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举文里的嫡长孙 第56节
  岂不知这是徐大人给的最后机会。
  “这卷子上可都有诸位举荐的签名、印章。”徐大人提醒道。
  还是无人作声。
  徐大人当即叫人封了所有的卷子,将应天府的十位同考官分开看管,一一盘问之后,果然发现了猫腻。
  正如林世运所言,那些无意义的虚词成了识别卷子的暗号。因临时换过题目,虚词的排列让句子显得格外生硬,学识深厚的老学究们都能看出问题所在。
  那些举上来的卷子,成了最确凿的证据。
  事已查明,徐大人又奏圣上,短短两句:“臣查明,果然有诈,举才事急,臣回京再细禀圣上。”
  十八房考官只剩八房,徐大人带着众人,挑灯夜战,重新批阅卷子,在九月初公布了南直隶乡试的桂榜。
  彼时,御书房内,天子案上放着两副奏折,一副是徐大人的“果然有诈”,另一副则是礼部左侍郎的折子。
  他倒没有直接弹劾徐大人,而是弹劾应天府的官员监管不力,以致学风不正,作弊之事靡然成灾,恳请圣上严查,列举了诸多事实。
  明着是弹劾应天府尹的,然则真查明白了,今年的主考官不免要挂一个监考不力的罪名。
  惩戒不大,但足以让徐大人错失尚书之位。
  “李爱卿,你以为此事如何?”圣上问刑部尚书道。
  “臣以为,徐侍郎奏折在前,自然以他的作数,不管是监考有功,还是检举得力,这两份功劳都应算在徐侍郎名下。”刑部尚书道。
  “善。”圣上道,“传朕口谕,徐侍郎举才有功,按期归京受赏,至于南直隶乡试作弊一事,便有刑部负责彻查,不单单南直隶各府要查,朝堂之中若有通同作弊者,一并刑罚。”
  “臣领命。”
  ……
  ……
  秋日桂花香浓,英姐儿知晓侯爵夫人喜食花香之物,遂做了些桂花软糕送去,因怕腻口不敢加入蜂蜜,而是熬了些饴糖加进去,不掩桂花的清香。
  侯爵夫人连连称赞,说道:“英丫头,你若是能经常陪在我身边,我必定欢喜得要紧。”
  英姐儿脸颊有些红扑扑的,垂眸道:“侯爵夫人喜欢,我便常送些过来。”
  “好好好。”侯爵夫人连说了三声好。
  英姐儿走后,侯爵夫人把那个沉迷在算学中的三孙儿找了过来,欢喜说道:“祖母替你看好了一门婚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谁料陈行辰反应极大,没听是谁就直摇头,说道:“那不成,孙儿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
  侯爵夫人知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只能惋惜道:“太不巧了,可惜了她一身的好学问,又善做点心,有主见懂规矩……”
  “祖母方才说甚么?”
  “我说那姑娘好学问,有主见,懂规矩,还善做点心。”侯爵夫人道,“你既无缘就休要多问了。”
  陈行辰愣了愣,言道:“可是孙儿喜欢的女子,也善作点心,有学问有主见……”
  第54章
  锦昌侯爵府里。
  侯爵夫人和陈行辰祖孙二人这么对望着,若有所思——不会这么巧罢?
  陈行辰脸上有些挂不住,方才他可是一口咬定说“那不成”的。
  “祖母看好的,是哪家的姑娘?”
  陈行辰心里还在窘急,但侯爵夫人心里却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她这个孙儿平日里要么在家,要么去府学,或是去景川伯爵府,认识的姑娘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喜滋滋笑笑,故意道:“那你看上的又是哪家的姑娘?”
  陈行辰脸上露出绯色,道:“祖母只管说心仪的孙媳妇是谁家姑娘,再看孙儿点不点头,自就晓得答案了,何须还要打趣孙儿哉?”
  兴许只是他一厢情愿,陈行辰可不敢贸贸然把心上人说出口,大庆朝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最大的尊重。
  “罢了罢了,我不为难你。”侯爵夫人继续逗孙儿道,“我还是去问问你二哥罢,他的婚事也没着落呢。”
  陈行辰赶紧张开手,拦住了门口,焦急道:“祖母,可不兴临时变卦的。”
  侯爵夫人见孙子这般火急火燎,乐得大笑,才肯告诉他:“我看上了裴家的四丫头。”又继续分析道,“以你的性子,寻常的女子未必能懂你的心思,只怕平日里说话山南海北,前言不搭后语。这英丫头不同,她读书习字,又与你一般,有自己的喜好……”
  结果,陈行辰根本没听后面那一长串的分析,哈哈地凑到侯爵夫人跟前,问道:“祖母何时替我去说亲?”
  侯爵夫人一愣,点了点孙儿的头,道:“敢情你早就琢磨好了。”
  “孙儿确有这个心思。”
  侯爵夫人却道:“此事还急不得,一来你二哥已经在说亲了,你做弟弟的要余些时间给他,不好抢在他前头,二来裴家小子刚中乡试解元,来年你参加春闱后,选在杏榜公布前去说亲纳采,更显诚意。”
  陈行辰想了想,道:“祖母说得有道理。”
  既然是求娶心仪的姑娘,自然应当选最有诚意的时候,也不差这几个月。
  侯爵夫人又道:“你要继续抓紧功课,为自己的姻缘添个好彩头。”
  “孙儿省得了。”
  ……
  近来,英姐儿的医理学问进步飞速。
  她本就有基础在,早些年盲目摸索的经验并非徒劳无用,就好似一段长长的路,一直摸黑前行,如今有人亮了盏灯,才发现自己只差最后几步。
  田司药倾囊相授。一则裴若竹有恩于她,二则她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女官,独自抚养两个孩子,需要有个靠山庇护一二。
  不过,田司药是个实践派,知晓如何诊断,亦知晓如何开药,但问及详细医理,她也只懂些医书里写的。
  英姐儿需要结合田司药的经验,自己再去琢磨药方中每一味药所起的作用。
  这也是她最感兴趣的地方。
  有时恰好遇到妇孺向田司药求医,英姐儿还会坐在帘后旁听、切脉,记录病人的症状,积攒了厚厚一本笔记。
  ……
  这日,英姐儿提着食盒来到弟弟的院子,与弟弟叙话。她每每跟弟弟说起医理困惑,弟弟虽不能为她详细解答,但会提供一个方向,她顺着这个方向去研究,总能有所收获。
  她也愈发信服弟弟。
  今日,她提了个疑惑,言说为何有的药丸非要就着温黄酒服用,若是换温水服用,则药效大打折扣。
  这黄酒作药引,其功效在何处?
  她查阅医书,只找到“行药势”寥寥数句,未能找到更详细的说明。
  裴少淮听后,思忖片刻,言道:“我平日里上街,只曾见过药店里用黄酒泡药材,不曾听说过白水泡药,且药酒愈泡色泽愈浓郁,兴许姐姐可由此入手研究。”
  又道:“我还听说,山海关以北有一种酒叫烧刀子,入口辛辣如烧嘴,大舅那样的酒量,都说他喝不下八两。此酒并非酿出来就如此之烈,而是反复火烧蒸馏,甄斗收集而得,我以为此法对于姐姐研究医理或许有用……兴许药效也是可以通过酒物来萃取的?”
  言罢,取纸张画了个简图给英姐儿,又解释了一遍。
  英姐儿若有所思道:“酒愈蒸愈烈,药愈熬愈浓……我试试。”
  聊完以后,裴少淮见姐姐还带了食盒,遂高兴问道:“姐姐又给我做甚么好吃的了?”
  英姐儿抽回思绪,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险些说漏嘴,道:“你上回不是说喜欢吃桂花蜜酿萫藕吗?我又做了一些送过来。”
  裴少淮纳闷道:“我何时说我喜食蜜酿藕了?我怎不记得了?”
  相对于甜口,裴少淮更爱咸口。
  “是吗?你不喜欢吗?”英姐儿掩饰道,“是津弟喜食甜口,我记岔了。”
  “亲弟弟你都能记岔?”
  幸好食盒里还有一碟香酥丸子,外酥里嫩,正是裴少淮爱吃的,英姐儿把慌圆了过去,道:“甜的咸的都有,弟弟挑喜欢的吃罢。”
  正好此时,长舟进来道:“少爷,是陈三公子来了。”
  英姐儿听后,款款起身,告辞道:“既然弟弟还有访客,多有不便,我先回去了。”遂离去。
  ……
  陈行辰不光来了,还叫人扛了许多药植过来,连着陶盆带着土的。他一进门便欢喜道:“淮弟,你上回同我说缺这几样药植,我都给你找到送来了。”
  裴少淮再次纳闷道:“我何时跟你说过我缺这几样药植了?”
  “啊?是吗?你没说过吗?一定是你记错了,你说过的……”陈行辰打哈哈道,“就我与你讨论勾三股四弦五那回,你一再嘱咐我的。”
  说得煞有介事。
  裴少淮苦想,还是没想起有此事。
  “嘿,我来得正巧,又有口福了。”陈行辰娴熟坐下,又娴熟取食蜜酿藕,吃得起兴。
  看了此情此景,裴少淮岂还会不明白,笑着自嘲道:“一个说我喜食甜口,一个说我缺药植,敢情你们把我当个工具人了。”
  “何为工具人?”
  “随手拿来使的,不是工具是甚么。”
  陈行辰也不脸臊,反倒颔首道:“淮弟这个形容倒也贴切。”
  ……
  ……
  东阳府玉冲县里,裴秉元带着各乡里正最后一次巡看堤坝、农田。
  粟米、糙麦田里一片金黄,收成喜人,秋风吹来,麦穗起伏成浪。
  堤坝上的柳树已经长成一片,根系牢牢锁住堤坝,让堤坝变得更加稳固,可以预见来年春风习习时,堤坝一路柳枝青青随风抚,会是何等惬意的景观。
  远处的半山上,一栋栋房屋依山而建,蜿蜒的坡道一直往下走,连着成片的良田。
  覆沙地里,成片的白油麻已经结籽,绿叶变黄,只待着秋燥将慢慢它们晒干,农户们便可以敲白麻籽了。
  农户们种得很用心,颗颗蒴果圆润饱满,如小拇指般大小,捏开后里头全是白麻籽。
  唯独有一小片田与其他不同,此时中秋已过,这片田的白油麻才刚刚拔高开花,显然赶不上结果收成,一年的劳累都要白费了。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唯独这片田耽误了?”裴秉元有些气恼,问负责这片区域的里正。
  那里正赶紧上前解释道:“回知县老爷,这一户人家春耕的时候耽误,等到快入夏才播种,比别人晚了一个月,我已经教训过了,他们来年不敢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