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燕燕 第296节
  不过没上过战场。当时皇帝和太后一跑,消息传到乌苏里军营里,军营哗变,所有的兵都跑了,将军也跑了,一夜起来,整个大营空无一人。
  赵秘书这类文官不住营里,而是住在附近的县城里,抱着小妾,喝着小酒,很自在。所以得到消息就晚了,等他知道城外大营已经跑光了,他就想自己就算是回京报信,估计也是要砍头的,干脆也跑吧。
  于是他也跑了。
  辗转各地多年后,他才得知了家人早就全殉了的事。不过当时外国兵也撤走了,北京也安全了,他就回北京给家人立坟立碑。
  结果到了北京才发现,他一家子早就让人给安葬了。一打听,原来当时他父亲要殉国时,把娶进来的大媳妇小媳妇都给赶回娘家了,女儿只要是有了夫家的也给赶到夫家去了,下人也是想逃就放走了,最后死的只有他爹和他几个兄弟,还有他娘。
  他才知道他的太太没死,一直在娘家替他守着呢。
  他就找到太太家里去了。
  一番抱头痛哭之后,他想带太太走。当时他已经挣下一份家业了,辫子也早剪了,西装也早穿上了,当然,新太太也早就娶了。
  他这个旧太太一听他已经娶了新太太,亲手举着马鞭把赵秘书给赶出了家门。
  赵秘书被旧太太给亲手打了一顿后,仍徘徊在旧太太家不走,找到机会対着前岳父和舅兄表忠心,用二十两金子的忠心换回了岳父和舅兄的认可。
  然后他赶回新家,跟新太太说明清楚,在新太太的眼泪与新岳父的勉励下,征得了同意,可以新旧共处,不分大小。
  然后他再赶回北京,再次用黄金敲开了岳父家的大门,让岳父亲手把旧太太送上马车,带着不停骂他打他的旧太太回了新家。
  新旧太太刚见面的第一年,赵秘书天天都是“葡萄架子倒了”。新太太是个文化人,娇滴滴的会哭会闹;旧太太是北京宅门里的格格,一手鞭子使得出神入化。她们俩一个対着赵秘书哭,一个抓住赵秘书打。
  赵秘书扛了一年,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娥皇女英的命,于是特意在另一处购一新宅,恭请旧太太搬去新宅度日,方得享太平。
  酒酣耳热之时,赵秘书也曾借酒抱怨:“她们俩都対着我使劲,我又不能劈成两个,叫我怎么办?”
  新太太是自己挑的选的,自然心爱;而旧太太却是已经没了的父母定的,他家里人全没了,只剩下这一个太太了,旧太太対他而言,不止是年少情谊,还有対家人的怀念寄情。
  他两个都喜欢,两个都想要,两个都惹不起,只好在外面另立小公馆了。
  赵秘书得意道:“我在外面另找,再回去她们可算是不闹了。”
  苏纯钧就道:“赵大哥这是因为自己家庭不幸福嫉妒我呢。我与爱妻彼此一心一意。”
  赵秘书气得鼻子都歪了,“我嫉妒你?你也别说大话,明年这个时间我看你还说不说这话!”说完就故意大声嘀咕,“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啊。明年今日只怕与你一心一意的就成了别人了。”
  苏纯钧还要再说,蒋要员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大家都是同事,闲时聊两句家常话而已,怎么能当真呢?”他対赵秘书说,“小赵,你跟张公子联系联系,看能不能约他出去玩一玩。”他再対苏纯钧说,“让你赵大哥带你去见识见识。”
  赵秘书冷笑:“纯钧可是大家出身,什么市面没见过,恐怕张公子那里的小排场纯钧都不会看在眼里。”
  蒋要员给苏纯钧拼命使眼色。
  苏纯钧就上前两步,站在赵秘书一侧,轻声说:“赵大哥才是世家出身,大家公子,历来京官就比别处的官更贵重几分,我那点本事哪敢在赵大哥面前露怯呢。今日要请赵大哥多多提携了。”说完做了个长揖。
  赵秘书这才气顺了,出去打电话约张公子了。
  等他走了,蒋要员叹了口气,劝苏纯钧:“你赵大哥心里不顺呢,你还要气他。他本来就要高升了,要不是看你年轻,怕你支不起来这一摊子的事,我是绝不肯把他留下来的。这算是你欠了他一个不小的人情,平时多让着他些,多捧着他些,他这个人还是很好说话的。”
  苏纯钧答应下来。
  他出来去找赵秘书,就见赵秘书已经打完了电话。
  赵秘书说:“约好了,今晚咱们俩去给张公子磕头。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家给太座请个假?这一去几点出来可不一定了。”
  苏纯钧发愁说:“赵大哥,这张公子这么大的派头?见他还要磕头?真磕假磕?”
  赵秘书:“想给他磕头的多着呢,你要愿意磕,他不会拦着,你要不磕,他也不会硬按你的脖子。安心吧,张公子日理万机,没那么多空闲功夫见你我,咱们今晚去是去,能不能见上可不一定。対了,张公子爱抽烟,你要是也抽,到时一起抽两口,或许能让张公子対你熟悉点。”
  苏纯钧摇摇头:“家训如此,恕我不能相陪了。”
  赵秘书:“不抽也行,但什么时候能见上就不一定了。”
  第321章 做客1
  祝玉燕第一次体会闲到没事做是什么感受。
  明明以前她也在家里宅了几年,但主动宅和被动宅真是不大一样。
  她又挂了好几个电话去法租界那边,但接线员说法租界那边的电话线被炸断了,现在还没有接起来,所以什么电话都打不过去。
  她又给日租界的平田佳子打电话,说因为通行证的事出不了门,今天大概是约不了麻将了,要等通行证办好以后她再把邵太太和蔡太太接过来,四个人才好继续打麻将。
  她问平田佳子在干什么,平田佳子说她在给铃木三郎洗衬衣。
  亲手哦。
  祝玉燕立刻感动的赞扬平田小姐的女子力,感概自己还有许多不足,需要多多向平田小姐学习做一个好太太。
  挂掉电话就再也无所事事,只好去楼上整理书房,整理到中午下来吃午饭,吃完去睡午觉,睡醒起来继续整理书房到下午四点。
  再也无事可做!
  最后她把法语单词本拿出来背着玩,背到六点,无心背单词,开始举着法语的诗词挑战不咬舌头不喷口水流畅读完。
  她站在小客厅里深情的发疯,没有一个敢进来打扰太太学习。
  到了六点,厨师说晚饭做好了,欢乐的出来吃晚饭,吃完六点半,去洗澡,洗完,继续读诗词玩,这回翻出来了俄语,开始对着卧室梳妆台的镜子叽哩咕噜。
  本想等着苏先生回来让他推门看到已经换好睡衣的苏太太好吓他一跳,结果人没等到,只等到一通电话。
  苏太太挂了电话,气呼呼的换上衣服,继续坐在镜子前大着舌头读诗,时不时的对着镜子张开嘴看舌头放得到不到位。
  她对着镜子造作到九点半,苏先生终于回来了。
  苏太太裹着一阵香风下楼,扑到苏先生怀里就是一句俄语:“亲爱的,夜风这么冷,你终于来了。”
  被苏先生拐回来认门的赵秘书跟在后面愣了好一会儿。
  苏先生久未识俄语,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说了,只好在太太脸上亲了一口,至少这个回答各国语言里都算过关。
  苏太太这才看到后面还有客人,笑着说回中国话:“哎呀,我出丑了。叫赵大哥看笑话。”
  赵秘书笑道:“苏太太学问好,要员都夸的。我都听不懂呢。”
  苏先生笑着说:“赵大哥送我回来,我请他进来喝杯茶水,歇歇脚。”
  苏太太赶紧去喊听差倒茶,婆子拿烟。
  让这二人让到客厅沙发上,苏太太笑眯眯的问他们此行成果如果,有没有成功磕到头呢?
  赵秘书便笑:“苏太太这是生气了,苏先生还不快赔罪?”
  苏纯钧搂住苏太太,两人坐一张长沙发。
  苏纯钧笑着说:“今天我可是开眼界了呢。”
  苏纯钧和赵秘书说起来也都算是世宦之家,不能说没见过世面,但张公子的世面还是太大了些,叫人瞠目结舌。
  蒋要员出门也只有两架军车保护,机枪也只是一挺,宪兵也只有两支队伍。
  而张公子家门前门后少说也有十辆军车,连屋顶上都架着四挺机枪。保护他的士兵全是他家的私军,他家门前那条街都已经净了,一个闲人一辆闲车都没有。
  这番排场也不过是冰山一角。
  “张公子请了当红的电影明星和现如今最红的舞小姐过去,都是副官开着军车拿着大枪去请人。”
  “张公子为人倒是极和气,看起来不像个军人士兵,倒像个秀才书生。只是没说上话,张公子就上楼休息去了。”
  祝玉燕听完说:“那不是没见到人?”
  赵秘书说:“弟妹别急,要我说纯钧这回该谢你。”
  祝玉燕:“谢我?”
  赵秘书:“跟着张公子一起来的一个赵小姐听说纯钧才新婚,就说要见一见新娘子,说要下帖子请你去玩呢。”
  这倒确实是个好消息。
  祝玉燕颇有些受宠若惊,也摸不着头脑:“见我干什么?”
  她的名声没这么远播吧?
  赵秘书也想不通,不过这是个机会,所以他才特意跟过来交待一声。谁知道大人物们是怎么想的?万一明天一早赵小姐就下帖子来请人了,苏太太什么也不知道就去了,坏了事怎么办?
  赵秘书就是赶来给苏太太上课的。
  他道:“我也不大知道这个赵小姐是什么来历,听说她是天津人,跟张公子自由恋爱,两人十分的相爱。”
  祝玉燕便点头。
  赵秘书接着说:“不过张公子是有夫人的,在他老家。”
  祝玉燕:“……哦。”
  是这个“自由恋爱”啊。
  这是个雷,不能踩。
  祝玉燕:“多谢您提醒我。”
  赵秘书接着说:“赵小姐的家庭比较老派,她父亲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因为赵小姐的这个事,她父亲也是十分的不能原谅她,曾登报与赵小姐脱离父女关系。”
  祝玉燕:“……哦。”
  又一个雷。
  赵秘书:“想必是赵小姐与苏太太都是年轻人,有共同话题才想邀请您过去。”
  祝玉燕心道:只怕是听说她跟苏纯钧结婚了,感伤自身——因为她显然没那么容易结婚。
  她说:“我都明白了,到那里会小心说话。”
  赵秘书想了想,又说:“弟妹,我托大说一句,你聪明爱学习,这是你的优势,但许多女人是不会有跟你一样的聪明头脑的。到了赵小姐面前,千万不要显得你比她更聪明。”
  他以前对苏太太会许多外语这件事还只是一个听说来的印象,今天倒是亲眼所见了,可见苏太太这个擅长确实没有水分,万一她持才凌人,可能会叫赵小姐不快。
  祝玉燕忙道:“我其实会的也不多。今天是太闲了,没办法打牌才拿书来玩,您放心,我不会在外人面前胡来的。”
  赵秘书喝了半杯茶就告辞了。
  苏先生要去拍张公子马屁,一口饭没吃,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厨房赶紧做了黄鱼面端上来。
  大概是觉得苏先生爱吃这一道,做它最不会出错。
  苏太太陪苏先生吃面,目光如丝:“舞小姐跳舞是不是很好看?你跳了吗?”
  苏先生马上答:“没有。那舞小姐是冲着张公子去的,只陪张公子,哪里肯理我们这些闲人?”
  苏太太摸着他胸口的领带,催他快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