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之路 第4节
  替吕侯衣着完毕,此女还极为细心的又为他整理了一番。
  直到这时,吕侯才睁开了双眼,露出了一双星辰般的眼眸。此人迈步而行,嘎吱一声拉开了颜音姑娘闺阁的大门。
  在他开门的刹那,客室中的青年还有少年同时起身。二人早在一刻钟前,脸上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机警和肃然。只因走出颜音姑娘闺阁的这位,向来不喜欢在他们脸上看到别的神情。
  少年抓住那只巨大箱子上的铁链,手臂上的肌肉一条条鼓起,一抡之下,将箱子一把甩上了肩头。
  青年还是背着那只普通的灰布包裹。二人踏出了客室,跟在吕侯的身后,并走出了嘈杂的春香阁,离开了凉城。
  在春香阁三楼,颜音姑娘从打开了一条缝隙的窗户,一直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就看到三人萧瑟的身形,顺着官道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此女知道,不久之后又会有一则比老佛爷身死更耸人听闻的消息,轰动整个丰国。
  第5章 吕侯
  黑衣男子的名字叫吕侯,当然,这是为数不多认识他的人对他的称呼。或许吕侯并不叫吕侯,只是没有人知其名讳罢了。
  吕侯容貌俊逸,看起来三十来岁,但实际上他已经到了花甲之年,将近六十了。之所以能够保持如此年轻的容貌,自然是因为习武的原因。
  在吕侯身后的两人,是他的两个徒弟。
  背着包裹的青年是大徒弟,名叫北河。北河在十三年前,被吕侯从周国一条叫北河的河边上捞起来,所以给他取了北河这个名字。
  这就如同吕侯的二弟子陌都一样,是他在七年前从陌都城中的死人堆里捡出来的,便给他取了个名字叫陌都。
  从被救下后,两人一直跟在了吕侯身旁,服侍左右。
  要想跟随在吕侯身边,可不是容易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吕侯愿意,天底下无数人挤破了头都想有这种待遇。只是天底下无数的人,都不具备这种资格。
  北河跟陌都两人之所以例外,是因为他们一个是天才,另外一个,是怪才。
  当初吕侯将陌都从陌都城中带出来,是看到了年仅七八岁的陌都,能够轻易举起两百斤的重物,实力堪比力境武者。
  试想一下,一个天资上乘的武者,也需要勤奋修炼二十余载,才能堪堪达到力境,而一个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天生就有这种实力,是个什么概念。
  唯独遗憾的是,陌都虽然天生神力,但也是个天生的痴儿,换句话说,陌都是傻子。就连梁国那位号称能够从阎王手中抢人的柳半仙,吕侯也带陌都去看过了,但那位柳半仙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表示束手无策。因此便注定了陌都一辈子都将会是个傻子。
  若说天生神力的陌都是天才的话,那北河就是那个怪才了。之所以说他是怪才,得先从习武之人的境界说起。
  习武之人共分为三大境界。
  力境。
  气境。
  虚境。
  力境,乃是磨炼筋骨,使得肉体的潜力全部爆发的一种境界。
  气境,是突破力境后的第二个境界。当达到气境之后,能够在肉体内凝练出一缕真气。这缕真气不但可以游走在全身各处,对身体进行淬炼,最主要的是,还能灌注在兵器中,挥使兵器之下的威力,比起纯粹的力境武者,大上数倍有余。
  至于虚境,那就是体内的真气达到了一定的数量,可以真气灌体,流遍全身的一种境界。那时的真气,其实也可以将其称之为罡气。由罡气护体,就是平白挨上一刀一棍,都不会有任何损伤。
  就如当日的老佛爷,硬生生承受了吕侯无数记重拳,若不是被破了罩门,吕侯依然杀不死他。
  修为达到了虚境,以肉掌断兵刃都不在话下,更不用说将罡气注入兵器中的威力了。
  而北河之所以被称为怪才,是因为他天生自带气感,也就是说,他体内天生就有真气的存在,是一位天生的气境武者。
  天生的气境武者,恐怕没有人会相信天底下有这种人存在。
  毕竟再厉害的人物,就算从呱呱落地开始修炼,也要用三四十年才能达到气境。因此要让常人知道他天生自带气感,必然匪夷所思。
  当然,北河这个气境武者有些名不副实,那就是他体内的真气无法收发由心。
  比如他想将真气灌入兵器中,但往往掌握不了轻重和火候,绝大多数时候他灌入的真气都会在兵器中乱窜,一柄由上好材料打造的兵器,也禁不住他使用几次,内部的结构就会松解,最终报废。这种情况从十三年前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十三年后的今天。
  用吕侯的话来说,是他还无法掌握运转真气的窍门,这个窍门吕侯无法言传身教,只能靠北河自己去体会。懂了就是懂了,不懂那就是不懂。
  若是有一天北河能够弄明白的话,那他才算真正的达到了气境境界。
  北河当初曾问过岚山宗的宗主,关于他体内真气的问题。那位宗主活了一百多岁,比起吕侯的年纪都快大上一半了。此人推测,这其中或许有北河没有经历过力境,就直接达到了气境的原因。
  没有经历过力境,也就是说北河的肉体没有将潜力全部挖掘出来,因此自然无法通过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骨骼,来掌控真气的运转了。
  而岚山宗宗主的提议就是,让北河多多淬炼肉体,何时能够完全掌控自己的身体了,何时就能将那一缕真气收发由心了。
  要淬炼肉体,就需要大量的能量补给,这也是北河的食量,比起陌都还要恐怖三分的原因。
  说到岚山宗,那是处在周国境内的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并不显山露水,也很少有人知道。
  杀人狂吕侯其实就是岚山宗内的一位长老。而且他这位长老,可不是普通长老能够比较的,因为本身实力的原因,可以说他跟岚山宗宗主平日里平起平坐,二人没有上下尊卑之分。这也是当初岚山宗宗主,会对北河指点一二的原因,完全是看在吕侯的面子上。
  吕侯不但是一个杀人狂,更是一个修炼狂。
  自从北河跟在吕侯身边开始,就深知吕侯平日里除了杀人就是修炼。
  一年前还好,吕侯在岚山宗内深居简出,就算出门,杀的也是周围几国一些不成名的盗寇。但从一年前开始,这位杀人狂就对周国的邻国丰国出手了。而且,他只杀丰国虚境榜上的人。
  加上当日的老佛爷,而今丰国虚境榜上已经死了五个,还剩下最后四个,可以说吕侯搞得丰国武修界腥风血雨,人人自危。
  至于吕侯要这么做的原因,北河猜不到,也不想去猜,更不敢去猜。
  吕侯的心狠手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北河敢保证,就算他和陌都两人跟在吕侯身边服侍多年,但只要有一天他二人做事没有让吕侯满意,或者吕侯发现他们有一些异样的心思,那吕侯杀了他们两个,就跟杀两个形同陌路的人一样,不会有任何负担跟丝毫的波动。
  正因如此,这些年来北河极为听话,做事也小心翼翼。陌都虽然是个傻子,似乎也知道做事万万不能让吕侯有任何不满。
  在丰国,吕侯每次杀人过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春香阁找颜音姑娘。当然,这并不是从最近才开始的,自从他跟在吕侯身边,吕侯每一次外出,都会抽空来一趟春香阁跟此女翻云覆雨一番。
  北河甚至猜测,吕侯之所以第一个选择丰国下手,是因为近水楼台,这样他每一次杀人过后,来找颜音姑娘会更方便一些。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颜音姑娘是这些年来,北河见过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够活着靠近吕侯的人。
  平日里除了死人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靠近吕侯周身三尺,就连他跟陌都都不行。因为吕侯是个谨慎的人。
  就算吕侯现在的实力,能够屠杀整个丰国的虚境榜,平日里他在衣、食、住、行上,依然谨慎行事。
  比如吕侯从来不用马车,即使可以缩短十天半个月的路程,他也宁愿用一双腿。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只能照顾着自己,不可能一天十二个时辰照顾着马车,要是有人趁他们不备在马车上动手脚,那杀人的方式没有十种也有八种。
  还有就是吕侯从来不跟外人共宴,因为他说过,用毒是最轻松的杀人方式。他这一生就曾用毒杀过二十九人。这二十九人都是他年轻时候所杀,而且所杀之人无一例外,实力都比他强。
  正因为吕侯的谨慎,平日里他杀人从来都是斩草除根,连路人跟婴儿都不放过,这也是很有少人知道他的原因。毕竟见过他出手的人,大多数都死了。
  如今的吕侯杀了老佛爷,又去了一趟春香阁幽会颜音姑娘,接下来他们会回岚山宗休息一段时间。
  但在回岚山宗之前,他们顺路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取下一次吕侯杀人要用的东西,这也差不多是他们每一次固定的行程。
  第6章 打铁的大汉
  周国和丰国属于邻邦,两国交界的地方,是一片绵延数十里的火熔岩断层。
  这里气候干旱,少有植被生长。而且短则十余年,多则数十年,必然会有火山喷发,那时一场浩瀚的灾难便会降临。是以此地人迹罕至,就连盗寇都少有出没。除了两条两国各自派人掌管的官道之外,其余地方只能用荒无人烟来形容。
  这一日,吕侯三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这片干旱地带的中心,某座遍布黑色火山石的矮山上。
  矮山没有名字,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唯独遍地的黑色火山石会让人多看一眼,这是火焰喷发冷却后形成的。脚踏上去,都能轻易将这种多孔的石头踩碎。
  在这座矮山的山腰,有一个斜向下的山洞延伸。
  山洞由一级一级粗糙的台阶铺就,层层往下。
  并且在山洞两旁,每隔数丈就镶嵌了一盏燃烧的桐油灯,勉强将此地照亮,让人能够分辨视物。
  山洞颇深,足有两百多丈。吕侯三人的脚步声,在幽静的此地显得格外的清晰。
  并且当三人行进了百余丈距离,就听到一种异响从深处传来。
  “锵……锵……锵……”
  那是一道道有节奏的金属交击脆响。
  随着三人不断深入,这种脆响越发清晰可闻。
  与此同时,还可以看到前方有一道明晃晃的火光,扑闪扑闪,在黑暗中极为显眼,犹如一只拍打着翅膀的红色蝴蝶。
  吕侯双手倒背,目不斜视,三人最终来到了山洞的底部。
  只见这里是一间宽敞的石室,长宽三十来丈。
  石室并不规则,应该是天然形成,只经过了简单的人工开凿。
  在石室的弧形墙壁前,摆放了一排排木架,木架上则置放着各种兵器。
  刀枪棍斧,剑矛盾鞭,应有尽有。
  而且因为兵器实在是太多,有不少被随意的丢在地上,给人一种杂乱无章的感觉。
  在石室的正中间,有一只高高垒起来的熔炉,熔炉旁则是一座铁质的高台。
  一个身高足有八尺,宛如铁塔的大汉,赤裸着上半身,右手握着一只巨大铁锤,左手则用火钳夹着一块被烧得通红的器胚,挥汗如雨的一锤锤落下,砸在器胚上发出“锵锵”的声响,随之还弹射出了一颗颗炽热的火星。
  不用说之前的异响,就是由此传出的。
  这大汉短发短须,容貌比起老佛爷还要粗狂丑陋。其皮肤呈现古铜色,在火焰的炙烤下隐隐发亮。当一颗颗火星弹射在他身上,还会留下一道道的黑色斑点跟灼痕。
  大汉握锤的手臂,肌肉虬龙一样鼓起,每一次挥舞,此人都会面目狰狞,露出一口黄牙。
  而在此人不远处,还有两个双手捆着镣铐,看起来同样颇为壮硕的男子,正面目无神的将角落里一堆兵器跟杂物清理着。
  这二人胡子拉渣,衣衫褴褛。但有趣的是,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竟然是一对双胞胎。只是从两人脚踝的铁链就能看出,他们应该是属于打杂的阶下囚。
  吕侯三人到了此地后,驻足在数丈外,一语不发地看着前方的大汉。
  “嗷!”
  恰在此刻,从石室的某个角落中,传来了一声让人心惊肉跳的咆哮,一道巨大的黑影闪电般窜出,同时还伴随着哗啦啦的铁链拖动声响。
  对此吕侯目不斜视,而北河还有陌都二人则唰地扭头。
  只见扑来的这道黑影,竟然是一只浑身遍布黄白条纹的猛虎。
  此兽几乎跟马驹一般大小,浑身肮脏不堪,但四肢强壮有力。尤其是眼中的凶戾,给人一种不寒而栗之感。
  身形消瘦的北河距离此兽最近,明显也是此兽扑来的对象。
  不过面对凶恶的此兽,北河身躯纹丝不动,唯独瞳孔微缩。
  就在此兽距离北河还有一尺不到时,伴随着“哐啷”一声,此兽扑来的身形在半空陡然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