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魂_34
  白山亭皱着眉,“我自然觉得,你就是我小师弟,却不知道,什么样的威胁让你连承认自己的身份也不敢。难道说,连我也护不住你?”他本以为是魔教余孽威胁了师弟,是以想借机试探,但似乎并非如此。
  谭藻心中酸楚,他目光偏移,看着墓碑上贺灵则的名字,忽而脑海中闪过什么,喃喃道:“你不是要给我一剑么,来吧,试试我究竟是人是鬼……”
  白山亭松开他的手,举着剑,“那么——”
  “嘶。”
  一声细微到他们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响起,白山亭敏锐的半途扭转剑势,劈向一旁!
  他其实并未看清楚袭击自己的是什么,但一剑劈下去了,方才看见,竟是一条五彩斑斓的长蛇!那蛇也不知是何时游到他身侧,竟无人发现。
  长蛇被一剑斩成两段,却并未死透,扭了几下,反而化作两条蛇,冲着白山亭跃跃欲试。
  谭藻看见这手法,证实了心中的想法,当下脸色就白了几分。
  “蛊?”白山亭低语,“魔教余孽竟是驻扎在此处?”
  他说完又有些不信,阮凤章他们既然一直在查魔教余孽的下落,小鸾山及附近他不可能没有查过,如果是魔教的人是藏在这里,怎么会半点痕迹不露。再看阮凤章三人也一脸惊讶,便知道他们也不知此处有魔教余孽了,甚至是非常放心,毫无防备的上山。
  谭藻往后缩了缩,抵在墓碑上。
  白山亭看了他一眼,忽而偏头,看向山顶。
  他们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接近山顶,但还有一段距离。
  此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山顶。他是从山的另一边上来的,他的头渐渐露出来,然后是身体。
  他走路的姿势有些踉跄,好在并未摔倒,身上湿淋淋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脸色白得不像话,一步一步,走了下来。
  谭藻看着他,呼吸几乎停止了。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那个歪歪斜斜走着路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步伐一顿,然后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随着他的行走,四周响起了蛇虫行走的声音,是很多的蛇虫活动的声音,窸窸窣窣。但是除了那条蛊蛇,他们全然看不到其他蛇虫的身影,而且这些声音一下仿佛远在天边,一下又像近在耳边,十分诡异。
  白山亭迅速将阮凤章三人的穴道解开,接着横剑于胸,挡在了谭藻面前,将他遮住。
  那个人看见他将谭藻挡住,呼吸变急促了一些,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渍。
  白山亭眼神不善,“贺灵则?”
  贺灵则回以一抹冷漠的笑容,伸手一掌印在白山亭身上,白山亭竟然连反应的机会也没有。他看见了贺灵则的动作,那么缓慢,但他无法做出任何动作!
  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中了蛊?!
  到此时,贺灵则便已站在了谭藻身旁,他扶着自己的墓碑挨着谭藻坐了下来,深深地看着他。
  谭藻也看着他,眼中再也没有其他人。
  阮凤章三人扶住脸色开始发青的白山亭,一时全然不知如何是好。他们毫无防备,会在此处遇到贺灵则,更没想到,贺灵则的蛊术如此奇诡。
  还有与他对视着的谭藻……
  阮凤章看着再也插不下第三个人的二人,只觉浑身冰凉。
  “教主……”谭藻眼中含着泪,抬起了手臂。
  贺灵则也回以他一个深情的拥抱。
  下一刻,谭藻拔出了自己那柄普通的长剑,就着这个拥抱,一剑穿胸,捅进贺灵则肺腑之中!
  这是他的第二次生命中,首次出剑,动作流畅自然,因为早已随着千万次的练习,印刻在他脑海中,即便没有了内力,这平淡无奇却难以避开的一剑也顺顺当当穿过了贺灵则的身体。
  谭藻看着表情瞬间凝固的贺灵则,漠然道:“对不起,骗了你那么久。”
  刹那间,四周虫鸣声无比尖厉!
  ☆、第二十九章
  谭藻将长剑一点点抽出来,神情带着说不出的冷意。
  他环着贺灵则无力倒下的身体,对祝红霞道:“带着他们,立刻离开。”
  即便是知道最多真相的祝红霞,看着冷静到不可思议的谭藻,都不由产生了莫名的情绪——到底在心底演练过多少遍,才能做到这么镇定自若。哪怕他有一丝异常,也会被贺灵则发觉,但他的手从捅剑到抽剑,都没有颤抖过一点,始终平稳如初。
  祝红霞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谭藻,纵然武功不济,但当年谭藻在魔教那样险境环绕的情况下,仍然做到了那么多事情,绝不止是贺灵则迷恋他的缘故吧。
  阮凤章摸着白山亭的脉道:“白前辈可能快不行了。”
  “百毒掌。”谭藻脸色开始发白,“别说了,你们带着他快走,魔教的人随时会来,这里一定被他们布置过新的机关,小心一点。”
  祝红霞:“那你呢?”
  谭藻:“这里,本就是我的埋骨之地。”
  到此时,他算是彻底承认了自己就是谭藻,纵然大家心里早已明白。而他所谓的断后,也不过是送死罢了,贺灵则一死,魔教又会有何人给他面子。
  阮凤章听得“埋骨之地”四字,心中一痛。
  就是犹豫这么片刻的工夫,四周潮水一般涌来了毒虫,原本忽近忽远的虫鸣声一下子切实了,祝红霞脸色一白,“走不了了。”
  “是魔教的人来了吗……”谭藻有些迷茫,他伸手探了探贺灵则的鼻息。并无气息。
  众人本已做好被毒蛊缠身的准备,但意外的是,这些毒虫重重围住他们,却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并不靠近,只是发出威胁的声音。
  不知为何,谭藻只觉身体逐渐无力,他把贺灵则推开,使其靠在墓碑上。
  贺灵则的眼睛还未闭上,残留着一半欢欣,一半惊诧,似乎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爱人一剑穿胸。
  谭藻抬手一拂,他的眼睛便静静闭上,俊秀的脸庞湿漉漉的,水珠从额头滚落,滑过脸颊,便如泪水一般。
  他的脸一片苍白,毫无生气。
  奔赴而来想救自己的爱人,却被爱人一剑穿胸。
  死不瞑目,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