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还是说,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书社就没有责任了吗?
  我去不去武馆,是我的事,但自华书社,我往后是不敢来了的,谁知道在这儿走上几步,会不会被人冲撞阻拦呢?
  今儿个拦的是我,我有拳头能自保,这要是换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娘子,在登徒子手中吃了亏,你们自华书社赔得起吗?”
  洋洋洒洒一番话,霎时间砸得众人都回不过神来,园子里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有人面面相觑,不住琢磨着顾云锦的话。
  她说得有道理吗?句句在理呀!
  这里就是姑娘、奶奶们品字的后院,杨昔豫冲到这儿来,难道还是姑娘家的错吗?
  分明是书社没有安排好,阮二姑娘质疑顾姑娘,那就真不对了。
  看来,顾姑娘不止是书法大气,拳头厉害,嘴巴也是得理不饶人的。
  公子们想,要是顾姑娘以后不来书社了,那多没意思呀……
  姑娘、奶奶们却是另一个想法,直到顾云锦一个一个字地顶回去,她们才想起来,刚刚急着赶来看热闹,帷帽都忘了拿了呀。
  好在是两侧人隔了小半个园子,又有花木遮挡,各自都把精神放在正中的顾云锦身上,没有谁大咧咧往这厢打量。
  有脸皮薄的,转身就回去取帷帽了。
  脸皮厚的,倒不急着走,而是在心里默默想,这要是谁都能冲到后院来,那多不好呀。
  她们又打不过人,吃亏了就惨了。
  往后,书社下帖子,她们也要多掂量掂量来不来了。
  阮馨被顾云锦质问得面色惨白,直到被点透了,她才发现是杨昔豫走错了地方。
  只是话已经说出去了,顾云锦动手又没留余地,阮馨绞着帕子,道:“是杨公子走错了,你给他指了路,让他回去就好,做什么伤人呢?”
  顾云锦偏过头问寿安郡主:“我让他别挡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他肯了吗?”
  郡主摇了摇头,道:“不肯!”
  “岂止是不肯,他分明就是来惹事的!”长平县主一脸恼意,“杨公子可不是走错了,是特特来找顾姑娘麻烦的,张口闭口就是顾姑娘为何要写那副字,为何要出风头?呵,这是品字会,写与不写,轮得到别人指手画脚吗?”
  阮馨的眼底闪过一丝愕然,听这个意思,是她让顾云锦写的字给杨昔豫惹了麻烦?
  在后院的姑娘们不知道前头事,知情的公子们纷纷笑出声来。
  田公子恍然大悟,大步走上前:“杨公子,堂堂八尺男儿,三番四次诋毁表妹,今日胡说八道被我们拆穿了,不仅不以为耻,还来找你表妹麻烦!啧啧!你这人呐!”
  友人在一旁一个劲儿撞田公子的胳膊:“哪里来的八尺,没到呢!七尺、就七尺!”
  “不如说是四尺!”
  话音落了,哄堂大笑。
  杨昔豫的身高勉强是够了八尺的,田公子他们这般笑话他,是说他徒有个头,心胸狭隘,品行短浅。
  田公子的身后,徐令峥沉着脸,一言不发推开了他,和徐令澜一道去扶杨昔豫。
  要不是田公子一行人捣乱,阻拦他们,徐令峥早就能赶到了,早早把杨昔豫和顾云锦隔开,而不是等顾云锦打也打够了,骂也骂完了,再来搀扶。
  看着痛得满头大汗的杨昔豫,徐令峥内心颇为无奈。
  他也是压根没想到,让杨昔豫一个人静一静,怎么对方就静到后院来了?
  认不出顾云锦的字,这事本来就只能认栽,杨昔豫倒好,竟来寻顾云锦要说法,真是昏了头了。
  早知道杨昔豫会这么做,徐令峥刚才就不拦着徐令澜跟上他了。
  这世上,最没办法的也就是“早知道”了。
  第102章 胸有成竹
  徐令峥和徐令澜一人架住一边,把杨昔豫扶了起来。
  他沉沉的目光看着顾云锦,似是想重新认识这位表妹一般,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一句话都没有说,徐令婕过来想出声,都被他狠狠瞪了回去。
  阮馨上前,想让他们扶杨昔豫去雅间先歇一歇,也好请个大夫来看看。
  徐令峥并不想留在这里丢人,道:“马车就在外头,不劳烦阮二姑娘了,我们这就回去了。”
  阮隶焦头烂额。
  他就被阮柏叫去,父子两说了一小会儿,这里就出事了。
  还是这样的糊涂账!
  他不满地瞥了阮馨一眼,这事儿说到底,就是人家表兄妹之间的矛盾私账,阮馨搅和进去做什么?
  糊涂透了!
  侍郎府今日两辆马车,原是够用的,可杨昔豫这会儿坐不直,只能平躺,一下子就拥挤不堪了。
  一直冷眼旁观的魏游退后了一步,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迟一步带令意回去。”
  他看得分明,正如他不喜杨昔豫行事一般,徐令意也极其不满。
  好好的品字会,原本徐令意能以一手字得些美名,却被杨昔豫闹得成了镜花水月,满京城里,谁还会关心这次哪一位的字写得好,只想知道顾云锦是怎么揍的杨昔豫。
  如此下去,流言何时是个头?
  徐令意也不知道,她垂着眼帘,掩饰其中一闪而过的嘲弄。
  她不怪顾云锦,只怪杨昔豫。
  侍郎府的马车出了自华书社,挪动杨昔豫费了些工夫,田公子的几个好友早就把里头的热闹都传给了守在书社外的小贩们。
  消息跟热水进了油锅一般,霎时间就让小贩们炸开了。
  什么?什么什么?
  一场品字会,还能有这样的展开?
  顾姑娘前回砸了书房,这次是真的打人了?
  顾姑娘的一手字,大气又豪迈,一看就是下苦心思练过的,绝不是不学无术之人。
  听这几位的意思,顾姑娘不仅打得名正言顺、有理有据,挥拳头的身姿也是矫健轻快。
  合在一块,那就是能文能武,厉害极了呀!
  日头当空,眼瞅着要到午饭时刻,酒楼茶馆都等着做生意,小贩们哪里还等得住,一溜烟儿地就去报信了。
  书社里,还未散去的众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块交谈。
  有目光时不时落在顾云锦身上,她浑不在意,等身上的力气回来了,她便信步往外走。
  长平县主唤她:“这就走了?去哪儿呀?”
  顾云锦回头灿然一笑:“去武馆呀!”
  她脆生生的声音,伴着娇俏的语气,叫人忍不住就扑哧笑出了声。
  谁也想不通,这么一个活泼俏皮的小姑娘,动拳头的时候,怎么就那么厉害了。
  阮馨却根本笑不出来,顾云锦的话跟耳刮子一样甩在她脸上,可她只有端着架子,全当没听见。
  只是,再忍耐着,她到底还是岁数不大,底气不足,眼睛一点点泛了红。
  前院二楼的雅间,棋局过半,胜负已然明朗。
  园子里的动静自然也传到了这里,阮老先生不插手品字会,全交由阮隶、阮馨打理,也就不操心那些。
  他只下棋。
  阮老先生捏着棋子,来回斟酌许久,终是又把它丢回了棋篓,中盘告负。
  他仔细回忆了整个棋局,从一开始,蒋慕渊下子很稳,不见丝毫杀招,他隐约知道场面不如看起来的平静,可用心去分辨后,还是没有寻到那隐在后头的陷阱。
  等陷阱显现,再想避开,就已经来不及了。
  阮老先生道:“小公爷,你就不怕我不上钩,不照你的布局走吗?”
  蒋慕渊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指尖捻着棋子,唇角微扬:“陷阱就在这里,布的引子也不止一枚,这招不上钩,还有下一招,总会把老先生引到陷阱之中的。”
  他双眸炯炯,说得胸有成竹。
  阮老先生讶异,从棋盘上取走了一些棋子,回到了近百手之前,又依着对局,依次黑白落子。
  一面复盘,一面琢磨,来回数次,他终是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阮老先生叹息点头,“我即便改了这几手,依旧有后招,走偏了就拉回来,直到我掉到陷阱里投子认负。小公爷,我甘拜下风。”
  蒋慕渊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了,下次再来请教老先生。”
  阮老先生送蒋慕渊离开,这才寻了阮柏来问品字会的事儿。
  阮柏听了个七七八八,摇着头道:“杨公子是冲动了些,可顾姑娘动手伤人,实在太过了。
  父亲,您是没有看到杨公子的伤势,我一眼看去都不敢认了。
  一个姑娘家,野蛮行事,这、这也太过分了!”
  “冲动吗?”阮老先生问了句。
  阮柏长长叹了一口气:“做学问的人,脾气都怪。”
  “你这是把我都骂在里头了!”阮老先生嗤笑一声,见阮柏急着赔礼,他摆了摆手,“罢了,怪就怪吧,不是说顾姑娘写的字不错吗?你且取来我瞧瞧。”
  阮柏捧着顾云锦的笺纸回来,看着上头的笔迹,又是可惜又是不屑。
  都说“字如其人”,可顾姑娘显然不是,字写得再好,也脱不去一身匪气。
  寿安郡主把顾云锦送到了顾家小院外。
  下马车前,顾云锦笑盈盈道:“郡主,替我告诉小公爷,今日是出气了的,谢谢他。”
  寿安郡主倚着引枕,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脑袋却摇了摇:“我不传话的,要道谢呀,你下次自己跟哥哥说去。”
  顾云锦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郡主的胳膊:“好。”
  书社后门,魏游和徐令意一道出去。
  这会儿回侍郎府,里头也是一团乱,他们都不想去掺合那些,干脆慢悠悠地走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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