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乌洛兰延走上来,隔了两三尺的距离冲她笑:“你不下去吃点东西吗?”
  冯凭摇头:“我不饿。”
  乌洛兰延笑:“不饿也吃点吧,皇上在找你呢,别让他久等了。”
  冯凭低了眼没出声。
  乌洛兰延莞尔一笑,忽然道:“你不是想让你哥哥调进京来吗?过些日子,吏部有个出缺,是个不错的职位,你可以提前跟皇上说一说这个事。”
  冯凭闻言,心花怒放:“真的吗?”
  乌洛兰延笑道:“真的,我骗小孩子做什么。”
  冯凭高兴的不得了,顿时眼前雾霾全消。想到哥哥能有机会入京了,她欢喜不已,面露感激之色。乌洛兰延随和地笑了笑,道:“你找机会问他吧。”
  冯凭跟上去:“是什么职?我哥哥能做吗?”
  兰延道:“有什么能做不能做的。这个职位要紧,皇上准备换上亲信的人,听话就成。”
  冯凭巴巴地说:“我哥哥很听话的。”
  乌洛兰延笑:“这事说不准,我只是跟你说说,你跟皇上提一提,这次要不行,再等下次吧。总有机会的。”
  冯凭回到帐中,拓拔叡正在亲信,侍从的簇拥下饮着酒,举行欢宴。她心里高兴了,只是拓拔叡身边一直有人,她找不到机会说话。她琢磨着回到宫里再说,然而回到宫里好几天,一直也见不到拓拔叡。她自己也胆怯,不好意思跟拓拔叡开这个号,于是这天跟常太后提起,想让常太后帮她去跟皇上说。
  常太后倒是挺认真的,把这件事上心了。常太后道:“你哪个哥哥?”
  冯凭应该不止一个哥哥的。冯凭忙说:“我大哥,我大哥最有能力,他可以胜任的。”
  常太后道:“我事我会记着的,下次见着皇上,跟他说一说。”
  冯凭高兴道:“谢谢太后!”
  常太后笑道:“其实这事,你可以自己跟他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宫里可不止你一个人想要那个位置,你不说,别人就说了,到时候没你的份,好处就成了别人的了,你说是不是?”
  冯凭低头绞着手指:“太后帮我说么,我不会说。”
  常太后笑:“好,我替你说。”
  常太后答应帮她,应该是能万无一失了。冯凭耐心等待着结果,让韩林儿帮她关注着朝中人事的进展。哪知道这天,韩林儿进来告诉她:“这个缺没有了。”
  冯凭心一下子掉入了冰渊,失望,忧郁,烦恼,一下子又全涌上来。她不肯相信,说:“怎么会没有了呢?兰延告诉我说会有的啊?”
  韩林儿道:“有别人顶上了。”
  冯凭心情非常失落。
  她独自生了半天闷气,还是不甘心,去永寿宫见常太后,想问清楚是什么缘故。哪知到了永寿宫,气氛好像不太对,平常这宫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今天却非常安静,宫人们都缩手缩脚的不出声。常太后坐在榻上,在生气。
  冯凭看到苏叱罗在外面,悄悄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
  苏叱罗看到她,小声说:“不就是因为你哥哥出缺补吏那件事,没有成,让别人顶了,太后有些不高兴呢。”
  冯凭到榻前,给太后请了安,劝解说:“哥哥的事,太后不用放在心上的,本来就是说不准的事,这次不行就算了,等下一次有机会再说吧。”
  她心里有点难过,不过见到常太后也生气,只好反过来开解常太后。
  常太后看到她,叹了口气,道:“这件事我先前跟皇上说过,没想到。他昨日封了一位宋美人,把那个缺让宋美人的哥哥顶了。我也是才晓得。”
  冯凭脑子里“轰”的一声,哗一下血涌上脸,瞬间烧成一片,烧的脸都麻了。
  她有个毛病,一受突然刺激,血就要上脸,脸就要发红,完全管不住。情绪变化就被人看在眼里,非常难堪。
  常太后看她这个样子,真是有点可怜她,叹道:“你别往心里去。”
  冯凭低声乖巧道:“我晓得,不会往心里去的。”
  常太后看着她那样子,知道她是个爱多心的人,哪可能不往心里去。常太后有些生气道:“那宋美人的哥哥,还不如你哥哥呢,皇上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不就是被个狐狸精够了么?常太后心里说。她气的不是冯凭哥哥的事,她气的是另一件事。她今天才得知,当初在拓拔叡耳边吹风,阻挠常小妹进宫的不是兰延,而是拓拔叡最近宠幸的一个女人,狐狸精。
  好些天了,她居然现在才知道,深有一种老马失蹄,被人玩了的感觉。
  常太后接下来说了什么,冯凭是一句也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全是太后方才那句话。拓拔叡宠幸了一位美人,然后把她心心念念盼的出缺顶给那个女人的哥哥了。
  如果是旁的人顶了,是有能力,有根基,有手段的人顶了,她也不会内心这样大的波动。结果却是被一个寻寻常常,地位不比冯家高的人顶了。
  原因呢,因为那个女人得了宠,床上跟皇帝一说,皇帝就答应了。
  她那心里,已经完全不是滋味了。
  常太后安慰道:“你别伤心,待会他过来,我帮你问他。哪有这样子做皇帝的,明明说好的给你,招呼都不打就给别人了。这小子,他就是看你性子软好欺负呢!”
  冯凭不好意思地说:“还是不要了。”
  常太后说:“别不好意思,就要问他。你不好意思,人家好意思呢!脸皮越薄越吃亏,听我的,啊,别不好意思。”
  冯凭说:“那我听太后的。”
  常太后笑道:“这就对了,没啥好脸红的。他是你丈夫,你跟他要这点东西过分吗?不过分,后宫这么多女人,别人都要你不要,你就是傻。那些狐狸精,她向皇上献媚得了好处,她才不会在背地里夸你老实本分守规矩,她只会嘲笑你没能耐,不能讨皇上的欢心,嘲笑你没人疼没人爱还不中用。你越老实人越踩。”
  冯凭道:“我是怕皇上不高兴。”
  常太后道:“他有什么不高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说话不算话,没脸的是他,不是你,你别怕。”
  第43章 负担
  冯凭正听太后训话,李延春进来道:“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常太后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伴随着宦官的宣报,拓拔叡一身玄色窄袖交领长袍走进殿来。
  冯凭站起身来行礼。
  冯凭以为他是为了哥哥的事的,结果却不是。拓拔叡坐下来,笑容满面地和常太后商量起了半个月后的寿宴。
  常太后在宫中的第一个寿宴,拓拔叡打算要好好办一场的。常太后就说随意吧,亲戚叫进宫来,后宫女眷们一道乐乐得了,拓拔叡却说:“这怎么能随意?一年里才有一次,这是大事,不能随意。朕准备让朝臣们也入宫贺寿。”
  然后商量起了寿宴的细节,李延春,李贤等人在旁边,也都插着嘴,说说笑笑的,一时又非常热闹了。说到高兴处,大家都笑,常太后就提起了宋美人的事,笑说:“小子,这件事,我可跟你说了!你是皇帝,你爱宠谁就宠谁,你就是娶一百个都行,只要你高兴,我可不管你。但是凭儿,她跟你不是一般的感情,她人懂事,又体贴,从头到脚对你一心一意的,这多不容易,我不许你伤她的心。这孩子,我是看着她长大的,我摆明了跟这小子说了,我是要护她的,我不许你喜新厌旧欺负她!”
  拓拔叡愣了一下,笑了,道:“我哪欺负她了,有太后护着,我哪敢欺负她。”
  他笑问冯凭:“凭儿,朕欺负你了吗?”
  冯凭没想到常氏这样直白,有些不好意思,勉强笑道:“没有。”
  拓拔叡道:“你看嘛,她说没有,太后冤枉我了。”
  常太后说:“你这小子,还抵赖!她心心念念盼着她哥哥调进京,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吏部出了个缺,我还跟你千叮咛万嘱咐呢,让你别忘了冯家。你倒好,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转头就把个好缺顶给别人了!你还皇帝呢!说话不算话!有你这样当皇帝的!”
  拓拔叡告饶道:“朕错了,朕错了,当真忘记了。一时没想起这事。”
  常氏说:“我看你就是不把我这老太婆放在心上,嫌我管你!话多!”
  拓拔叡投降道:“真没有!”
  常氏说:“就是被个狐狸精迷了心窍了!”
  拓拔叡笑道:“太后,你可别说朕的美人是狐狸精,朕的美人要是狐狸精,那朕的后宫不成了狐狸窝了!朕不成了公狐狸,您不成了老狐狸,凭儿不成了小狐狸了!”
  常氏说:“你还好意思笑!”
  常氏说:“把那个狐狸精给我叫过来,我要看看她,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妖怪,把我儿子魂给勾走了。”
  拓拔叡被她说的夸张,本来也没多大的事,被常氏大惊小怪的拿出来说了半天,冯凭在旁边看着。他感觉实在有点尴尬,笑道:“今天就算了吧……”
  常氏说:“怎么,你怕我吃了她?”
  拓拔叡心里已经蛮不自在了:“这叫什么话,朕是说,今天太晚了,太后要见她,随便什么时候召就是了。咱们今天商量正事的,要她做什么。”
  常氏笑说:“你放心,我不会吃了她,我就看看她长什么样。我可没见到谁能爬到凭儿头上呢。”
  拓拔叡最近确实正宠幸着一位姓宋的美人。先前常氏给他说冯家的事,他一直记得,本来也打算给冯琅了,不过那天床上小宋又跟他提,也想要。他想着常氏只是随口说说,反正冯凭也没亲口要过,觉得不太紧迫,就想以后再说好了,就答应了小宋,把这缺给了小宋了。没想到常氏意见这么大。
  拓拔叡笑道:“行,行,这事是朕做错了,快别说了。冯琅是吧?朕重新给他派个职位,朕想到了,平州刺史,怎么样?这可是个实职,这样总行了吧?朕明日就给他调,让他赶紧去上任去吧!”
  常氏笑,推了推冯凭:“平州刺史,满意了吧?比那个什么侍郎大多了!我就说,皇上肯定不能亏待你的!”
  冯凭该笑,又不好意思笑,憋了半天,结果还是破涕为笑。
  拓拔叡拍了一下她脑袋,笑说:“你个小丫头片子,多大点事,还会跟朕赌气了!上次不高兴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你自己不说,让太后帮你开口。”
  常氏笑说:“哎哟,她脸皮薄的很,不像那些个人会哭会闹。我要是今天不给她主持公道,你可不是就委屈了她了!”
  这事说定了,冯凭高兴起来:“我想给哥哥写封信。”
  拓拔叡笑道:“你去写吧,朕同太后再说会儿话,一会去看你。”
  冯凭谢了太后,谢了皇上,回了紫寰宫。韩林儿看她回来,面带喜色,好像有什么喜事发生了。韩林儿笑道:“小贵人见到太后了?太后说什么?”
  冯凭高兴说:“我见到皇上了,皇上说要给哥哥放一个平州刺史。”
  韩林儿笑道:“真的?”
  冯凭说:“真的。”
  韩林儿道:“这可是喜事,恭喜小贵人。”
  冯凭道:“我想给哥哥写封信。”
  韩林儿道:“我给小贵人磨墨。”
  冯凭最近才刚刚学写字,写的还不太好。她提了笔蘸墨,好奇道:“平州刺史是什么?”
  韩林儿道:“州郡刺史,是不小的官了。”
  冯凭道:“有这个州吗?”
  韩林儿:“呃……”
  “贵人不用担心,皇上既然答应了,肯定是作数的。”韩林儿道:“回头问一问皇上。”
  冯凭提笔写了一封短短的信,大致说了几件要事。韩林儿在旁边给她磨墨,帮她指点了几句,约摸写了半个时辰,中途,韩林儿让人换了一次灯油。
  信写好了,刚封起来,拓拔叡过来了。
  “写好了吗?”
  冯凭看到他,笑道:“写好了,皇上要瞧瞧吗?”
  拓拔叡道:“朕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