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节
  他哽咽了一声:“我很痛苦,殿下,我快被自己折磨疯了。您是我唯一的信仰,我所有的感情和欲望都只能倾泻在您身上,如果您拒绝我,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呼吸,我克制不住我自己,我的殿下,祈求您,求求您,将您的慈悲与爱分我一点点,我只需要一点点,我就可以满足地继续活下去。”
  看着他偏执癫狂的眼睛,女神几乎感到头痛。
  她那漠然平静的心绪越来越因为这个青年而波动,可她却无法弃他不理。
  无论是因为她作为高等神明对人间担负的责任,还是因为光明神对于忠诚信徒该有的慈悲。
  她蹙眉问他:“你真的觉得这是爱吗?弗里德希,这是扭曲的,你只是被自己蒙骗,你这是在强迫自己。”
  这当然是爱。
  迷恋,牺牲,欲求,连呼吸都渴望被印刻上她的痕迹,全身战栗着希冀被她所占有,也成为她的唯一。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世上还有配被称为爱的存在吗?
  但是他却微笑着回答:“我也不知道,但是如果不是,您不是更应该放心吗?殿下,我实在太需要一个寄托,一个让我不疯癫、让我能为之继续活下去的执念,也许将来我能渐渐摆脱这种情绪,但是现在,我只能祈求您,祈求您恩典我、拯救我。”
  女神微微语塞,她蹙着眉。
  所有的话都被他说完了,似乎照着他的逻辑,她明知道他有着渎神的妄想,却还要视而不见,甚至纵容。
  这显然不符合光明女神正直古板的观念。
  弗里德希紧紧盯着她神情每一丝变化,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到了她的不悦。
  他知道,现在或许是他生命里最关键的时刻,他的应对决定着他未来生活一个巨大的转折。
  得到,或者失去;光明,或者黑暗;生,或者死。
  他用力吞咽着喉结,无声的黑暗力量在心口涌动,顺着身体的脉络,游走、凝固、堵塞。
  “您不需要为此犹豫,殿下,您没有任何错处,如果有,也是我罪该在烈火中被烧成灰烬。”
  他艰难地笑了笑,却皱着眉,一手捂上心口。
  女神很快被他的举动吸引:“你不舒服吗?”
  “我没事,可能是屋里有点闷。”
  弗里德希继续说,身体却已经痛苦地微微佝偻起来,他气喘着:“其实…一切如常就好了…就像之前那样…我已经很满…满足了,我只是想对您好,我就是——”
  他突然顿了顿,像是在艰难地吞咽什么,可还是有腥浓的血从他嘴角渗出来,滴答滴答坠到床上,凄艳得让人害怕。
  女神的瞳孔微微收缩。
  “来人!”
  她猛地站起,喝了一声:“把圣魔法石取来。”
  门外瞬间响起一阵嘈杂,大门被推开,总管、侍卫长及一众光明魔法师惊慌冲进来。
  “陛下——”
  弗里德希半撑着的身形晃了晃,却突然用力紧紧握住女神的手,些微涣散的眼睛里骤然爆出灼目的光。
  “别离开我,殿下。”
  他死死盯着她,像一头濒死的魔龙,脆弱又决绝,声音飘忽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彻底消失。却认真地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如果被您放弃,那我宁愿就这样死去。”
  那一刻,他终于看见女神眼中的震撼和动摇,虽然细微羸弱如萤火,看在他眼里,却如漫天耀眼的阳光,照亮他心底的每个角落。
  于是他终于能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彻底昏死过去。
  这一仗,终究是他赌赢了。
  第122章 神圣帝国(十二)
  他仿佛处在一片虚空里。
  没有房屋, 没有山川原野,没有人烟,周围是一片纯净的白,交融着淡淡的金光,像辽阔的一望无际, 又仿佛狭小的只能容一人之身。
  他慢慢转身,环顾四周,却只有无穷无尽的空寂。
  没有恐惧, 没有惊慌。
  他顿住脚,凝视着完全辨不出方向的前方,茫然的眼神渐渐冰冷凶戾。
  “我不喜欢…”
  他喃喃自语着,一把锋利的长剑缓缓在掌心凝形。
  “谁也不能迷惑我, 谁也不能囚禁我。”
  他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下,幻白的光影被打破,他踩着一道道裂开的巨大缝隙大步向前, 嘴角慢慢掀起冷酷嗜血的笑容: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迷惑我?是巫妖的傀儡,还是魅魔那群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的主人就没有告诉你, 上一次妄想刺杀我的人死得有多么壮观吗?我猜你一定不会想知道被抽筋扒骨是什么美妙滋味, 我劝你现在就站出来, 如果等我抓住了你,你——”
  “弗里德希…”
  轻柔的、空灵的声音,让他骤然僵住。
  一双纤长柔软的手臂, 从背后慢慢伸过来,擦过他的甲胄,轻轻拢在他胸前交叉。
  弗里德希握着剑,怔怔呆在原地。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低下头,看见的却不是她惯来的穿着的、有着宽大袖口的长袍布料,只有一只金色的臂钏,斜斜戴在手臂上,更衬得那肌肤雪白细嫩,如凝指莹润。
  他眼睛里反射出那一片刺目的雪色,直勾勾的挪不开眼。
  干涩的喉咙发疼,他吞咽了一下喉结。
  后背上,温暖的身体软软靠过来,她的手臂缠得更紧,像柔软的藤蔓划过他的肩膀、手臂,带着清甜香气的温热呼吸拂在他颈窝,蹿电般的触感顺着他的脖颈同时往四肢百骸蹿,他的头皮不觉开始发麻。
  “弗里德希…”
  她又轻轻唤着他的名字,那幻魅般的蛊惑几乎夺走了他所有的神智。
  他紧紧咬着牙,眼中却骤然升起无比阴鸷的怒火。
  这个混账,竟然敢利用她。
  它该死,它该死!
  他要把它剁成碎块,他要把它挫骨扬灰,他要用最惨烈的方式让它知道它犯了多么可怕的禁忌。
  谁给它的胆子,敢碰触、敢利用他放在心尖上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宝物。
  “你不配。”
  他怒喝一声,反身就是一剑劈过去。
  涌动着黑气的冷锋把那纤细的人影劈开,却如劈开一道空气。
  她还站在那里,微笑着看着他。
  弗里德希彻底怔住。
  不,不可能,这种力量之下,即使是巫妖王亲自下的魔咒,也会化为飞灰
  他绷紧脸颊,殷红削薄的嘴唇紧抿,显出难以言喻的冷酷:“你是谁?”
  回应他的,是她更加美丽的微笑。
  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笑过,即使是在他那些夜晚做的不可言说的梦里,他也无法想象。
  笑得那么浓艳、瑰丽,带着属于人间的、温暖真挚的感情,糅杂着与生俱来的圣洁与高贵,更显出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他紧紧握着剑柄,上面冷硬的凸痕刻进手心,通红一片。
  他必须得通过这种疼痛,一遍遍提醒自己她是假的、是别有用心的,才能不扑过去,沉沦在她的笑容里,捧住她的脸用力亲吻。
  但是她却做了他疯狂渴望的事。
  她慢慢踮起足尖,手臂环着他的脖颈。
  她美丽的面容在他眼中渐渐放大、贴近,伴随着他微微放大的瞳孔,一个柔软的温暖的吻,落在他唇角。
  他全身都开始轻颤。
  他的呼吸急促,他不敢动、更碰她,他甚至怕自己多说一句话那些摇摇欲坠的理智就会崩盘,他狠狠咬着自己的舌头,咬出满嘴血腥气,才能勉强用变了调的声音质问她:“你是谁?!”
  她的笑容更加灿烂。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爱怜地把他咬破的唇瓣从他的牙齿中解放出来,她眼中的温柔与爱意几乎烫伤了他的眼睛。
  “我是你的女神。”
  温暖的呼吸交融,低柔的话语在唇齿间隐没,他听见她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就是我,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弗里德希,这是未来。”
  轰——
  巨大的轰响在脑中炸裂,弗里德希眼前一片空白,却能清晰感受到自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扑过去。
  他亲吻着她、紧紧拥抱着她,巨大的力量使两个人倒在地上,在骤然盛开的花丛中翻滚,花瓣落了他们满身。
  “我是在做梦吗?”
  长剑跌落在地,甲胄被扯断,华丽的衣衫被撕碎,他只能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清浅的呼吸在他耳边,尖尖的指甲在他后背划开,在那丝丝缕缕的痛苦中,他却只能感受到战栗般的愉悦和激动。
  无法言喻的快乐和感动让他眼眶湿润,他舐咬着她的嘴唇,像小兽一样撒娇似的呢喃:“如果是梦,我愿意一直做下去,即使就这样死去也没有关系。”
  她还是在微笑着,她纤白的手指抬起来,轻轻擦过他额角的汗珠,弗里德希低喘着凑过去,乖巧柔顺地蹭着她细腻的掌心。
  “我好难受,我的殿下…”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湿漉漉得像是要哭出来,与他那强势又迫不及待的力道显出荒诞的巨大差异,他轻轻抿一下她的耳尖,用甜蜜又粘腻的语气:“让我来服侍您吧,我会做得很好的,您一定会喜欢的。”
  女神却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她突然莫名地问他:“你快乐吗,弗里德希?”
  弗里德希轻喘了一声,虽然不明所以,但是他还是欢快地回答着。
  “我快乐极了,我的殿下。”
  他碧色的眸子因为欲念而显得晦暗幽沉,但是仍能清晰映出里面满满浸着的爱意与依恋:“但是我更想让您快乐,我只会因为您的快乐而快乐。”
  女神突然轻轻叹了口气。
  弗里德希狂乱的心跳因为她这一声叹息而骤然僵住。
  无法言说的恐慌突然填满他的心口。
  “为什么叹息呢?”
  lt;/divgt;
  lt;/div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