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第509节
  原来是为了乔小姐来的,黎兆收了自己方才咬牙切齿的举动,皱眉道,“你怎的不早说?乔小姐遇到麻烦了?是原家吗?不应该啊,我祖父精明的很,给了《素问经》却没给打开的方法,打得开才怪……”
  张解看了他一眼:“果真是精明,令祖父拿捏这个是想撮合你同原大小姐的婚事吧!”
  “那是在原二爷被她弄死之前了,”黎兆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弄死之后,祖父已然觉得我同原大小姐不大合适了。”
  朝中势力错综复杂,作为吏部冉闻看中的年轻后辈,黎兆能知道原家发生的事情并不奇怪。
  “所以,事情应当不是由《素问经》引起的,”黎兆说到这里,狐疑的看向张解,“那你提《素问经》做什么?简直吓我一跳,以为《素问经》要害乔小姐了。”
  “《素问经》的事我替苒苒谢谢你。”说这句话时,张解很是真诚。
  虽然此事黎家的本意并不是救苒苒,而是有所图谋,不过阴差阳错,倒也算将一个本已经打开的麻烦又强行塞了回去。
  “那倒也不必,”黎兆也不想贪功,只是话说到一半,忽地怒目瞪他,“苒苒是你喊的么?乔小姐同你什么关系?轮得到你来喊?”他都只能喊乔小姐,凭什么这姓张的喊苒苒?
  “就是喊苒苒的关系,”张解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只是乔小姐,我是苒苒。”
  黎兆:“……”
  有病啊!他恨恨的剐了张解一眼:真该让所有人都来瞧瞧这姓张的此时的样子,什么世上真君子,世人眼神都不怎么好吧!
  “你看过《素问经》么?”黎兆的冷眼张解视若未见,只是看着他正色道,“我怀疑苒苒和原娇娇两人之间的事,在《素问经》中或许有相关的秘密记载。”
  女孩子身上发生的事情让他有些心神不宁,是以,即便不想看到面前黎兆的这张脸,他却还是来了。
  “没有。”黎兆懒得看他,只抬头望天,这人碍眼的很,还是眼不见为净,“除了早死去的我们黎家那位神医之外,没有人看过《素问经》。既然没有人看到过,原娇娇又打不开盒子,那便只当它不存在好了。没有《素问经》,十个原娇娇也不是乔小姐,哦,苒苒的对手。”苒苒,他怎么没发现如此唤乔小姐这么好听呢!
  张解蹙了蹙眉提醒黎兆:“你不要乱喊。”
  “那你还不是喊了?”黎兆冷哼道,“山西路的事我正事为重,让你这厮总是围在苒苒身边乱转,到了京城凭什么还要让你?”
  “我喊苒苒,是她同意的。”张解说着,斜了他一眼,“你呢?苒苒同意了吗?”
  黎兆道:“眼下她不在这边,我没法问,改日我问问便是了……喂,那个打更的,你做什么?看什么看?”
  他同姓张的在这里说话,那个打更的远远走过来,可往这里瞥了好几次了,实在是叫人不得不怀疑这人的目的。
  张解回头看了眼打更的,淡淡道:“他脚步沉重杂乱,只是个普通人,不会武。”
  打更的闻言连忙赔了几声不是,而后小跑着离开了,只是经过黎兆和张解身边还是忍不住往这里多看了两眼。
  半夜三更的,他见到的鬼鬼祟祟的年轻男女多了,毕竟书里不是还说过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的话么?可两个男人如此站在大门口聊天的,还是真不多见。
  看模样和穿着,这两人也都生的极好,却偏偏……诶!尤其虽说没听清这两个男人在说什么,可什么“然然”的喊了好几声,也不知道这两个哪个叫“然然”的,真是世风日下啊!
  打更的边想着边小跑着离开了。
  黎兆冷眼看向张解:“所以,是原家发生了什么事了吗?还是乔小姐,哦,是苒苒发生了什么事?”
  “苒苒”这个名字从面前这个人嘴里叫出来总觉得有些刺耳。张解皱了皱眉,再次强调了一声“你不要乱喊”之后,道:“既如此,请你保守住《素问经》的秘密,不要随意泄露,”这个麻烦既然还在盒子里,那最好永远关在盒子里的好,“对了,还有一事,需你帮忙。”
  用的着他来替乔小姐说帮忙?黎兆冷哼:“说吧!正巧近些时日我手头事情不多。”正巧也可借着这个机会去见乔小姐,不,苒苒。
  张解都喊苒苒了,说不准以后他也能喊苒苒。
  黎兆那张脸上的表情委实刺目的狠,张解心中不悦:若不是由这个人来做这件事最不容易引人怀疑,他是当真不想来找黎兆。
  只是在苒苒的安危面前,有些事只能暂且放在一边。
  “我记得当年镇南王小世子失踪时,恰逢当时的吏部侍郎沈遇经过,便顺手帮着寻过一段时日。”张解说道。
  既然确信镇南王妃去原家同镇南王小世子失踪有关,那便当从源头处开始查。
  镇南王一家虽然封王,但确实远离朝堂,便是长安城中知道的人也不多。当时的吏部侍郎沈遇告假回乡看望病中的母亲,回长安的途中因山道滑坡绕了路,便恰巧遇到了丢了小世子的镇南王妃。
  即便镇南王一家地位尴尬,颇有避居于世的意味,可一旦出了事,到底是王侯之家,官员哪敢随意接手?沈遇见状,心生怜悯,便接手帮忙了。
  只是前前后后最终也未寻到,此事便没了下文了。
  当年经手这件事的沈遇前些年已然病故了,不过他生前留下的随行记录吏部库房之中应当有,所以,此事由黎兆来做再适合不过了。
  撇去他也喜欢苒苒这一点,平心而论,黎兆此人确实有几分能力,而且此事事关苒苒,黎兆定会尽力而为。
  果不其然,黎兆听罢爽快的应了下来。
  待到张解离开之后,黎兆这才踏进家门,落门栓的声音惊动了宅子里的人,很快便有下人跑来,道:“三公子,老太爷刚醒,在问您呢!”
  黎兆点了点头,抹了把脸道:“我洗把脸就去看祖父。”与同僚吃了些酒,又同姓张的在外头说了会儿话已把酒气散的差不多了,洗把脸再过去看祖父也不会冲到祖父。
  下人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不安道:“金陵来信了,大……大小姐要来长安了。”
  才走了两步的黎兆闻言不由一愣,回头脸上满是不解之色:“她来长安做什么?”
  大姐先前来长安闹了一出回金陵之后很快便又定下了一门亲事,并在年后出嫁了,此时她不在夫家呆着,来长安做什么?
  下人道:“听说大小姐同潘公子起了争执。”
  “便是起了争执那便回家里住去。”黎兆更不解了,父亲母亲对自家这位大姐有多宠爱他是知道的,在夫家受了气,回了娘家,娘家可不会将她赶出去。
  这种调解夫妻之间的事,自家母亲自会教她,怎的又跑长安来了?
  “家里那边来信说是被大夫人训斥了一顿,带了奴仆连夜离开的家,大夫人一开始以为大小姐回潘家去了,哪知到了天明,潘家来接人,才知晓大小姐没有回潘家。在城中找了半日,才有城门守卫同驿站的人道大小姐拿了不知哪里弄来的官碟路引来长安了。”下人说着,只觉身边莫名一寒,忍不住抬头看向黎兆。
  却见自家往日里和气的三公子此时脸色已然发青。
  。
  第757章 卷宗
  “以大姐的脾气,若是潘家当真对她不好,早就闹个天翻地覆了。”黎兆冷笑了一声,说道。
  自己大姐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了。若真是潘家的不是,早就写信来这里哭诉了,而不会如现在这样偷偷来长安。
  不得不说,自家大姐自小到大过的都太过顺利了,哪怕是婚事,不管是死去的王柏林还是如今这位潘家公子待她都不错,当然,父亲母亲也很是疼爱大姐,所以才养成了这么个性子。
  在金陵时,半吊子的本事混了个“金陵第一美人”的名头,他原本以为只是那些闲着没什么事做的小姐公子闹着玩的,没想到,她却是当了真,还当真以为自己配得上这名头了,脾气越发古怪和倨傲。
  尤其想到……她先前对乔小姐做的事,这让黎兆很是不满。这倒不是世人口中所说的“有了媳妇忘了娘”之类的偏心乔小姐,而是就事论事,乔小姐什么错都没有,错的就是大姐。
  如今发了脾气,居然又要来长安了。
  “先前来是带着身上的案子来的,这一次也不知她又要带什么来了。”黎兆不满道。
  下人瑟缩了一下身子,不敢出声。
  平心而论,自家三公子虽说有时候性子想法古怪了点,可却是个讲道理的。方才这句话虽说不好听,确是事实。
  “罢了,洗把脸看看祖父去。”黎兆说道,走了两步,却未忘记问下人,“祖父的药喝了么?”
  下人点头,道:“下午喝的,睡了一觉,才醒过来。”
  都道岁月不饶人,这话他原先是不信的,不过看了老太爷是真的信了。
  作为黎家的老人,这几年老太爷身上发生的事他都看在眼里,作为当家的,老太爷也算得上是个明智不糊涂的,可这几年先是摔了一跤,昏迷不醒,而后得神医原大小姐救治,好了,眼瞅着是恢复了过来,可到底是不如前了。
  近几个月更是如此,平日里看着没什么问题,也清醒的很,有时候却记不住事,时常前言忘了后语。不管是太医署的太医还是民间有些名望的大夫都请来看过了,道这是呆症,人年纪大了,有些人就会这样。
  老太爷不幸也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如今老太爷的情形并不算严重,所以还好。
  自己患了呆症这件事老太爷也是清楚的,有一回他在门外修理花草时曾听见老太爷和三公子在屋子里说话。
  老太爷犹豫要不要请原大小姐帮忙,将《素问经》彻底送给原大小姐,是三公子道要再等等,原大小姐的符医手段到底如何还要验证,不能让老太爷冒险。
  听到这些,他忍不住再次感慨了一番三公子真是个聪明孝顺的,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才拦着老太爷的。
  不过话说回来了,神医原大小姐虽说厉害,先前老太爷的病就是她救醒的,可有时候他也觉得奇怪。
  不是号称原大小姐生死人肉白骨,能把人救的跟病前一个样吗?可看老太爷身子骨显然大不如前,甚至近几个月头顶白了那么多,仿佛一下子被抽去了大半的精力,这怎么能叫一个样呢?
  所以,三公子拦着还是有些道理的。病急不能乱投医啊,尤其原大小姐救人的手段也委实太玄乎了,以至于那些学正统医道的大夫都对她颇有微词。
  黎兆洗了把脸便去了黎老太爷那里,过去的时候,黎老太爷正靠着坐在床头,身上披了件袍子,手里翻着一本医书。
  “晚上和同僚应酬去了?”黎老太爷看他过来,笑了笑,黎老太爷一觉方才睡醒,精神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黎兆点头道:“平日里关系不错的郑大人今日生辰吃酒了。”
  黎老太爷应了一声,他也不知道郑大人是哪个,不过知道自家这个三郎是个聪明,不用他操心的便没有多问。
  祖孙说话间,下人已经退了下去。
  黎兆倒了杯热茶给黎老太爷,这才坐下来道:“祖父,原大小姐那里的事还要再缓缓。”
  祖父虽说不说,可他知晓,世人多数都是畏惧生老病死的,所以关于黎老太爷的病情,他一直在斟酌。
  黎老太爷沉默了一刻,之后笑了,他道:“好,三郎说缓缓便缓缓。”
  黎兆没有忽视黎老太爷那一瞬的沉默,将热茶捧在手里再次开口解释了一番:“原大小姐除了祖父之外,这几年治的人有不少,老太爷还记得在余杭见到的那个快死了还剩一口气的护卫吗?”
  那是张解的护卫,彼时被派去保护乔小姐的,结果受了重伤,原本要死了,是原大小姐救活了他。
  黎老太爷嗯了一声,看着他,语气和蔼的问道:“他还好吗?”
  “好,也不好。”黎兆说道,“人活着,只是一身的本事已经废了。”
  好,是人还活着,不好是作为一个靠本事吃饭的护卫已经没了本事。
  这倒不是说原大小姐救错了,而是那护卫的事一路上他们都看在眼里,原大小姐那时候的许诺,带回长安城的医治,他们也知道,可如今却并没有兑现成功。
  “这不是说原大小姐不好,她很好,只是对自己的本事,能不能救活病人似乎并不清楚。”黎兆说道,“还有先前房家那个房值周牵扯进的案子,那个被发配的林娘子的孩子当时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被治好了,可我听闻,最近他又拿不起东西了。”从外表上看,手似乎好了,可事实上并不能算好了。当然,人不能太过苛刻,可这些都是原大小姐所许诺过能同原先一个样的。
  “还有大殿下,直至如今也未完全好。”黎兆说道,“祖父便是用《素问经》的打开方法交换她的一碗药,焉知那碗药能挡多久?她有源源不断的药却无法保证祖父能恢复如常,我们只有这一个办法却能让她一劳永逸,如此,孙儿觉得还是暂时不要用了。”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黎老太爷点头,他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否则这碗药讨来,待到需要下一碗药时,他们可没有第二本《素问经》来拿捏那位原大小姐了。
  “我还不要紧,”黎老太爷揉了揉眉心,笑着对他说道,“要紧的事我都会记住的。”
  黎兆点头。
  “我便是怕忘了,所以《素问经》的打开方法已经告诉你了,你记住就好了。”黎老太爷又道。
  黎兆闻言,忙肃了神色,正色道:“三郎谨记。”
  《素问经》的打开方法是黎家面对原家的最大底牌,自然是要拿捏在手里的。
  又说了几句话,黎老太爷眉眼间便露出了几分倦色,黎兆见状,忙道:“天色已晚,祖父不若早些歇息,明日我再过来。”
  黎老太爷没有坚持,笑着点了点头,任由黎兆搀扶自己躺下。
  昏黄的灯光下,年轻人五官清俊,脸上看不到一丝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