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霜寒_356
  云倚风面不改色,将扳指揣回袖中,暗自在“夺貂之恨”上,又怒加一条“嘲讽扳指”的新罪状:“腊木林中如何?”
  “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异常。”暮成雪道,“不过的确没见到成年野象,只有零星三四头小象,在河边饿得皮包骨头。”
  “夺母弃子,此等行径可真是丧尽天良。”云倚风摇头,“那暮兄先休息吧,我再去军营看看。”
  暮成雪答应一声,转身回了卧房,开关门时,一道雪白身影飞扑在他身上,亲昵万分。老父亲余光瞥见,自是百感交集,酸溜溜地拿起飞鸾剑,走了。
  昏黄日暮,军营里正在生火做饭,一片嘈杂喧闹声。自各地调拨的驻军已经陆续到了,黑压压一片营地搭建起来,至少看着也能更安心。鉴于云门主“在西北大战时冲锋破阵”与“将萧王殿下调戏得说不出话来”这两桩大功绩,已经传遍全大梁,所以西南诸军对他也颇为尊敬,纷纷笑着打招呼,又道:“王爷在壕沟里。”
  那是为阻拦巨象准备的,已经挖得很深了,云倚风纵身跃下,反而将季燕然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接住他:“这下头又湿又脏,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王爷。”云倚风被他抱习惯了,伸手就想揽脖颈,后头及时想起周围还有好几十号人,便淡定拍拍他,“放我下来。”
  “下头湿滑积水,又难闻,我还是送你上去吧。”季燕然连一点泥星子都舍不得让他沾,换了个单手抱的姿势,另一手攀住绳索,云倚风却突然道:“等等!”
  季燕然不解:“什么?”
  云倚风扬扬下巴:“角落里有东西。”
  那是一截被破布包着的棍子,被土埋了半截,众人合力刨出来:“王爷,是把铲子。”
  铲子不稀奇,但出现在幽深地下的铲子,可就稀奇了。云倚风接到手中一看铭刻,心下微微一动,当即便回到玉丽城中,招来几名风雨门弟子,命他们火速去找一个人,是铲子的主人、也是大梁数一数二的飞贼,地蜈蚣。
  季燕然感慨:“可当真是福星。”
  “风雨门出来的,凡事自会比旁人多留几分心。”云倚风道,“不过王爷既觉得我能招福,是不是得弄些瓜果点心供着?”
  “玉婶今天替你煮了四顿饭,不准再吃了。”季燕然拍拍他的脸颊,“我还有件事要同你说。”
  “嗯?”云倚风顺势靠在他身上。
  季燕然道:“今晨近军来报,没有在滇花城中找到雷三与芙儿。”
  云倚风:“……”
  情是不能再调了,云倚风站直:“所有商队都寻过了吗?”
  “是。”季燕然替他倒茶,“他们夫妇二人是跟着周家商队去做买卖,可老周说在商队刚出发时没多久,雷三就称芙儿身体不舒服,要在村落里暂歇几天,往后就再没了消息。”
  云倚风微微皱眉。前段时间玉丽城中百姓皆被疏散,他担心雷三与芙儿听到消息后会着急,季燕然便吩咐护卫军队在路过滇花城时,顺便说一声,让他们暂时安心住在那里,等事情结束后再回来,可谁曾想,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有了江凌飞一事,哪怕再亲近依赖,也不得不再多留几分心。但光是想一想“玉婶一家人可能有问题”这件事,云倚风就已觉得头晕目眩,食欲顿失,很想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也未必是呢。”季燕然拉着他坐起来,“不管怎么说,得先把失踪的人找到。”
  云倚风点头:“你吩咐沿途官兵多加注意,我也会命风雨门弟子去寻。”
  路过厨房时,玉婶还守在炉火边,正“咕嘟咕嘟”给众人煮着宵夜,怀里抱着咿咿呀呀的小孙子,怎么看,她都很慈祥。云倚风在门外站了一阵,思前想后,脑子也糊涂了,只能暗叹一声,也没道理自己身边的人全都是别有用心之徒吧,总得有一两个正常人不是?
  玉婶的身世,当初在初下雪山时,就已经粗粗查过,普通乡下大婶一个。至于雷三,云倚风在前阵子也派人去打听了,说是南边山林中的采石人,父母双亡家境贫苦,直到前几年改行经商,天南地北到处跑着,日子方才好了起来,还娶了王城里的白净媳妇,似乎……也挺正常。
  晚上睡前,季燕然道:“还有种可能,要不要听?”
  云倚风来了精神,是什么?
  季燕然道:“野马部族的人知道你厚待玉婶,所以绑了雷三与芙儿,以做要挟。”
  云倚风抬起胳膊挡住眼睛,有气无力道:“你还是别说话了。”种种分析都如此令人头秃,今晚怕是再难入眠,但干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又实在没有那份心情,便邀他:“喝酒吗?”
  “大战在即,我若放纵饮酒,便要自领军棍了。”季燕然道,“不过可以看着你喝。”
  云倚风撇嘴:“不喝了,无趣。”
  季燕然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云儿可当真难伺候。”
  云门主扯住他的头发,我哪里难伺候了。前几年春霖城里有个李财主,娶了个娇贵媳妇,去酒楼吃饭,非得相公亲手一根根挑干净鱼刺才肯动筷子,那才叫难伺候。我这样的,统称粗糙好养活。
  季燕然笑着亲亲他,两人在被窝里闹了一阵,云倚风总算有了困意,只是眼睛刚闭上没多久,门外便有人轻声禀道:“门主,人已经找到了。”
  云倚风一时没反应过来,找到谁了?
  弟子道:“地蜈蚣。”
  云倚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