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谢思雅先前听父亲说过,安王刚回京就疯了,左腿还少了一截。她睨了眼他微跛的步子,应该是配了义肢吧。
  一个跛子而已。
  收起心里的不舒服,谢思雅偷瞥着萧夜衡,发现他脸上的刀疤比前些年淡多了,空洞的左眼眶里也塞了义眼。倒是没当年那么吓人了。算起来,虽然一年平均也来十次安王府,竟然从未见萧夜衡人。
  总算看到他了,她冲他扬起温婉爱恋的笑容,“夜衡哥哥,你回来了!雅儿等了你好一会儿了。”
  萧夜衡又岂会错过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嫌恶。这贱女人……
  一行人向安王萧夜衡行礼,丫鬟春桃连忙告状,“王爷,谢姑娘今天上门,意图羞辱郡主,让郡主对她下拜,污蔑郡主是您的侍妾,还说心仪于她,等了她五年未婚,为她拒绝别的女人,还说让您去找皇上,退了您与升平郡主的婚事……”
  一字不漏地复述刚才的事。
  颜水心觉得救下春桃不错,自己省了很多口水。
  萧夜衡越听,脸色越黑,头顶都气得冒青烟了,锐利无比的眸光朝着谢思雅迸射过去,咬牙切齿,“贱人,谁允许你在心儿面前胡说八道?”
  “我……”什么心儿?谢思雅被瞪吓得浑身发抖,看向颜水心。
  后者点头,“不用怀疑,萧夜衡口中的心儿就是我。”
  “夜衡哥哥,她直呼你名讳,大不敬。还说见了皇上不参拜。”谢思雅泪水在眸眶中打转,“你为了她凶我,娶她这种女人,就不怕将来惹事?”
  “住嘴。夜衡哥哥也是你叫的?”萧夜衡冷哼一声,“心儿是世上最好的女子,谁敢说她半句不是,就是跟本王作对。”
  “既然夜衡哥……”察觉对方的不悦,谢思雅改口,“安王既然这般在乎升平郡主,思雅……”一咬牙,苍白着脸认了,“她做王妃,思雅就为妾吧。”
  颜水心意外,“谢姑娘对安王真是深情。当妾这种话都出了。”
  谢思雅美丽的脸上流下两行楚楚动人的眼泪,“安王,雅儿对你一片真心。”
  萧夜衡被恶心到了,“本王可不要你这种侍妾。你自甘下贱,定远候教女不严,这候爷的爵位,是该削了。”
  谢思雅闻言,满面惊骇。
  她心里深深清楚,当今皇上对安王几乎是言听计从,甚至比皇帝自己占比都重。
  “安王所意,等同于圣旨。”这是五年多前,皇帝新登基,对满朝文武说过的话。
  “王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谢思雅回过神就大叫,“你一直都那么爱我,怎的就变了心!”
  萧夜衡偷瞥着颜水心淡然若水的面容,似乎没将谢思雅放在心上。
  但他还是要说,“谢思雅,没赶你出去,就是要解释清楚。本王对你从无男女之情,退亲前,也不过见了一两面。于本王来说,你纯粹就是先帝为本王指过的前未婚妻而已。这五年多,本王怎么可能在等你?更遑论为你拒绝美人?”
  目光重新落到颜水心绝美的脸上,“本王只是一直未遇到心仪的人,也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直到心儿出现,弱水三千,只饮一瓢。颜水心以后将是本王唯一的女人。”包括以前也是,心里补充一句。
  颜水心回视了萧夜衡一眼,目光比刚才温柔多了。
  萧夜衡就知道她是在意的。还好说清楚了,孕妇不能憋气。
  “不!”谢思雅疯狂摇头,“这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可是等了你五年多啊。你允许我每个月可以来安王府一次……”
  “那是因为当年,本王初受伤时,你口吐恶言,本王不悦。”萧夜衡抬手抚了抚自己满是刀疤的左颊,还有那颗假的义眼。
  还记得那时,谢思雅前来探病。
  大夫正在给他换药,谢思雅看到他残毁的容颜,竟然扯着嗓子惊惧地尖声大叫,“鬼啊!厉鬼、有厉鬼!”
  还戏剧性地吓昏了过去。
  这叫他怎能不动怒!他堂堂王爷,千金之躯,岂能被这般诬蔑。
  原本连成亲的日子都拟定好了,就在一个月后。
  他恼得当场派人将昏迷的谢思雅送回了定远候府,并同时附上了一纸退婚书。
  后来,定远侯带谢思雅多次登门谢罪,他皆避而不见。
  萧夜衡稍忆了一下曾经的事,内心已毫无波澜,讽刺地瞥向谢思雅,“你要相看新夫婿,一个对本王口吐恶言的贱妇,本王又岂会让你好过?你自甘下贱,一个月到一次安王府。别的男人知道你与本王有交集,哪个不长眼的豪门权贵敢娶你?要么攀附你定远候府权贵的庶民。你候府根本看不上。眼高的你就耗着,竟然对本王还有痴心妄想。呵呵呵……”
  颜水心算是明白了。
  谢思雅以前伤了萧夜衡,高攀不成,不肯低嫁,才等着再进安王府的大门。
  也不算等吧,她不是在物色别的夫婿,只是没看上的而已。
  第88章
  谢思雅怎么会承认这等做派, “王爷,我真的是等了你五年多,真的是啊!您不能这般冤枉我。”恶瞪向颜水心, “一定是她,她在你耳边挑拨离间……”
  “谢姑娘真会泼脏水。”说话的是方毅, 他看不过去了,“属下受王爷之命, 稍注意过定远侯府的动向。您一个月相看夫婿不下十个, 五年多下来,起码挑造选了不下百人。上个月不是还有媒婆送了一叠青年才俊的画像进侯府让你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谢姑娘, 请不要诬赖我们准王妃。”
  萧夜衡连眼神都不给谢思雅一个, “听清楚了?你可以滚了。”
  相亲的事, 父亲一向隐秘进行, 花重金遮掩, 谢思雅没想到萧夜衡竟还能查得一清二楚,霎时脸色一阵青白交错,“不。我不走。安王,除非你同意不削我父亲的爵位, 再补偿我一笔多年来的青春耽误费。不然,我就去告御状……”
  “尽管去告。”萧夜衡冷漠地勾起唇角,“皇兄若知道你当年说了什么。只会让侯府更惨。”
  谢思雅马上想起,萧夜衡变成瞎眼毁容的鬼脸,全是为了救皇帝萧景, 告御状不是自找死路?“我不告了,雅儿一时失言。安王,你就念在我这么多年没成亲,已经是二十三岁的老姑娘了。别人的孩子都满地跑了,我确实多年不易……”
  “把本王当成备选,还有脸唱不易。”萧夜衡格外讽刺,大手一挥,“把她扔出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扣住谢思雅的手臂,将她往外拖。
  “我不走!”谢思雅吓得泪流满面,“安王,我不要损失补偿了,只求你不要削我父亲的爵位……”
  “太吵了。”萧夜衡蹙眉。
  侍卫会意将塞住丫鬟蕊儿的布团改塞到谢思雅嘴里,后者立即有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唔唔声。
  蕊儿可不敢继续求安王,主子都不行,她一个丫鬟更是人微言轻,只能颤抖地跟在身后一道离开。
  萧夜衡坐到颜水心旁边的椅子上,看向她时,冷森的容颜浮现一抹温柔,“心儿,宝宝今天乖不乖?可有闹腾你?”
  一直沉默不言的颜水心冷哼,“就问他/她?不问我。”
  “心儿辛苦了。”萧夜衡满眼疼惜,“本王舍不得你受累。若是可以,本王愿代你。”
  “那好吧。”颜水心抚了抚自己微隆的小腹,“把宝宝装你肚子里去。”
  方毅等几个侍卫丫鬟都忍俊不禁地想笑。
  萧夜衡微微一愣,“本王没那功能。”
  “逗你玩儿呢。”颜水心见他认真,也笑。
  “心儿,你真好看。”萧夜衡觉得她的笑赛百花之艳,不由得看痴了。
  “宝宝,你爹真俊。”颜水心也跟他对夸。
  萧夜衡是真的相信在她眼里,自己是好看的,因为她连皇兄萧景那个公认的美男子都不曾多看一眼。
  “裴玉的坟已经做好了。”闲聊中,萧夜衡告诉她。
  颜水心这副身体的原主母亲的墓,“那我改明儿就去拜祭她。”
  丫鬟春桃进言,“郡主,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在奴婢那儿的乡下,孕妇是不祭祀的。说是孩子纯洁,在肚子里就容易让鬼神惦记上。扫墓之事,您就等生完孩子再去吧。”
  方毅也说,“属下家乡也有这个说法。产妇在月子里虚,也易惹上不干净的邪物,还是您以后坐完月子去。”
  颜水心都穿过来了,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就算不信,也不必背道而弛,还未及开口,萧夜衡率先做决定,“那就等以后再去。”
  “礼部尚书颜卿,并不是我生父。我是气不过颜卿把其侍妾裴玉的尸首扔去乱葬岗。我又与颜卿次女颜水心正好同名,且交好。遂托王爷为裴玉做坟,并无它意,尔等明白了吗?”颜水心向下人找了个借口解释。
  既然不打算认颜卿为父,就不让人误会了。
  “是。”
  此时,一名家丁前来禀报,“王爷,门外有一个叫李有柱的年轻男人,说是想见您一面,跟您道歉,还有辞别。”
  萧夜衡拧了一下眉头,想到这个乡下青年喜欢心儿,他就心生不悦。
  毕竟逃难时住过他家里,他还是开口,“让他进来吧。”
  须臾,一身粗布麻衣的李有柱在家丁的带领下来到了五步开外。
  李有柱远远的就看到了萧夜衡与颜水心坐在院子里摆的椅子上,二人面前还有桌点心。
  “拜见王爷、郡主。”李有柱不知道怎么行礼,就跪地俯首。他虽然不识字,听人说过升平郡主写的纪实,从书里的内容推测,颜水心就是皇帝新封的郡主。
  看她衣着,还真是了。
  没想到,多日不见,颜姑娘身份尊贵。不,她根本就是真凤凰。
  “起来吧。”萧夜衡声音毫无波澜。
  “小的是来向您与郡主道歉。”李有柱面色焦灼地道,“安王,您当初给我的信,我真的送到了京郊总管胡力祥手上了。胡总管按信里的意思,在冷月山庄接应,我不放心,一直留在京城。我今儿才听说,萧慎之前派人在冷月山庄守株待兔。我真的不知道消息怎么泄露的……”
  “是萧慎先前一直让人留意拢季城那边的人过来的动向。也许,你的包袱被翻过一遍了也不一定。尤其你与胡力祥接触,更容易被盯上。本王知道不关你的事,无需介怀。”
  “多谢王爷。”李有柱也很自责,送个信没帮上忙不说,还差点让安王与颜水心被捉,真是后怕。
  他躬站着身,向颜水心看过去,讶异地道,“郡主,你真的有了身孕?恭喜了。”看来她落笔写的丛书纪事,一个字都不假了。
  她微点头,“李大哥,先坐吧。来人,搬椅子。”
  “不不不……”李有柱摆手,“小的一介草民,岂敢与安王、郡主平起平坐。别折煞小的了。”
  萧夜衡倒是认为他说的是实话。颜水心无所谓,“在李家的时候很开心。承蒙李大哥照拂。”
  她能叫他一声李大哥,李有柱其实很感动的,“郡主,既然看到你与安王无恙,小的就回拢季城了,家母还在等我。”
  “李大哥还是在安王府多住几天吧?”
  “不了。家母肯定担心我的安危。”李有柱想到自己曾经向颜水心表白,就心怵。
  人家是安王的女人,他咋那么不长眼?
  安王一怒,指不准宰了他都不一定。
  “那便不留李大哥了。”颜水心刚要说些什么,萧夜衡先一步接下她的话,“来人,去取一百两银子,再派两个人护送李有柱回拢季城。”
  颜水心其实也是这么想,既然萧夜衡说了,她就不重复了。
  李有柱想到一百两银子,他得挣个五年,太贵重了,推辞,“安王,使不得……”
  “李大哥,你不接受的话,我于心不安。”颜水心开口,“别忘了,李大娘还在攒钱给你娶媳妇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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