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3)
  谨慎娜提雅维达掬了一捧水,浇在了黑蛋上,我们现在这样可以算是谨慎吗?
  莱芙被噎了一下。
  她在残余画卷中向魔龙精神体说过要对娜提雅维达负责、戴过精灵发带、被小魔龙载着飞过现在则明晃晃地在圣地精灵的遗骸下浸黑蛋
  明明她应该很担心魔龙的真实身份暴露然而在魔龙身边久了,或许是因为太安心了,不仅战斗的时候显得非常怠惰,她的警惕心似乎也跟着怠惰了起来。
  莱芙暗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又盯着一只水母看了一会儿,这一回双目并没有很快出现刺痛感,她移开目光,问:您先前劝我不要多想,为什么这时候居然回答我了?
  娜提雅维达道:这是因为,现在的骑士小姐可以了解更多的知识。
  莱芙道:知识,您是指,遗骸内部那些像文字的东西,记录的是指关于永恒的知识?
  娜提雅维达点点头,道:精灵遗骸中的文字,不带有声音,无法用言语传达,却能让您直接听到骑士小姐应该曾经体会过许多次,尤其是在来到路克非冰原之后。
  在此之前,您也未尝没有听到。有时候您会知道一些从未看过听过,甚至还没有发生的事。
  这种文字不只是在精灵的遗骸中存在,永恒之花正开放着或是曾经开放过的地方都有,龙肋排中有,骑士小姐的眼睛里有就在万事万物中都有。只不过越是接近永恒,这种知识便是容易解读。
  我所告诉您的,关于永恒,关于信仰之力的话,甚至连永恒这个名词,都不是真正的知识,而只是对这些文字的解读。您只能自己去听到,去看到。
  这种文字能直接撬动永恒的力量,因而在您没有容纳永恒的能力之前,试图去解读,会导致危险。
  莱芙掏出精灵泪,正准备倒几粒出来吃,猛地停止了动作,盯着瓶子里的蓝色小粒,问:既然这些水母是精灵的精灵泪是什么东西?
  娜提雅维达用指尖比了比,道:非常小的精灵遗骸。
  叫精灵泪,是因为眼泪比起遗骸更好接受吗?莱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举着精灵泪瓶子,犹豫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便又毅然决然地吃了几粒。
  娜提雅维达朝黑蛋上拨水,笑道:这确实是精灵的眼泪。精灵的眼泪、它们的血液、在躯体残破之后四散于空中的液滴是同一种东西如果它们确实有眼泪与血液的话。
  莱芙稍觉宽慰,但又有些担忧,道:我吃了很多很多精灵泪,会受到影响吗?
  娜提雅维达道:骑士小姐在残余画卷中遇到过精灵。它们直接穿过了您。精灵的残躯和精灵的本体一样,并不会留在您的体内,只会带来暂时的影响,很快就会逸散在空中,被这些东西吸纳。说着指了指空气中透明的蓝色水母,反过来,精灵泪可以从空中捕获。
  莱芙看着附近的水母,压低声音问:它们都陨落了吗?
  黑蛋在水中跳动的频率逐渐下降,到后来便像一颗变质的蛋一样懒懒地搁浅在冰岸边上。
  娜提雅维达道:可以说是陨落,也可以说,与永恒同在。
  什么意思?莱芙伸手去捞搁浅的黑蛋,放在手心里垫量了一下,意识到重量和手感都不太对劲,
  这不是黑蛋,而是一块长得和黑蛋一样的鹅卵石。
  娜提雅维达嘴角的皮肤抽动了一下,道:当强大的魔物死去,身体虽然消失,却会在各处留下精神体,这些精神体是独特的永恒之花。而圣地精灵几乎完全就是永恒之花,并不具有身体。
  这些东西,除了形态不一样,和三千年前的精灵没有什么区别。若这时算是陨落,那么圣地精灵从未活过;若是三千年前算是活着,那么此时,也依旧算是活着。
  莱芙将石头盘玩了几下,石头圆润的表面变得毛糙,然后成了一块形状不规则、带着杂色的普通石块,和黑蛋一点也不像。
  她举着石头,望向娜提雅维达:这是您变出来的吗?
  难道刚才和谐温情的一龙一蛋戏水,其实只是一龙戏石头吗?
  娜提雅维达无辜地说:骑士小姐冤枉我了。
  言下之意,这个假黑蛋是真黑蛋变出来的。
  真正的黑蛋从远处游过来,在进入莱芙视野之后,猛然加速,破浪而来。
  莱芙被溅了一身水。
  娜提雅维达念诵着咒语,将莱芙身上的水珠弄干,在黑蛋跳起来往莱芙怀里扑的中途截住了,用手帕擦干,放回小布兜里,起身准备离开。
  还没有孵化出来,居然就能做到这么多事情了。莱芙又欣慰又有些担忧,将手里的石头放下,跟上娜提雅维达。
  两人一边散步,一边漫无目的地说着话。
  莱芙道:在残余画卷之中,除了在路克非冰原之外,其余的任务区域里,都有血族和狼人的存在。在三千年前,它们是非常厉害的魔物,据说是魔龙忠诚的部下,您应当很了解它们为什么从来没有听您说起过?
  娜提雅维达的脚步滞了滞,眼神闪避了一下。
  莱芙起了疑心,道:这个问题,教习您无法回答我吗?
  娜提雅维达加快了脚步:是不值一提的魔物而已。
  莱芙跟上去,绕到了娜提雅维达身前。
  手上的皮肤还残留着一些极地冰原水,被风一吹便凉嗖嗖的。
  她搓着手,面向娜提雅维达,一边后退一边说:娜提雅维达大人见过我在这个世界见过的所有人,可是娜提雅维达大人您过去认识的人,我却知道得很少很少
  对您而言那么重要的老友兼前辈,我是最近几个月才知道的。您说不定有有许多老熟人,是我不知道的。
  我听说血族有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白皙的皮肤
  娜提雅维达停住了脚步,抓住莱芙的手,用帕子轻轻地擦着每一根指尖上的水渍,然后拢在掌心里,道:骑士小姐是对我的老熟人感兴趣,还是对血族感兴趣?
  当然是突然,系统界面有些变动,莱芙点开了系统背包,看到《屠龙手册》正在闪烁。
  第218章
  这意味着, 《屠龙手册》新的一章开启了。
  莱芙愣住,身体一下板直。
  《屠龙手册》通常会在任务彻底结束之后才会开启新一章。而手册对彻底完成的认定,通常是某个关键事件发生之后。她虽然不是每次都能预测准关键事件, 但大概能框定一个范围。
  在领悟到片刻永恒之后,新一章没有开启;在救回任务对象、战胜魔龙精神体、离开残余画卷、通过圣殿骑士绶衔礼之后, 新一章都没有开启。下一个可能成为关键事件的, 是她离开圣殿中枢,打开黛博拉大人的信。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开启?
  见莱芙身体僵硬, 掌心里也出了一层汗,娜提雅维达问:骑士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莱芙盯着手册闪烁的图标看了一会儿,没有打开,而是直接关上了。接着将目光移到了一个漂浮在空中的蓝色水母上,装作原本就是暂时被它吸引了注意。
  她早已不再将这本手册当成单纯的武技书或是猎物宰杀指南之类的东西, 现在更是没有屠龙的心思,可是这本书丢不掉,娜提雅维达又明确表示了对屠龙技的兴趣。她便将这个手册当作《魔龙饲养手册》来用, 即便部分饲养技术比较奇怪,总的来说,她使用起来并没有多少压力。
  若是在别的地方, 莱芙自然会利索地施放一下新的饲养技术, 可这是极地冰原。极地的蓝光使得她脑海中动不动就会浮现出娜提雅维达在被摸了尾巴之后的表情, 在偶尔从系统背包里取放物品的时候,瞟到手册所在的格子,她脑海里就有画面这已经够糟糕的了
  娜提雅维达就站在她面前更加糟糕了
  我们回去吧。
  视线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莱芙从娜提雅维达的掌心里将手抽了出来, 被虫子咬了似的抓了抓耳朵。转身,向反方向迈开步子。
  骑士小姐, 您刚才明明还很兴趣,很好奇温柔的询问声从身后传来,只不过听在莱芙耳朵里,似乎带着一丝揶揄的意味,很想知道血族和狼人的事情生怕我不告诉您,怎么现在倒是您想逃了?
  娜提雅维达大人不是说过了,只是不值一提的魔物而已我突然想起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得回到圣殿中枢才行。莱芙一边说一边确认自己语气正常,脚步的节奏不快不慢。
  就算娜提雅维达问她重要的事情是什么,她也早已想好了说辞。昨日和几位骑士一道,拜访了几位圣咒师,去了圣殿中枢几个向骑士们公开的地方,她只要说昨日看过某位著名骑士留下的武器想要再去瞻仰,或是要去借阅某卷藏书,或是听了某位圣咒师的讲解有所疑惑要趁着离开极地冰原之前找她寻求指点便可。
  她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任何破绽。
  莱芙又走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为了方便黑蛋游泳,这个地方离圣殿中枢很远,娜提雅维达带她传送过来只要片刻,但是她靠着双脚走过去,恐怕得走上好几日。
  只得悻悻地停住脚步,回过头。
  娜提雅维达的双手松弛着垂在身体两侧,金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问:骑士小姐突然变得很奇怪,是因为《屠龙手册》吗?
  居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
  娜提雅维达很矜持很体贴地说:新的一式非常让骑士小姐为难吗?如果骑士小姐不愿意的话,那么不使用也可以的。
  莱芙立刻点开《屠龙手册》,看到新一章的内容,松了一口气,道:我不觉得为难,是非常普通的招式。
  是吗?娜提雅维达从莱芙冒汗的鼻头开始打量,目光下移,最后停留在微颤的指尖上,噗嗤笑出了声,骑士小姐都已经说了要对我负责了,现在不应该这么害羞才是。
  这话听在莱芙耳朵里就像是战前的挑衅似的,她挺了挺背,连忙道:的确是非常普通的招式,再普通不过。只是同浴而已。她是真心觉得这次招式没有丝毫挑战性。
  在埃得村的十几年中,因为沐浴设备有限,她经常和年龄接近的小姑娘们一起洗澡。在斯莱帕特的任务中,她和娜提雅维达在草场上的小河里也经常一起洗澡。
  在为龙生蛋这一式出现之后,其余招式一下子相形见绌,莱芙笃定不会有比生蛋更有难度的招式。而在其余没有挑战性的招式中,同浴的难度可以和看星星齐平。
  被当面戳穿倒是比她一个人胡思乱想要自在多了,少了一个秘密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都已经有一个蛋了,一开始就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再有下一次就直接坦率好了。
  莱芙捏紧了拳头,又松开,道:您也认同我的话吧,这个招式,实在相当平常不过吃了精灵泪,就没有洗澡的必要,而且极地冰原的水很凉,到别的地方,我们再。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娜提雅维达继续追问。后者拿手帕遮着脸,露出的半片脸颊变成了粉红色,目光也闪避开了。
  这是害羞了。
  果然是害羞了吧。
  莱芙像欣赏什么稀奇物件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娜提雅维达瞧。她至今依旧搞不懂魔龙害羞的点究竟在什么地方。在很多应该害羞的场景下,魔龙表现得仿佛没有羞耻心;但是偏偏在不需要害羞的时候,却又会突然地、没有理由地、强烈地害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