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他将砂锅端来,阮灵芝顺手拿来桌上的隔热垫。
  李若寻放下砂锅,又回到厨房,从安熹微手中拿过菜刀时,掌心抚过她手背,而她神情没有波澜的松开手,任由他继续切着肉碎。
  安熹微趁机问他,“爸妈肯让你回来啊?”
  李若寻平静的回答,“我说头有点疼。”
  安熹微抿唇,“下回不许说谎了,总这样会让大人担心。”
  李若寻敛着眼眸,手上动作没停下,时间过去三秒。
  她瞪着眼,“你倒是应我一声。”
  他照样没有吭声。
  安熹微恼羞成怒,一脚踩在他拖鞋面上。
  李若寻没有防备的被踩一脚,惯性地往后躲去,然后说道,“我在切东西,很危险。”
  口吻不是埋怨,更像无可奈何的纵容。
  从这句话开始,阮灵芝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一些说不出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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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单的几盘炒菜,一碗沙拉,一锅番茄牛腩汤。
  几种声音,筷子接触着瓷盘,或汤勺触碰砂锅。
  安熹微问她,“过年回舫城了?”
  阮灵芝嘴里咀嚼着东西,点头‘嗯’了一声。
  安熹微接着又问,“见到韩煦没?”
  “不仅是见了,而且他跟我一起回来的,现在在……”阮灵芝皱着眉憋了一会,终于记起那家公司的名字,“长祥集团实习。”
  话音落下,手机的短信提示铃响了一声。
  阮灵芝的手机一直保持着静音的状态,看安熹微此刻的动作,大概她也是。
  所以她们自然地看向李若寻,他低下头,掏出手机。
  安熹微眼神中掠过暗意,故作哀伤地叹一口气,“孩子长大了,花季雨季都是一场青春疼痛啊。”
  李若寻只是很快地扫一眼屏幕,就关掉音效,收回手机,“说什么呢。”
  安熹微抬起下巴,端着家长的架子,“说你不要早恋。”
  她又看着阮灵芝说道,“有很多小女生给他写情书啊,天天微信响个不停。”
  阮灵芝笑笑,没准备对此发表意见。
  安熹微头一偏,想着说道,“不过我发现,他学校的女生还挺漂亮。”
  低眸吃饭的李若寻接上一句,“都没有你好看,放心吧。”
  阮灵芝握着筷子的手一顿,眨眨眼。
  安熹微在桌下朝他踢了一脚,“我也知道我好看,不用你强调。”
  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轻巧带过,可是阮灵芝仍然嗅到一丝吊诡的味道,就像隔着一层柑橘味的纱,窥探一个秘密。
  阮灵芝拿起橙汁,顺口问道,“现在有男朋友吗?”
  李若寻原本要夹起虾仁的手,迟疑了一下。
  安熹微漫不尽心的说,“没那个时间找。”
  阮灵芝想到什么,忍不住笑着说,“考虑一下我弟吧,他小时候就暗恋你了。”
  那时候,得知安熹微将要离开舫城,阮灵甫甚至闷在被窝里,落下男儿泪来,后来还在奶茶店的留言墙上写下:安熹微,以后我不在你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说来也巧,第二天就被阮灵芝无意间一瞥,发现这行她弟弟纯情的证据,拉着正在收拾行李的安熹微跑来鉴赏,两人笑作一团。
  她这一提,安熹微瞬间想到当时的画面,随即笑起来,一口答应,“好啊。”
  默默听着的李若寻,在她说完后,放下筷子,按着桌面站起身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些刺耳的声音。
  安熹微一愣,目光随着他往上抬,“你不吃了?”
  “你们慢慢吃,我先回房了。”李若寻嘴角笑着,眼神却没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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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龙头落下一滴水珠,砸在浸泡着锅碗筷勺的洗碗池里。
  在此前,安熹微擦干手,笑着说,“等明天打扫的阿姨来洗。”
  厨房的光线暗下来,只留餐桌上的一盏吊灯。
  安熹微拿来两只高脚杯,一瓶红酒,她用启瓶器拔出木塞,缓缓倒入杯中,暗红的酒如同血液,轻轻的音乐声,是席琳·迪翁的歌。
  她说着,“是我妈常听的cd。”
  她们面对面坐着,有聊不完的话题,仿佛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阮灵芝嘬一口红酒,放下杯子,指尖在杯座上来回揉着,她说,“还记得,你去新加坡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吗?”
  也许是被告别的悲伤气氛渲染,她消极的问,我们勤勤恳恳地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阮灵芝那时候答不上来,在后来的某天,她忽然想到了,就一直挂在心里。
  “因为要爱的人很多,但是生命很短。”阮灵芝说道,“所以努力活的长一点,能爱的久一点。”
  安熹微愣住一会,低下头,她用手轻轻抚着额间。
  她无端端轻笑一声,接着抿唇,说道,“可是我爱的人,已经不在了。”
  安熹微至今记得,她父亲火化的那天是初春,日光潋滟,遍地生机盎然,像大自然的讽刺。
  那个曾经扛着她爬山,抱着她观海的人,是她一生中见过的,最伟岸的肩膀,却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烧成一把灰。
  静下一会儿。
  阮灵芝突然说道,“我也有一个问题,现在想问你。”
  安熹微扬一扬眉,听她语速徐徐地问着,“你和你弟弟,是什么关系?”
  安熹微一口红酒差点呛住,抽出一张纸拭过嘴边,好笑的看着她回答,“我弟弟跟我是什么关系,当然是姐弟啊。”
  阮灵芝听完,意味深长的点着头。
  安熹微用脚碰了碰她,“哎,说说那个小纨绔。”
  ☆、第27章 戏剧(3)
  周五,末冬的夜晚,街上喧哗,灯光耀眼。
  她从写字楼出来,顶着吹得人头疼的寒风,疾步穿过斑马线。
  即将走下地铁通道口时,她犹豫着放慢步伐,最终站住脚步,转身在路边拦下一辆计程车。
  历史总是在重蹈覆辙。
  当唐昊打开柜台抽屉,摸出一包软中华,刚抖出一根来含在嘴上时,就见趴在地上的jake突然精神抖擞,矫健飞奔向门外。
  唐昊扔下没点燃的烟,冲过去拽住jake的项圈。
  一路上,阮灵芝抱着要克服自己的心理恐惧,与jake友好相处的念头,就刚刚还是被吓到,虽然比往日好一些,没有尖叫,只是脚底发软的往后退了一步。
  唐昊费劲地往回拉着jake,抬头看着一身职业裙装,外面穿着一件大衣的阮灵芝,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阮灵芝站这一会就像小腿捆着棘似的冷,赶忙走进去关上门,顺嘴说着,“我想来就来啊。”
  唐昊一愣,笑了,“行,理由相当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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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安刚给这只名叫adam的阿拉斯加洗完澡,举着电风机撩起它的厚毛吹干,adam时不时自己转动身体抖毛,溅他一脸水,还特别活跃地要跳下台。
  不论梁安软言相劝,还是厉声呵斥统统不管用,只能使劲钳制住它,一人一狗纯粹在比力气。
  他正拿adam没辙时,唐昊走进来,手搭在他一边肩膀上,梁安暂时关掉电吹风,听他说道,“梁医生,你的钻石客户来了。”
  传达完讯息,唐昊就找地方抽烟去了。
  留下听得满头问号的梁安,他皱起眉,再次打开电吹风。
  花费近半个小时,好不容易给adam吹完毛发,梁安出来走到饮水机旁,回头多看一眼,蹲在走道的尽头,小心翼翼地抚摸jake的女人,因为她的背影很像阮灵芝。
  他仰头喝光纸杯里的水,走回诊疗室,关上门。
  五秒钟后,他速度惊人地打开门出来,走到jake身前蹲下,目光却是定格在她的脸上。
  阮灵芝被突然出现身边的人,稍吓一跳。
  梁安愤慨的说着,“都怪唐昊,我们医院连会员卡这种东西都没有,哪来的钻石客户。”
  阮灵芝感到莫名其妙的眨眼,然后说道,“我就是来问问你……”
  她顿一下,用澄澈的目光望着他,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猫粮应该买哪一个牌子。”
  这个借口听起来是合理,细想是破绽百出,不过有什么关系呢。
  梁安的表情瞬间阴转晴天,是烈日当空的晴天,他笑着说,“不用买,我拿给你。”
  阮灵芝点着头,正打算跟着他站起来,忽然就拧紧眉间。
  梁安疑惑的皱眉,“怎么了?”
  阮灵芝抿唇,“腿蹲麻了。”
  唐怡拎着打包的一碗炒面回来,就看见梁安伸出手臂,揽住阮灵芝的肩,扶起她时,她又是一软,身子歪进梁安怀里,他干脆紧搂着阮灵芝走进休息室。
  目睹这些的唐怡撅起嘴,暗吐三字,心机女。
  扶阮灵芝坐下,梁安说着,“等一下,我去换衣服。”
  唐昊恰好出现,他看到梁安转身去更衣室,有点难以置信的问,“可以下班了?”
  看着梁安点头后,唐昊飞快地跑向沙发,跟阮灵芝击了个掌,他感动的说,“常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