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曾文芳,很不错,继续努力,坚持下去,一定会有意外收获!”陈文干在曾文芳超过第三名时,就一直在操场里侧带跑。曾文芳虽然很累,但陈文干的声音还是钻入耳朵里,让她打起了精神。
  “好,还有最后三十米,坚持、坚持就是胜利!”
  陈文干瞅见前面为曾文芳加油的两人,喊道:“刘小玲、陈雪花,你们俩过去,等一会儿不能让文芳坐下去,搀扶着她慢慢走。”
  曾文芳到终点的时候,证实自己确实是第三名,才松了一口气,腿脚一软,就要坐下去。陈文干眼疾手快,一把拉着她的手,不让她坐下去。
  “小玲,快!”陈文干见刘小玲过来,示意她快点过来搀扶文芳。
  曾文芳小手被陈文干抓住,因为太累,根本没什么感觉。陈文干却感觉那只小手又暖又软,待得放开时,才发现手心里全是汗。
  曾文芳全身软软塌塌地依在小玲身上,好想找个地方坐。偏偏陈文干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响着:“不要坐,小玲,扶着她慢慢走。雪花,你也过去,两个人一起搀扶,架着她,不要让她坐下来。”
  陈雪花是体育健将,当然知道这个理,急忙去帮忙搀扶曾文芳。
  “第三名?真的是第三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曾文芳心里牵挂着1500米的名次。说实话,跳远第二名,或许是因为来得太容易,她并没有太大的惊喜。
  这1500米就不同了,她付出的汗水太多。在心里也无数次地想着“万一”呢!心里的侥幸,与陈文干口中的“或许”不谋而合。
  “文芳,真的,真的第三名哦!你太了不起了!”刘小玲与有荣焉,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
  陈雪花点头道:“文芳,你真的跑了第三名。你对长跑的技巧掌握得很好,恰到好处。最后一圈发力,足足超过了三个人,爆发力也不错!”
  刘小玲听不懂这些体育术语,而曾文芳因为这段时间训练,陈文干经常在耳边念叨这些名词,倒是能听明白。
  曾文芳脸上还渗着汗珠,却已经笑得灿烂,她对陈雪花道:“是你与体育委员指导得好,我也没想到能取得名次。”
  这一届校运会,初一(1)班,无疑是最光彩夺目的。陈雪花两个项目破了学校纪录,陈文干破了一项纪录。男女接力赛都取得了第二名,还有其他同学得的名次。总分加起来,他们班竟然排在第一位。
  陈老师一脸羡慕地看着黄老师,道:“小黄啊,你们班的学生真争气啊!”
  黄老师一派从容,他笑了笑道:“确实如此,这次活动我真没操什么心。我也没想到能取得这般成绩。”
  陈老师道:“你呀,这话可别在其他同事面前说了。他们会以为你是在说风凉话呢!哈哈……”
  黄老师想了想,觉得也对,他点点头道:“谢谢陈老师提醒!其实,我是没想到曾文芳参加了两个项目,竟然都能得奖。当时,完全是想让她去凑凑数的。”
  想起曾文芳,陈老师一脸的赞许之色:“在开学前,我就见过那位小姑娘了。那位小姑娘了不得,有一股别人都比不了的韧劲。”
  黄老师道:“是啊,我还没见过这般聪慧又肯吃苦的学生呢!”
  第三十二章 找店铺,巧遇“前夫”
  校运会结束之后,曾文芳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学期过半,中秋过后,南方就会迎来秋收。俗话说“年怕中秋,月怕半”,可不是吗?中秋节一过,后面就只剩下春季这个大节日了,不知不觉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
  时间飞逝,犹如白驹过隙。曾文芳觉得自己还得做些什么才行,春节的开销大,今年可得给弟妹买新衣服了,所以,自己还得另想别的赚钱法子。
  “文芳,你来看看妈妈扯的花布,你看看好不好看。”
  下午放学后,曾文芳刚回来,就被王娟英拉进房间里。原来,王娟英在镇子上扯了一块花布,想做棉衣。
  “妈,这棉衣要自己做吗?”
  “让裁缝店做也可以,只是价格有些贵。我一般是让裁缝店裁好自己缝。”王娟英把花布铺在床上,仔细地瞅着,头也不抬地说。
  “妈,镇上有买成衣的吗?”曾文芳又问。
  “成衣店?我没留意,但镇上有好几间布店,百货也有。”
  曾文芳想起20世纪满街的成衣店,眼睛一亮,何不让母亲在镇上开一间成衣店?如果这生意好做,等自己在县城读高中的时候,让母亲在县城也开一间。
  曾文芳虽说很少离开青山镇,但阳光县城、东湖市区、省会海州都去过。在镇里也有不少在外打工的姑娘,春节回来后,穿着时尚的衣服。
  其实,也不用看别人,单单叶家从省城、市里、县城回来探望老太太的亲戚,就已经多得不得了。哪个时期流行哪种款式,曾文芳还能回忆起来。毕竟,她以前穿的大多衣服,都是那些亲戚不要才退下来的。这些衣服在省城或许不流行了,可是,在青山镇穿着,还挺时兴的。
  那时候,镇上许多姑娘媳妇不就总照着她的穿着来打扮吗?
  曾文芳想起这些,不由苦笑。没想到捡别人的旧衣服穿,还能穿出生意经来。
  不过,要在哪里拿货最便宜呢?渔港东门、荔园还是海州?镇里许多衣服是从兴文市批发过来的。青山镇有好些做生意的兴文人,本地人称这些兴文人为“兴文解”,而从那里批发过来的货物质量比较差,大家就称之为“兴文货”。
  比如说“文具”,文具店里就有一些兴文货,本子的纸质不好,很粗糙;有的笔才写了一会儿,就写不出字了;有的文具盒用了没多久,就会掉零件。
  也正因为如此,曾文芳从县城批发回来的文具才会卖得这般好。学期中间,曾文芳还去县城批发过两次文具。青山中学的学生大都知道曾文芳有文具卖,很多人缺了什么文具,都会来找她。
  而文峰、文雪、文波也不时显摆自己家有文具卖,有些同学也会让他们给带到学校去。就是平时木讷的曾文兰,在农林中学,也卖出不少文具。
  当然,文具的利润空间太小,如果真开了文具店,与镇上其他的文具店形成竞争,再加上店租、人工,这些算在一起,也赚不到什么钱。
  曾文芳把目光盯在成衣铺上,她利用周末,在镇上逛了几圈,寻找合适的店铺。
  寻来觅去,曾文芳看中了离叶家最近的一个铺子。这个铺子大小合适,装修还有八成新。屋主也是原店老板,把铺子装修好,做了两年杂货铺,觉得没什么前景,就把没卖完的货物贱卖,门一关,不知是去渔港还是荔园发展了。
  曾文芳发现店门外贴了一张大大的红纸,上面写着:本店出租。曾文芳看中这间店铺,无关人流量。在这青山镇,就两条直街,人们上街一般都会从街头走到街尾,回的时候就会走另一条街。
  曾文芳是觉得这里与猪肉、鸡、鱼等的档口隔得远。靠近文具店、百货,感觉要干净、卫生、高雅一些。
  美中不足的是,这里离叶家太近。曾文芳正犹豫着要不要找店主人谈谈租金的时候。
  叶家门口走出一群人,却是叶元轲与其父母。
  年轻时的叶元轲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很斯文,中等身材,大约有1.68米,不胖不瘦,还带着一副眼镜。
  “爸、妈,我想去青山中学看看。我有几个同学在青山中学读过书,总说那里的风景不错。大家知道我是青山镇人,可是,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得上去看看,同学问起,我也好回答。”叶元轲对叶父叶母道。
  叶母点点头,一派优雅从容,完全是一副贵妇人的模样。叶父挥挥手,道:“去吧,早点回来。上次爷爷就说你了,一回到镇里就找不到人。”
  曾文芳一脸复杂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或许,他们上一世也是幸福的吧。不幸福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罢了。
  一个独生子,前妻为他生下一子一女,然后再娶妻生子。工作顺利、家庭幸福、母慈子孝,一家安康。叶元轲的幸福生活,用“美满、圆满”都不足于表达。
  可是,自己呢?那个被丢弃在青山镇30年,连死了都没人发现的曾文芳呢?做着保姆的工作却领不到工资、生下了儿女却遭儿女嫌弃、早成弃妇却自以为还是少奶奶、刚想开始新生活却意外死亡。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上一世的悲惨生活呢?
  曾文芳想不出来,只觉得满满的悲伤与痛楚。她呆呆地站着,好久都没有动一下。回过神来时,却只能见到叶父叶母走远的背影。
  这是曾文芳重生以来第二次见叶家人,上次是在自己家里见叶老爷子,今天是在叶家门前见叶元轲与其父母。
  心还会痛,泪还会流,曾文芳觉得自己还没有走出那一世的阴影。她再也没有心情找店主人谈租金,她想,还是再找找,看看有没有离叶家远些的铺子,免得又如今天一般遇到这些人,平白让自己难受。
  曾文芳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往前迈步,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
  “曾文芳?”罗玉莹站在门边,见曾文芳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惊讶不已。
  她所知的曾文芳,什么时候不是意气飞扬、精神饱满?何时见过她这么副模样呢?
  罗玉莹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呵呵,是因为家里经济问题发愁了吧?看你在学校那得意劲。哼,回到家就得瑟不起来了吧?
  当然,以罗玉莹的心机,绝对不愿意与曾文芳撕破脸。虽然这段时间她对曾文芳嫉妒得发狂。前面训练时,她就已经后悔没有报名参加校运会了。她做梦也想不到,曾文芳参加的两个项目竟然都得了奖。她的风头虽然越不过破纪录的陈雪花,可是,作为“后补”,能获得如此成绩,足于让全班同学刮目相看了。
  罗玉莹觉得老师与同学看曾文芳的目光更不一般了。就连一向调皮的凌峰,这些天都围着曾文芳转。曾文芳让他交作业,他都乖乖地交,没有找借口推托,也没有用话语讥讽。
  罗玉莹虽然几次安慰叶娴与林冬梅,其实,她自己的肠子都要悔青了。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会用“不报名参加校动会”的笨方法来为难曾文芳。谁曾想,赔了夫又折兵。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卖,罗玉莹一定跑得比谁都快。可是,偏偏什么药都有得卖,就是没有后悔药卖。
  如今,瞅见曾文芳一脸沮丧、失魂落魄的模样,才觉得有些解气。
  第三十三章 叶家老太太
  曾文芳下意识往家的方向走,并没有注意街上的行人。再说,今天不是赶集日,街上的行人并不多。
  “唉呀,你这丫头,怎么不看路。”
  可是,毕竟是集市,曾文芳这般迷迷糊糊的,还是免不了撞人。这不,曾文芳撞了一个手里拿着一大把青菜的老太太,老太太一个踉跄,稳住了脚步,但手里的青菜没拿稳,散了一地。
  “阿婆,对不起。”曾文芳回过神来,急忙抬头道歉。
  只是,这一眼又让曾文芳怔住了:竟然是叶家老太太,那个自己陪伴服侍了30年,却一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总一脸嫌弃、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的老太太。
  曾文芳很想甩手就走,身子刚想动,才想起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原来的曾文芳了。那个逆来顺受的曾文芳已经死了,如今的曾文芳已脱胎换骨,还怕这老婆子干嘛呢?再说,这个老太太如今还不认识自己呢。
  当然,基本的礼貌还得有,所以曾文芳蹲下身帮忙捡青菜。
  “你这女娃子,这么急,去投胎呀!看把我的菜弄得满地都是,我还得回去给我的乖孙子做菜去呢。”
  叶家老太太想来也是勤劳之人。曾文芳上一世就听人说过,在曾文芳没有嫁到叶家前,家里所有的活都是老太太干的。儿子孙子回来,按客家人的风俗,肯定是不用干家务活的。可是,叶家的几个媳妇回到老家,都从来不动手做事,连一个碗筷也没人帮着叶老太太收拾。
  除了做家务活,叶家老太太还种了不少花生、红薯、蔬菜之类的,儿子儿媳每次回家,就给他们带一些到城里。当然,后来,这些活全都落到了曾文芳身上。
  “如今叶婆婆就享福了,娶回孙媳妇,什么事情都是文芳做。就是太上老君也比不得啰!”
  “人家叶婶子生了好儿女,好孙子,当然享福了!”
  “文芳这孙媳妇也孝顺,我看她呀,照顾叶婆婆比孙女还周到。”
  “可不是吗?家里这么富有,文芳还种了那么多花生、红薯、青菜。他们家亲戚那次回家不是大包小包往城里搬?文芳这孩子也勤快。我家媳妇如果有她一半能干,我就烧高香了。”
  ……
  曾文芳想起邻里的夸赞,以前自己也为此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确实是一个勤劳能干、善良孝顺的好媳妇。如今想来,徒留满满的讽刺,对于当时的自己,只能用一个字——“傻”来形容。
  “唉呀,你还在发什么愣呀,还不快点帮我收拾好!”叶家老太太的语气里充满了不满与不耐烦。
  曾文芳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急忙把收拾好的菜交到老太太手里。
  “哼,如今的女娃子,真不像样!”叶老太太走了几步,嘴里还嘀咕着。
  曾文芳站在路边怔忡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这次逛街的目的。
  “不行,怎么能因为叶家人而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呢?如果这辈子,叶家人还能左右自己的情绪,影响自己的生活,那这一世不是白活了吗?不行!自己的目标不能因为叶家人而泡汤。”
  想到这里,曾文芳晃晃脑袋,转身往回走。
  街头大多是杂货店、五金店、米粮店,还有化肥店,还有一间是文具店。看过去,根本没有一间成衣店。
  裁缝店倒是有几间。都86年了,难道镇上真的没有成衣店?可是,记得那个时候,春节的新衣服确实是买的呀!曾文芳满腹疑惑。她走进一间杂货店,坐在里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女,见曾文芳进来,急忙站起来。
  “妹仔,你想买什么?”
  “大婶,这碗怎么卖?”曾文芳拿起一个大碗问道。
  “要三毛钱一个,你只要一个吗?”大婶问,“如果多拿几个,我可以给你算便宜些。一个的话就没必要讲价钱了。”
  “我只要一个就行,我不跟婶子讲价。”曾文芳一边掏钱,一边装着不在意地问:“婶子,这镇上怎么没有成衣店呢?”
  “什么成衣店?”
  “就是摆着做好了的衣服卖的服装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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