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他也没找到遥控器,打开显示屏的时候电视正在放甄嬛传,傅锦之也没多在意,坐在沙发上听着里头的后宫恩怨,慢慢悠悠地拿筷子动手吃自己今天正正经经的第一顿饭。
  房间里很安静,傅锦之吃东西的动静也很小,只剩下电视机里声嘶力竭的一句臣妾做不到啊在深夜的房间里显得震耳欲聋。
  傅锦之淡定地垂着眼睛,捧着小锅子喝了口面汤。水汽上来熏得他眼睛上蒙了一层薄薄的雾气,长长的睫毛和雨刷似的。
  同时间的一公里外。
  潘维穿着酒店的白色浴袍,站在顶层总统套间的落地窗前,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
  旁边的单人沙发上随意地甩着傅锦之的棉外套,下边垫着潘维自己的一身高定,衬衫毛衣大衣被随意地揉皱了扔在那儿,丝毫没有得到原主的重视。
  潘维今天头一次尝着了失眠的滋味。从小到大他都有沾枕就睡的特技,不管是高考前还是公司上市前,他都能入睡得毫无压力,睡眠质量还是令人嫉妒的良好。
  但今天他却确实彻底体会了一把忧郁的青年站在深夜的窗边看着天幕的文艺感。
  一种站在世界制高点的孤独。
  被随意仍在地毯上的手机显示着百分之十的低电量,发出警报的叮咚声响。潘维回了回头,没去管。从他到b市来之后,他的手机就一直处于被消息塞满的状态。等着约自己的小明星,等着请客的投资方和土财主,还有前方狗仔传回来的各色照片和数据。
  江源的妈妈出轨了。
  根据查到的资料显示,时间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早,甚至追溯到了几十年前的旧事。潘维没有那个精力深入下去查,整合了资料给江源之后,他就试图从这件事情里面脱身。
  他不喜欢这档子腌臜事情。
  顶不喜欢。
  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从小家里有有钱,有钱到他的父母双方都能够轻松地在外面养活另一个家庭,甚至更多。他从上学开始就没有见过父母两个人进过同一间房,也没有享受过任何需要需要父母一同参加的活动——包括高考填志愿的家长会。
  其他人携家带口,挤在一张桌子前认真的研究着分数和排名,就他一个人单独坐在教室的最后排,对着几本大部头慢慢地翻看着,比较自己的成绩,旁边站着皱着眉头的老师,告诉他这是家长会让他别来捣乱赶紧滚出去。
  他的父母没有干涉他人生的选择——因为他们一个有着在牛津学法律的儿子,一个有着在麻省理工读计算机的女儿。
  没人在乎他到底高了一本线三十分还是差了二本线三十分,反正有钱,爱去哪儿读去哪儿读。那天还是江源的妈妈破天荒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夸了他一句,让他感念至今。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背叛得更彻底。
  潘维看着下面寂静空旷的街道,眯着眼睛吸了口烟。
  他问过江源,你说人生在世为什么就要成家呢,大家好聚好散享乐开心,最后拍拍屁股一身轻难道真的不好么。成了家,生了孩子,最后在再在外面重寻激情。
  真他妈恶心。
  揉了揉有点发晕的脑袋,潘维时间站久了感觉有点儿眼前发黑。走过去坐到单人沙发上,还贴心地给自己盖上了棉袄,缩在棉袄里继续抽完了手上的烟。
  今天肾内科的医生给他开了点药,让他要保持作息规律,戒烟戒酒戒性生活,那日子要过的和小学生一样平淡开心。又给他指路去了旁边同样空闲的坐诊的老中医那儿搭了个脉,两个人凑在一起讨论了许久,看看他的舌苔照照他的眼球,让他下楼补了个号,又给他开了一塑料袋的中药。
  他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规规矩矩地扯了把凳子,坐在那儿听两个老先生唠唠叨叨。他们似乎一起工作了很多年,一唱一和得很是默契。
  左一句现在的年轻人啊生活就是不节制。
  右一句想我们当年那个生活多规律。
  前一个晃着鼠标开药,后一个搭着他的脉砸吧着嘴细细品味。
  潘维在那个办公室直接坐到了他们下班,期间看完了三份报纸喝了两大洋铁缸子浓茶,还送两位老先生夹着公文包去了公交车站,这才拎着两大袋子药回了宾馆。
  接着,就顺带失眠了。
  裹紧了棉袄,潘维叹了口气把头埋进棉的小翻领里,懊恼地叹了口气。
  第5章 聚会
  潘维醒醒睡睡,迷迷糊糊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补够了需要的睡眠时间。
  酒店的玻璃隔音很不错,就算矗立在市中心的马路边上,也安静得要命。潘维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看着窗外,眯着眼睛晒了会儿太阳。
  终于攒足了勇气挣开盖着的衣服站起来的时候,潘维抖了抖,哼着歌裹紧了身上的浴袍,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一脚踹开了躺在路中间的手机。
  潘维决定今天还是要回一趟a市,原因倒不是因为公司有事儿,只是他觉得自己跟那群狐朋狗友好久没聚了。自己前段时间觉得身体不行就一直拒绝他们的邀约,后来又跑来了b市找江源耍到肾亏进医院。想想都放了那群人快一个月鸽子了。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该玩儿还是要玩儿的。
  找酒店热了热昨天配来的中药,潘维揪着鼻子满脸嫌弃地一口灌完,抹了抹嘴扯开浴袍的带子,遛着鸟走进了浴室。
  他在b市有一群莫名其妙就处起来的狐朋狗友。
  基本都是娱乐圈的人,什么导演影帝视帝歌坛小天王的,空下来的时候就找个地方凑桌麻将,抠抠脚骂骂人,商量着怎么在被揩油的时候机智地回击,怎么优雅地打压隔壁公司的傻逼。
  潘维的朋友基本都是入了社会才交上的,原先在学校里的时候他又闷又怂,每天基本就窝在角落该睡觉睡觉该听课听课,不招摇不多话,同学们毕业之后大多都想不起来班里有这号人。
  至于怎么脱身成个风骚浪荡小公子的,潘维也挺迷茫。
  搭了块浴巾在头上,潘维叼着牙刷出来,趴在床底摸了许久才找到自己的手机,从大衣的口袋里翻出团成一团的充电线,蹲在床边玩手机。
  清空了微博跳出来的各色提示,潘维点进微信,无视了几十条乱七八糟的消息弹框,潘维直接点进了一个名叫成人视频聊天群的框里。
  里面躺着六个人。
  一位鸡汤影帝,一位不老视帝,一位三栖小天王,一位鬼才名导,一位金牌编剧,剩下还有一个就是他这个粗壮金主。
  甩出去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潘维敲上几个字:“今天晚上,搞起来啊!”
  由于这几个狐朋狗友咖位太过巨大,导致平常的工作稀少得基本堪比看门大爷,有时间全在家里假装修身养性。
  果然,群里很快就刷出了无数表情包,一个个欢呼雀跃得跟小学生要春游似的。
  影帝——朕已阅
  视帝——民国么么哒
  小天王——尔康亲爱的我来了
  名导——塘主闪亮眼
  编剧——天线宝宝芭蕾舞
  潘维知道这就是敲定了,叼着牙刷吹了句口哨,蹦进卫生间拿着杯子开始认真洗漱。几个人见面之后的内容虽然比较粗犷而不拘小节,但毕竟还是要摆个拍好供他们诶个发个微博儿抚慰一下粉丝们躁动的少女心的。
  打开行李箱摊到地上,拿出最后一袋搭配好的干净衣服,潘维先把那些药一股脑扔了进去,这才开始满地拾掇他乱扔的衣服。他的衣服大多都薄,放进袋子里压一压之后都是薄薄的一小层,即使行李算不算大,整理起来也很轻松。站起来拍了拍手,潘维用脚勾起了箱子的另一边,一收腿合上盖子,弯腰扣上搭扣,站直身子笑着拍了拍手。
  只是……
  潘维余光一扫,一不小心就看见了还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的厚实棉外套。黄色,还翻着可爱的小棉领。
  啧。
  也不知道这是谁的,暖和倒是真暖和,可带不走了该咋办?穿着浴袍叉腰站在原地,潘维的目光扫在一整套hermes秋季款和那件棉大衣之间,一手半包着嘴深沉地思考着。
  那个什么,外面是不是有点冷来着?
  半个小时后,一位戴着墨镜的大长腿出现在了酒店大堂。
  靠在大理石的台面上,潘维勾着半边嘴角拉下了自己的墨镜,把手上的房卡推给了红着脸的小妹妹,声音低而磁性:“退房。”
  “好的先生!”还剪着梨花头的年轻小姑娘立马点头,双手恭敬地接过了潘维手上的房卡,手放在鼠标上晃了好几次都没点进去自己要进入的页面。
  漫不经心地靠在台子上掏出手机刷微博,潘维颇有耐心地笑了笑,猫一样的薄唇唇角往上轻轻挑着:“别急。”
  确定完了没有损坏什么古董陈设之后,潘维朝一直盯着自己看并且正用着拙劣隐藏技术在偷拍的小妹妹挑着眉毛好脾气地笑了笑,自己潇洒地一个转身转身托着箱子往门外走。
  车已经被开到了酒店正门口,潘维接过自己的车钥匙,把行李箱甩进后备箱,手上的新款大衣扔到了后座,自己裹着小棉袄开车窗吹着风,开着自己被蹭花了屁股的玛莎拉蒂一路风骚地回a市。
  留下了一群叽叽喳喳围在前台,靠着拍的一张潘维背影打算给男朋友买个同款小棉袄的女同胞们。
  几个人的聚会定在一个相熟的会所——私人化会员制,没卡不让进的规矩大大方便了这一群人模狗样的精英在里面毫无形象地搓麻将吃火锅。
  潘维回了趟家,把大衣全部收拾出来放进了专用的篮子里好让家政阿姨拿去清洗——潘维不大习惯事事让人伺候着,平常小件儿的东西趁着有空,潘总也很乐意戴着主妇橡胶手套,坐在小板凳上享受一下做家务这个乐趣的。
  习惯性地掏了掏每件外套的口袋,都确定无误了之后潘维才放心地把他们扔进篮子里。正想走进浴室,却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别人的外套。
  既然我都到家了,那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潘维觉得这外套看起来虽然不错,但确实不大符合自己的平时形象,就想着要不让阿姨洗干净放在家里,自己什么时候去b市复诊的时候再拿去问问。
  脱下来习惯性地再掏了掏,本没抱着捞出什么东西来的潘维却发现了个球状物。拿出来凑在窗边一看,才发现是个揉皱了的纸团,抱着觉得这是个小秘密偷看是不是不大好的忐忑心情,潘维展开了纸团。
  那抬头赫然就写着b市市医院。
  下面是字体狂放但好看的一串笔记,潘维认了认,发现这大概是某个会议记录的草稿,密密麻麻的文字下头签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傅锦之。
  那个长得跟个小姑娘似的医生?
  潘维抬头想了想,攒着眉头又把衣服从洗衣篮里掏了出来搭在沙发上。
  不知道怎么的,他觉得他不想洗了。
  晚上的聚会非常热闹。
  六台豪车相继停进了停车场,各位男人就十足摆出了走红毯的架势,勇敢地直面常年驻扎在这儿的狗仔镜头。经过的六个男人,
  一个个皮肤弹性有光泽,气色红润带血色,不用磨皮美颜都直接帅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该绅士的带着标志性的优雅微笑,该冷酷得面无表情脚下生风,一个都没崩了人设。
  直到冲进包厢就直接喊了个隔壁夜市街的小龙虾外卖。
  潘维一掀大衣的下摆,架着个二郎腿自己嘎嘣开了瓶红酒,给每个人倒上赔罪:“好了好了,放你们四次鸽子我也不想的,我这不是忙呢么,日理万机。”
  “您日理万鸡我倒是信。”编剧往红酒里颤了点跟着小龙虾外卖送来的雪碧,“是不是在b市又见着什么漂亮姑娘理到床上去了?”
  潘维一想到漂亮姑娘就嘴里发苦,拿着酒杯晃了晃,清清嗓子:“得了吧,我是去工作的行么。这么几天就没见着过几个姑娘,统共见过最漂亮的,还他妈是个男的。”
  几个人听着潘维抱怨的语气,笑作一团心疼他。
  圈子里的人玩儿得向来挺开,影帝自己是gay,其他几个人都是荤素不忌爱谁谁。就只有潘维一个人,说什么都绝对不肯玩儿男人,再漂亮的小鲜肉都没能碰过他一根手指头。有时候他们叫几个小男孩儿进来一起玩玩儿,潘维就一个人裹着大衣,每次都藏得跟贞洁烈妇似的,眼观鼻鼻观心一个晚上就对着个果盘发呆。
  “对了,这段时间我风声有点紧,你们等会儿出去都小心点儿,明天的头条跑不离应该是我们。”影帝带着塑料手套掰着小龙虾,跟其余的人嘱咐。
  都是久经沙场的人,点点头都知道该怎么做。
  鬼哭狼嚎听着小天王嚎完了自己死敌的一整张专辑之后,潘维就看见编剧已经抱着个抱枕靠在墙角睡着了。
  “他这两天赶本子,自己作的。”导演冷漠地瞟了一眼,“玩了俩礼拜到现在才来写,猝死活该。”
  视帝心疼地摇了摇头:“那可别,他猝死了我想看狗血小说找谁去。”
  几个人最后看编剧实在困得没个人形,小天王也终于发泄完了死敌出专辑大卖的愤懑,最后碰了杯散场。
  都喝了酒,几个人都叫了代驾,在门口分开。
  潘维家住得近,叫了代驾之后就打算自己走回去。还没走两步就敏锐地感觉到了自己背后有车在跟着。懒得去理,潘维抬脚就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