身,小心地把鱼运到厨房所在的丁舱。
  八名侍卫一直在舱里侧耳倾听着他们聊天,偷学小王爷的泡妞绝技,此刻见他们顺着船舷过来了,都悄悄挤到窗边,一睹芳容。
  这一下船身就倾斜了,祁骁不得不站在外侧挡住阿倩,防止她落水。阿倩也觉得脚下有点滑,站不稳似的。
  祁骁小心地挨着阿倩,慢慢往前走,路过丙仓的时候,用鞋尖轻轻踢了一脚窗户。被发现秘密的侍卫们赶忙四下散开,这下船身又是一阵摇晃。
  墨祁骁赶忙把鱼准确地扔进丁舱,单手揽住阿倩纤腰:“没事吧,过来。”
  “还好。”阿倩有点不好意思的笑笑。
  “傻丫头,我是大哥,你害羞什么,你就把我想成冉子霖就行了。”他伸出弯曲的食指弹了弹她额头,因为他看到过冉子霖这样逗她。
  想起大哥,阿倩就放松了。目光回到了鱼上:“这条鱼好大呀,怎么吃呢?”
  “船家做的红烧鱼都吃了好几天了,确实不怎么好吃,白浪费了这么新鲜的鱼。阿倩,你做一次吧,我想尝尝你做的菜。”
  阿倩顽皮的笑笑:“我做菜不如兮儿做得好,我想吃烤鱼了,让兮儿做烤鱼吧。我来做鱼子饼,兮儿擅长做菜,我擅长做面食。”
  “好。”只要能吃上阿倩做的东西,是什么都无所谓。
  阿倩顺着船舷往甲仓走,“兮儿,骁哥哥钓了一条大鱼,你来做椒盐烤鱼吧,我好想吃啊。”
  紫兮道:“烤鱼倒是可以,椒盐的不行啊。”
  徐老七心中一动,忽然想起那天她说过的话。
  自从发现他手上臂上起的一片小红疙瘩之后,她就不懈的努力研究,终于在两日后双眸亮晶晶地来跟他说,他是因为吃了椒盐鸡的缘故。说他对什么椒有反应,以后都不能吃这种东西烹调的食物,尤其是椒盐类的不能吃。
  他当时并不在意,可是她却很有成就感,兴奋地跟他保证以后再不让他痒了。果然后来的那些天,再也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紫兮不肯做椒盐烤鱼,确实是因为他不能吃花椒。不是刻意讨好他,而是看着他挠破皮的红肿样子实在难受,换成是别人,她也会这么做的。
  最终她根据现有的调料组合,做了一道别具风味的特色烤鱼。快熟的时候,飘出去的香味已经馋的大伙儿受不住了。
  在祁骁花言巧语的百般劝说下,冉家姐妹俩最终同意跟他们兄弟俩在船头一起吃晚饭,而且没戴帷帽。
  那一晚吃的很高兴,两个男人喝了不少酒,两个姑娘不肯喝。从这次开始,祁骁和阿倩之间不再那么客气而疏离了。
  过了几天,就是中秋节了。晚上,紫兮做了很多好吃的,他们要庆祝中秋,紫兮想遥拜父母。
  两岸是几个小镇缥缈的灯光,船缓缓地漂流在水上,船桅上挂着的红灯笼随清风摇曳,笼罩着两个美如仙子的姑娘。佳肴美女,好不快哉!
  圆圆的月亮应景的从乌云后面走了出来,引发他们无限的遐思。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八年前的中秋之夜,他们一家人围坐在桂花树下吃着团圆饭,父母还和二叔、二婶赛诗斗酒。爹爹用筷子尖儿沾了一滴酒喂进阿倩嘴里,辣的她跳了起来。
  阿倩失神地望着月亮,猛然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这是她第一次喝酒,脸颊很快就绯红一片,神情也有些恍惚。
  祁骁一怔,首先想到的就是与她青梅竹马的宋逸,哀怨地看她一眼,道:“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阿倩想谁了?”
  紫兮的泪如断线珍珠一般砸在了凝白如玉的小手上,她当然知道姐姐想的是谁。
  徐永寒低头吃饭,这一切仿佛与他无关。他以一名将军的身份分析着三十六计,下面该是哪一计了。
  阿倩拍拍紫兮的手,柔声安慰道:“兮儿不要哭,大哥说过,我们都是父母的骨血所化,纵使相隔万里,只要我们每天都高高兴兴的,他们必定能感受得到,也才能安心。”
  她倒满两杯酒,摇晃着站起身子,面朝北方,一步步向船头的围栏走去。
  “爹,娘,女儿就要回到京城了,你们在哪里呀?你们什么时候回家?”阿倩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面,大哥哄人的话她不信,但是这些年她仍是自欺欺人的保持着一张笑脸。她知道,远在苍狼山的父母看不到,但是疼爱她的大哥能看到,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大哥才能安心。
  她知道大哥每天读书到深夜,一心要考进士,进三甲。天不亮就起床练武,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为的就是救回父母。她不能在大哥面前哭闹,不能给他增加压力了。
  墨祁骁看她有了三分醉意,脚下不稳,情绪更是激动,忙起身追了上去:“阿倩回来,小心落水。”
  冉紫倩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哪里能听到他的话,耳畔想着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爹娘的音容笑貌,儿时一家欢欣的场面。
  “爹爹再也不给阿倩讲卧冰求鲤的故事了。女儿也想卧冰求鲤,可是不知该去哪里求啊。娘,阿倩已经八年没有吃到您做的桂花酥饼了,咱们冉家的丹桂和银桂不知还在不在?女儿敬你们和二叔、二婶一杯酒,愿月圆人团圆、阖家永平安!”
  她左手举杯一饮而尽,右手把一杯酒撒入水中。
  手中两个杯子,一个飘然入水,一个掉落在船板上滚到祁骁脚边,人已伏在栏杆上失声痛哭。
  祁骁一直在她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护着她,此刻见她哭的摇摇欲坠,一颗心已然疼的碎了,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一把拉住她手腕,轻轻往怀里一带,抱住那颤抖的身子,让她倚在自己肩膀哭泣。
  阿倩已经半醉迷离,又哭的快要晕了,压抑了这么多年,都在即将回京的这一刻爆发出来了。脑子里哪还能想到什么规矩礼法,就倚在他肩上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祁骁左手环住纤腰,帮她撑着身子,右手轻抚着如瀑的长发,柔声安慰:“别哭了,我会想办法让他们回来的。”
  阿倩已经哭得嗓子哑了,身子不住的抖,眼前都是爹娘的影子,根本就没听到他说的那句话。
  但是紫兮听到了,她抬起朦胧泪眼看了一眼那边,那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紧紧抱着姐姐颤抖的身子,满脸心疼。他是皇家子孙,他既这样疼爱姐姐,或许真的会救爹娘回来吧。
  徐永寒终于吃不下去了,扔了筷子,冷眼瞧着。冉家老匹夫要得意了吧,他的大孙女成功的勾住了王孙真心。再斜睨一眼冉紫兮,她和姐姐不同,她爱哭,但是从没有放声大哭过,只会默默垂泪,或是满眼含泪,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别人。
  此刻,那双扰人心魄的眼睛正偷看那两个人,有几分哀愁几分羡慕。她又不敢多看,很快低下头去,目光游移间却扫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