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方三山他们四人也醒了,方立安把手里端着的热水放在座椅中间的小桌上:“刚在开水间接的,喝两口暖和暖和。”
  方立新和方立平麻溜地把各自的茶缸掏出来,将方立安茶缸里的热水一分为三,递给方三山和许巧梅,让他们先喝。
  方立安把自己的那份推给方立平道:“我喝过了,你和大哥喝吧。”
  方立平也不跟她客气,端起茶缸喝了两口再递给方立新,一家人喝了热水感觉身上立马热乎起来。
  许巧梅把包里的干粮和咸菜拿出来,准备吃早饭,方立安推脱道:“妈,别给我拿,我刚刚喝了一茶缸水,肚子都撑了,吃不下东西。”说着,把自己茶缸里剩下的水倒到另一个茶缸里,再度奔向开水间,“你们吃,我去给你们打水。”
  许巧梅见小闺女跑了,嘴里念叨起来:“这丫头从小就这样,天早不吃饭,也不见她喊饿,也不知道这怪毛病哪儿来的!”
  方立新接话道:“您还别说,小安她真一点不像饿着的样子,白白净净的,看着像过去‘地主家的小姐’。”
  话音刚落,方立平的巴掌也随之而来,落在方立新的胳膊上,不过衣裳厚,方立新一点痛感都没有。
  方立平责怪道:“大哥,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怕被别人听到害了小安!”
  方立新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不妥,在父母和大妹的“怒视”下,讪讪道:“我以后一定多加注意,保证!真的!保证!”
  等方立安端着茶缸回来看到的就是她大哥一脸心虚地对她笑,跟个傻子似的,不用问也知道,他肯定又干什么蠢事了。
  火车离首都越来越近,车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晚上,几乎没有什么空座位了。大家都只能缩在自己的座位上,或仰着或趴着,睡的七歪八扭。
  一夜下来,众人脖子痛的要死,精神萎靡,但一想到即将到达的首都,就什么毛病也没有了,只余一腔澎湃的热血。
  然而好事多磨,火车晚点了四个多小时,到达首都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让方家众人感到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的是,第一次出远门,撑起场子的竟然是年龄最小的方立安。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跑前跑后,打听首都大学的具体方位,该怎么过去。
  火车站出站口的管理人员对来自全国各地的同志们非常热情,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各种口音的各种问题。
  方立安在得到回答并表示感谢后,领着一家人去火车站的公交站台等公交。车票五分一个人,五个人二毛五,到首都大学仅六站路。
  虽然明天才是新生报到的第一天,但不乏像方家这样怕路上被耽搁的人提前来。
  学校很大,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学生宿舍,是一排排三层的小楼。方立安跑去其中一栋,果然在一楼靠着大门的房间里找到了宿舍管理员。
  将自己和大哥大姐的宿舍安排都打听清楚后,又跑回去跟大家讲。
  方立安和方立平住一栋楼,方立新住另一栋楼,方三山便让方立新先把自己的包袱背过去,等他和许巧梅把两个妹妹的住宿安顿好了再去看他。
  方立安住二楼206,方立平住三楼302,四人就近先去了二楼,方立安是第一个到的,其他人都还没来。
  学生宿舍和他们家机械厂的筒子楼很像,走廊两边就是宿舍,进门就一个房间,一扇窗。
  差别在于房间小一点,住的人多一点,十几平米的房间里放着六张上下铺铁床,靠门的两边墙上打了十二个衣柜,一边六个,上三个下三个。房间正中间放了六张拼在一起的课桌,没有凳子,可能是给大家放东西的。
  方立安之前打听了,床铺是随便选的,学校并没有做具体安排,她便选了西边靠窗的上铺,时不时还能睡睡懒觉,晒晒太阳。生活真美好~
  之后选的储物柜是和床对应的位置,反正她有空间,自己常用的东西可以放空间里,不常用的放柜子里,平时随便放几个简单的东西在桌上做做掩饰就好了。
  不过这行为却引发了许巧梅的强烈不满,她觉得十分不能理解,为什么满屋的下铺她不选,偏要选上头?下面的柜子用着多方便,干啥想不开选上面的?这天天爬上爬下的多危险!
  方立安只好跟她妈解释,下铺虽然方便,但是好多人会图方便坐来坐去,容易脏。住上铺挺好的,不仅干净,私密性也挺好。她很喜欢。
  小闺女爱干净许巧梅是知道的,从小为了不去公共厕所能嚎到她怀疑人生。至于什么私密不私密的,她听不懂,孩子她爸也不吱声,随她去吧……反正儿大不由娘……
  第23章
  有许巧梅和方立平在,方立安的床铺很快就收拾好了。只不过方立安心里暗搓搓地想着,等他们都走了,要偷偷换一个铺垫,这毕竟是在火车上用过的,有轻微洁癖的她内心忍不住有点嫌弃。
  这边收拾好,一行人接着就去了三楼。方立平的宿舍同样空无一人,她也是来的最早的那个。方大姐进屋后二话没说选了和方立安同样的床和柜子,虽然她也没听懂小妹的意思,但在她心里,小妹是最聪明的,跟她学准没错儿。
  许巧梅已经懒得发表意见了,两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有主意,她还能说啥。有了一次经验,这次收拾得更快,方立安帮方三山一起把宿舍打扫了一下。
  方立新的宿舍在三号楼207,等他们找到那里时,方立新正埋头扫地。方立安四处看了看,发现这里跟她和大姐住的九号楼没什么区别。
  可能是因为装铺垫的包在他们手里,方立新的大包袱只是被打开放在桌子上,被子什么的都还没动,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比如衣服、袜子之类的,被放在了一个上头的柜子里,柜门还敞开着。
  巧的是,他们兄妹三人选柜子的位置都一样,方立新解释说自己个子高,这样可以给那些矮个子的同学提供便利。
  方立安内心吐槽:这可真是国民好室友!
  方立平也不问他想睡哪张床,把铺垫往老位置一丢,蹭蹭蹭就爬了上去。熟能生巧,三下两下就帮他把床铺好了,也没要许巧梅搭手。
  几人出校门时,天快黑了,便在学校旁边找了个招待所,开了两个标间。许巧梅和两个女儿一间房,方三山和方立新一间房,一共花了两块钱。
  付钱时,许巧梅颇为心疼,还把三个孩子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服务员看,问能不能给点优惠,结果自然是被严肃地拒绝了。把方立安给乐得,憋笑憋得辛苦极了。
  许巧梅看她那副蔫坏的样子,气得直拍她,都是这个糟心闺女,说什么明早要带他们去天安门看升旗,硬是不愿意住宿舍,让她多花了一块钱,气死了!
  当然,她这当妈的也是嘴硬心软,一下子离了三个孩子,只怕会不习惯得很。
  方立安其实并不清楚七十年代有没有升旗仪式,不管有没有,反正不妨碍去看看。
  本来在火车上就没睡好,明天还要早起去看升旗,大家随便对付着吃点晚饭,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黑着,一家子已经在天安门广场缩着脖子瑟瑟发抖了。还好不只他们几个人在等,总的数来,估计有十七八个。
  方立安觉得有一首歌很适合当前这个场景描述——《北风那个吹》。
  冬天天亮的晚,大约六点半左右,有两名战士扛着国旗来了,一人引路,一人扛旗。方立安眼尖地发现,经过长安街时,两位身着橄榄绿的战士还给机动车让行了。
  这时候国旗杆周围都是封闭的,升降国旗时,战士们需要跳进跳出,既不方便又不雅观。升旗的场面远不如后世庄严壮观,但也足够让在场的爱国人士心潮澎湃。
  历史上,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m主席亲自按下了电钮升起了第一面五星红旗。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至一九五零底,天安门广场升旗仪式由首都公安纠察总队负责。由于电力技术保障是升旗关键,而旗杆下的电机归首都供电局负责,于是十一后,升旗任务交给了供电局。那时候并不是每天都升旗,只是在元旦、春节、五一、十一等重大节日时,才会在早晨把国旗升起,晚上降下。
  一九五一年至一九七六年的二十六年间,由首都供电局的胡其俊负责按动升旗按钮,他是任命时间最长的升旗手。
  一九七七年底至一九八二年十二月,由卫戍部队的两名战士担负升国旗任务。所以说方立安一家人几乎是看到了最早的人工升旗的场面。
  看完升旗,一家人的精神风貌仿佛接受了洗礼,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招待所。方三山和许巧梅瞬间变身忙碌又操碎心的家长,要带三个孩子去学校报到,结果再一次遭到了孩子们的无情拒绝。
  方立新连忙道:“昨天看到几个同学都是一个人从家里赶过来的,我这么大年纪还要父母送,同学们知道了要笑死,你们去送大妹和小妹吧!”
  方立平当即道:“我一个人能行,要不你们去帮帮小妹,她年龄小,同学们知道了也不会说啥。”
  方立安:“好吧……那我们中午十二点前在招待所集合。”说完,转身带着父母走了。
  许巧梅一边走一边感叹:“还是小安好,那两个就是讨债鬼托生的,半点不听话!就会气我!”惹得方立安跟她爸相视一笑,说起别的转移话题。
  今天是录取通知书上说的报到第一天,学校里来往的人明显增多,方立安按照专业划分去找负责报到事物的老师。
  老师给她办理了各项入学手续,发了这学期要用的课本,又具体和她讲了生活补助和助学金的事,叮嘱她十八号上午八点半在教学楼一楼阶梯教室开会,不要迟到。
  事情结束,方立安让父母在这里等她一下,她把书本抱回宿舍。许巧梅还想帮她来着,结果方立安抱着书跑的飞快,一溜烟就不见了。
  宿舍还是昨天的样子,舍友们都还没来,她直接把书收进空间,只留一本在手上,打算有空看看。
  从宿舍出来时,方立安把她的搪瓷茶缸也带上了,方三山和许巧梅没带杯子,回去路上要两三天,没杯子不方便,便把自己那个给他们,反正她空间里的杯子多的是。跟父母会和后,三人一起回了招待所。
  没一会儿,方立新和方立平也回来了,几人在一起碰碰,发现学校给每个人发的生活补助都是十八块五毛,还有五块钱的助学金,一个月发一次。没有学费、书本费、住宿费。
  这些完全够一个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按照现在的物价,一毛两毛就可以吃一顿饭了,像女同学饭量小的,一个月都吃不了十块钱。
  这下方三山和许巧梅就彻底放心了,让他们三个在学校好好吃饭,不要省钱,不要担心家里,各自把钱收好了,别弄丢了。
  五人找了个国营小饭店一起好好吃一顿,方三山和许巧梅就乘当天下午的火车回去了。
  第24章
  十五、十六、十七三天很快过去,方立安的室友也陆续到了学校,大多数人都选择在第一天和第二天报到,也有三个同学在最后一天下午才姗姗来迟。
  其中一个是从海南来的,据说她拿到通知书后马不停蹄地就往北京赶,就这样也才堪堪赶上最后一天。她从家里出来赶的驴车,然后乘船过海,接着换汽车,最后再坐火车,光路上的时间就花了近大半个月。
  最糟心的是,他们那里常年炎热,身上的衣服都是夏天穿的,特别薄,活了快二十年都不知道还有棉袄这种东西。坐了北上的火车后就越来越冷,简直被冻到怀疑人生,身上的棉袄是后来跟别人换的,不然哪里还能活着到首都……
  另外两个同学是首都当地人,可能家离学校很近,所以并不急着报到,只带了被褥和日常用的东西,衣服鞋子什么的几乎没带,需要换了回家去拿就行。
  一个宿舍十一个室友,来自五湖四海,操着不同程度的家乡普通话,有着不同的生活经历,长着不同的面孔,学着不同的专业,方立安觉得光是认人就要头大。
  好不容易把宿舍的妹子们认全了,十八号上午系里开会又是乌泱泱一大群人。方立安在心里笑笑,励志从今天起,争取做个脸盲。
  同一个宿舍跟她一起来开会的只有那个海南的妹子和一个江苏妹子,宿舍里只有她们仨是物理系的,其他人都是数学系的。
  他们仨的专业也不完全一样,方立安学的应用物理,另外两人学的理论物理,所以跟她并不同班。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是班级里唯一的女生,这个年代数理化和哲学都是十分受欢迎的专业,报理工科专业的女生并不少。
  当她得知还有四个同班女同学住在隔壁宿舍时,着实让她送了口气。
  “班级唯一一个女同学”受关注程度肯定很高,虽然她没打算翘课,但她并不想成为众人的焦点,一举一动都被别人看在眼里。
  系里的大会结束后,各个班级还要在班主任的主持下开一个小会,主要是让各位同学认识自己的班主任,并且选举负责班级各项事物的班干部。
  在班干部的选举过程中,方立安发现同学们都非常积极,热情高涨,她在这群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同学中反而像个性格孤僻的怪阿姨。
  不过她的行为在其他同学眼中并不显得怪异,因为年仅十五周岁的方立安在班里是最小的,未成年一只,脸嫩的看起来像个初中生。
  在班级平均年龄二十出头的情况下,大家都愿意多照顾着她点,毕竟尊老爱幼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也因此,在后来的相处中,方立安的不合群并没有引来众人的非议,大多数人将其主动理解为代沟。
  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呢?
  忙碌的课程学习?
  丰富的社团活动?
  自由的时间安排?
  复杂的人际交往?
  大多数大学生都是这样的,然而,对于方立安来说,完全就是另一回事。
  每天早上她几乎都是宿舍里最早起床的那个,洗漱完毕,就去她之前在校园里寻摸到的“秘密基地”吃早饭。
  这个偷吃早饭的习惯从家里一路延伸到了火车上,最后又带到了校园里。以前每天早上固定两个鸡蛋,一瓶牛奶,现在可能因为要长个子,还得加一个面包,不然熬不到中午吃饭就饿了。
  早饭结束后,打半小时的拳,然后找间教室进行晨读,主要是复习前一天学到的知识。
  说起来,她在上小学前搞定了所有高中时期的知识,并且基础十分牢固。上小学后,她有了单独的房间,很快就把自己的全部精力投入到大学课本上。
  直到高考前,她已经将大学里大部分专业的专业基础课程学完了。比如《大学物理教程》、《大学基础化学》、《高等数学》、《线性代数》、《概率论与数理统计》、《生命科学导论》、《基础生物学》等等。
  虽然学得很杂,但胜在年纪小,又肯下功夫,所以记得很牢固,并不会因为学了很多门就把知识点弄混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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