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节
  方立安从李章氏那里了解了李二牛的伤情,其实,她自己下的手,哪有不知道的道理,果然,和她预料的结果一样——李二牛的右腿被打折了,治不好的那种,就算将来骨头长好了,也使不上力,不能走路。
  李二牛的腿断的莫名其妙,大半夜起来尿尿,怎么会有斧头劈过来?如果是被人打断的,还能索要赔偿,可他这种情况,除了晦气,谁也怪不到。
  他心里一边害怕,一边愤懑,无处疏解下,只能拿家里的婆娘、孩子撒气,脾气越来越暴躁。
  不过,除了李章氏是个傻的,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李二牛没能碰到方立安一根手指头,弟弟也被教的从不靠近他,气的李二牛变本加厉地打骂李章氏。
  有时候,方立安看不下去,拉着李章氏躲开,李二牛又不能追,只能骂骂咧咧地鬼喊鬼叫。
  方立安挺奇怪的,这样一个不良于行的男人,大字不识,在当下几乎是丧失了劳动能力,铜板都未必能赚来一个,可以说,下半辈子只能靠别人养活。所以,他到底哪来的勇气和底气对她们非打即骂呢?
  方立安就这么直喇喇地问李章氏。
  李章氏简直要给女儿的话惊呆了,她结结巴巴道,“他……他……他是你和狗蛋的爹。”
  方立安点头,“我知道他是我爹,所以我和狗蛋不会让他饿死,但是可以一天只给他吃一顿,或者两天一顿,反正他也不干活,饿不死就行。”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想法,如果李二牛有脑子,能够认清形势的话,那她就不用费事下药了,毕竟植物人伺候起来并不容易。
  李章氏震惊的无以复加,仿佛不认识自己的女儿般,惊恐万分。在她漫长的前半生中,她受到的教育全是“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让她对方立安的想法接受不能。
  “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别人知道了会怎么说你?名声还要不要了?将来还怎么说婆家?”李章氏焦急万分,想要把方立安的思想“掰正”。
  方立安很快被她“说服”,再次做回“温婉恭顺”的女子。
  为了不惹麻烦,为了不留隐患,方立安决定放弃这个想法。最关键的是,劝导李章氏反抗李二牛似乎比药倒李二牛的难度更大。
  后续又看了两个大夫,都说李二牛的腿治不好了,一点希望也没有,所以就没再往上面砸钱。也因着如此,李二牛断了一条腿后,并没有对家里产生太大影响。以往他就不干活,现在也不干活,没什么区别。
  倒是喝酒,他行动不便,出不了门,只能让李章氏、方立安、狗蛋去镇上给他打酒。
  狗蛋年纪小,不敢出门,方立安不理他,只能靠李章氏。
  但李章氏要下地干活,哪有那么多时间去镇上,所以,时间一长,家里省下不少铜板。
  不过,家里的钱都被李章氏收着,方立安想要钱还得自己挣。
  挣钱,她有一座山。
  第340章
  “一共二十一文,姑娘数数。”
  “不用,多谢掌柜的。”
  “姑娘客气。”
  少女把刚到手的铜板收进袖袋,放置妥当后,背上竹筐,离开药铺。
  二十一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好歹能买十个半的白面馒头,换成粗面的话,还能更多些。
  想她辛辛苦苦花了两天时间采了满满一筐子牛筋草,将将换了十个半的白面馒头,方立安满腹心酸。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富裕日子?
  不过,她很快没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了,难得有机会来县城,她得好好逛一逛。
  方立安是跟着邻居一起来的,自从上次大半夜请了苗家叔叔帮忙,方立安就慢慢跟苗家走动起来。
  最开始,为表感谢,她拎了一只兔子过去。
  苗家的人诧异极了,跟李家做了好几年邻居,自然知道这家是个什么情况,何曾想还有收到对方谢礼的一天。
  方立安一眼看出苗家婶子眼中的犹豫,想来是怕收了兔子惹来麻烦,但是肉……真是一个让人难以拒之门外的东西。
  想到家中馋肉的孩子们,苗家婶子厚着脸皮把兔子收下了。后来看到方立安和狗蛋,总会给他们姐弟俩塞点零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就是毛芋干、酸梨子,反正都是自家地里长的,不值几个钱。
  有来有往,方立安很快就跟苗家人混熟了,还跟苗家的大孙女成了闺中好友。
  今日逢大集,李章氏在家照看李二牛和狗蛋,方立安就跟着苗家的叔叔婶婶来了县城。
  她是跟着别人来的,又有正事要做,不好带上狗蛋,主要是担心他一个不慎被拍花子捉了去。毕竟拍花子最喜欢三四岁的小孩子,不记事,还好养活,转手就能卖了换钱。
  知道阿姐不带他去县城,一向乖巧听话的狗蛋难得来了脾气,昨天晚上几乎是贴着墙睡的,狭窄的木板床硬是给他隔了个天堑出来。
  方立安摸了摸袖袋里的铜板,想着回去的时候买个好看的糖人哄哄他。
  离了药铺,她寻思着去酒楼看看,打听一下野味什么价。
  然而,问了好几家,掌柜的都是摇头,只道有就送来,价格到时再谈。
  倒不是掌柜的不实诚,主要是小县城里小本经营,每天肉和菜的分量都是订好了的,卖不出去就是实打实的亏钱。
  更何况野味这种东西,大多是有钱人家用来凑趣或者换换口味的。相比较野味,寻常百姓更喜欢吃家养的牲畜,肥膘多,油水多。
  倒是一家名叫福满楼的掌柜,给了不一样的答话,“姑娘,有你就只管送来,价格包你满意,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不新鲜的东西我可是不会收的。”
  “掌柜的贵姓?”此人面宽脑阔,肥头大耳,一双绿豆眼几乎被挤的无处安放,看起来十分精明。
  “免贵姓张。”张掌柜对着方立安拱了拱手,客气极了,一点不因为她年纪小、穿的破就怠慢她。
  方立安拱手回之,“那就有劳张掌柜了。”
  双方说定后,方立安就告辞了,她对自己识人的眼光还是有几分信心的,这个张掌柜以后会成为她的大主顾。
  药材方面就算了,收益太少,算上时间成本、来回的车费和在县城的开销,一趟也就赚两顿饭。不如往山里去去,打个大家伙,一夜暴富。
  临近中午,方立安买了两个肉包子、一个白面馒头,跟包子铺的老板讨了碗水,就着吃了。
  白面喷香,松软可口,嚼劲十足。
  这不仅是方立安来到这个世界后吃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也是八十年来,她吃的第一顿白面。
  上一个世界,自打狞猫离开,她就再没出过远门,是以也没找到过小麦、水稻,吃了一辈子的小米、花生、大豆、芋头……
  时隔八十多年,今天终于再次尝到了白面的滋味儿,方立安觉得好吃的想哭。
  “表哥,这小县城有什么可逛的,还不如宫……我家里好玩,我们明天往南去吧,听说扬州好玩的多。”两个气度非凡的少年人出现在街头,身高略矮的那个一脸愁苦的抱怨道。
  “那明天安排人送你回去。”高个子公子面色清冷,对表弟的话面不改色。
  “别……别啊,我说着玩的。”矮个子反悔,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表哥跟他认真。
  虽然褪去了锦衣华服,但两人手中的折扇、大拇指上的扳指、腰间的金丝荷包……无处不昭示着他们身份贵重的事实。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人群中隐匿了许多生面孔,容严肃目,都是这两位贵人的护卫。
  方立安并没有发现人群中的异样,因为她正专心致志地吃着馒头。好吃的馒头让她热泪盈眶,模糊了视线。
  “表哥,你看!那个丫头!她竟然吃馒头吃哭了!”少年试图转移表哥的注意力,希望对方把自己刚刚说的话忘了。
  表哥侧过头去,看到表弟所指的人,表情十分陶醉,似是在吃什么美味珍馐,泪流满面。
  在他思考的瞬间,活泼好动的表弟已经窜了出去,一点也不见外地问道,“馒头这么好吃吗?你怎么吃哭了?”
  你谁啊?
  有没有点眼色?
  不知道坏人好事,天打雷劈?
  许是方立安前后表情差异太过明显,宋铎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脸颊,心道,小爷的魅力已经倒退到如此地步?连个村姑都迷惑不了了?
  不!
  一定是这个村姑眼瞎!
  “喂!本……我问你话呢!”宋铎被她嫌弃的目光看的有些羞恼。
  方立安用衣袖抹了把脸,这才看清来人的真面目,上下打量了一番,哟,是个贵公子呢!
  她一个升斗小民,可得罪不起这种富贵人家的少爷,拿出大丫的憨劲儿,回话道,“好吃。”
  这股子憨劲儿在宋铎眼里就变成了傻气,他嗤笑,“馒头而已,能好吃到哪儿去?”
  方立安心里直翻白眼,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宋铎却眼珠子一转,从袖袋里掏出一张银票,“你说说,馒头为什么好吃,哪里好吃,说的好,小爷就把这个赏你。”
  “我要纸做什么?我又不识字。”不知道是多大面额的,每个细胞都发出了“想要”的声音。
  “这是银票,拿着这个去钱庄,可以领一百两的银子。
  “一百两?!””方立安在心中默念: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白白的,嫩嫩的,摸起来软软的,捏起来弹弹的,含在嘴里还有甜味……”她尽可能地用朴实无华的语言来表现馒头的美味。
  宋铎闻言哈哈大笑,“表哥,你听,她说的是馒头吗?怎么跟宋钊形容丽春院的牡丹用的一副说辞!”
  方立安眨了眨眼,一脸的单纯无辜,“牡丹是什么?跟馒头一样好吃吗?”内心却犹如狂风过境,呸!没想到小小年纪就是个色胚。
  看着表哥由白转青,再由青转黑的脸,宋铎一个哆嗦,把银票丢给方立安,“胡说什么,老老实实吃你的馒头,牡丹是花,当然不能吃。”
  方立安知道,这些富家子弟一向不拿钱当钱,这张一百两的银票,她收的毫无压力,更何况她还绞尽脑汁哄这位小色胚开心了,一百两是她的合法劳动所得。
  刚刚还想一夜暴富呢,没想到她有一眨眼暴富的命。方立安决定把银票收起来,面额太大,兑换成现银没地方放,最关键的是,她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这笔钱,等以后需要用了再拿出来。
  这边她正要继续发散思维,思考这笔钱以后留做什么用,那边小色胚,啊不,散财童子的表哥已经把散财童子拎走了。
  留下方立安在包子铺门口回味无穷,这是什么神仙运气,吃个馒头也能赚一百两银子,莫非她在这个世界拿的是锦鲤剧本?
  此时,没人知道,这一百两会在不久的将来改变许多人的命运。
  方立安吃到了好吃的馒头,喂饱了肚子,赚了个盆满钵满,志得意满地离开了包子铺。
  忙了一上午,下午的时间用来逛集市。手有余钱心不慌,自觉自己是个有钱人的方立安,决定把二十一个铜板全部花掉,通通花掉,一文不剩。
  来之前,李章氏给了她十个铜板,因为不觉得方立安的“野菜”能卖钱。于是,除去来回四文钱的路费,刚刚吃饭花的七文,方立安身上还余下二十文。
  二十文钱可以买十个馒头,这样的购买力其实挺不错的。问题是买了这个就买不了那个,另外,在方立安看来,李家真的是什么都缺,所以她见到什么都想买。
  她捏了捏袖袋里的银票,无数次有把银票换成现银,然后大买特买,大杀四方的冲动。
  最后,逛了一下午,犹豫了老半天,方立安买了一个孙猴子糖人,一个猪八戒糖人,一个小兔子糖人,七两面粉。她算了下,七两面粉至少可以做十个馒头,比直接买馒头划算多了。
  等东西买好,时间也就差不多了,方立安直接赶去西城门,回去的驴车就停在那儿。
  “大丫,你的野菜还卖了?”大家进城后就分开了,谁也没碰上谁,这时候可不就得问上一问。
  “卖了。”
  “卖了?!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没想到野菜也有人买。”说话的是村里一个大婶子,人是好人,就是嘴有点碎,特别能说,“跟婶子说说,你那一筐子菜卖了多少钱?”
  方立安装作没看见苗家人的疯狂暗示,脸不红心不跳地撒了个谎,“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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