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记 第32节
  这舞姬不仅绝美,性格也与中原女子不同,如此泼辣大胆,竟自己为自己选了为恩客。全场爆发出一阵喧闹,更多是艳羡,但因李容渊身份之高,倒也都心悦诚服。
  阿素被眼前这一幕惊呆,半晌后才回过神来,见那舞姬依旧偎依在李容渊怀里,不禁嘟起嘴道:“狐狸精。”
  她声音不大,却被身后的姜远之听个正着,刚入唇的一口浊酒都咳嗽了出来,阿素转身对他怒目,想来乐声已熄,他们这里的动静又大了些,李容渊的目光已然移了过来。
  阿素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然而李容渊似有觉察,推开怀中之人,起身向这边走来。
  阿素怎么肯让李容渊在此处抓住自己,赶忙起身,低头弓腰向外挪去,见姜远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抱臂倚靠在廊柱之上,顺手将一盏酸酪浆倒进了他的羽觞里。
  阿素出了宴厅之后一处偏门不敢停留,转过回廊见了间门扉微开的屋子立刻闪了进去。里面虽未点灯,但隐隐可见装饰极华丽,阿素躲在门后不敢喘气,却听门外有沉稳的步伐渐近,接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叹道:“还藏什么,出来。”
  是李容渊,原来他真的早已发现了自己,阿素无法,只得乖乖走了出来,正见李容渊已走入室内,望着她眸色沉沉,意味深长。
  阿素低头,不敢望他,李容渊唇角微翘,捏起她的手腕,然而此时外间却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似又有几人向此处走来。阿素透过朦胧窗纸仔细辨别,发现竟是雍王李延秀与此前见过的那带着武士的东瀛少年,她心中惊讶,李容渊却已随机应变,目光在室内环视一圈,牵起她的手藏身床榻之下。
  床下空间极其狭窄,阿素只能牢牢贴在李容渊带着热度的胸前,静得能听得见他沉稳的心跳。她起初不明李容渊为何有此举动,然而待李延秀与那东瀛少年进屋关门,谈起要私自违背朝廷的禁海令,将精铁东送运往东瀛的时候,阿素心中不禁大惊。东南沿海倭寇横行,比起卖官鬻爵,偷运可以铸造武器的精铁之罪要更严重些。没想到李延秀为与太子相争,连这点钱财也要贪下,想必李容渊已然发觉此事,今日有意来探查。
  那东瀛少年的汉话说的极流利,应是在四方馆中留学的东瀛贵族。待他与李延秀谈妥了将精铁运回东瀛铸造箭镞的事宜之后,便带着身边家臣告辞。
  阿素松了口气,然而腰身依旧被李容渊箍住,她缩在身后之人怀里,望着黑漆漆的檀木床底只觉得煎熬,大约要等李延秀离开才能出去轻松轻松。然而李延秀未动,却另有一人轻移莲步走入,柔声道:“大王且放心,妾身方才守在外面,未见有人注意此间。”
  阿素在心里默叹,外面虽无人,里面却还藏着两个。从床下缝隙可见一双镶着明珠的翘头履,阿素方知这女子便是郑妙儿的妹妹绛真子,应是李延秀的老相好。而此处便是这位绛真娘子的闺房,正因如此李延秀才选在这与那东瀛贵族会面。
  李延秀饮了些酒,此时心中得意,见烛火中美人不胜娇羞的模样,忽然打横将她抱起,直直扔在榻上,欺身而上。
  听见头顶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阿素心中一突,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然而事与愿违,不一会床上隐隐传来声响,仔细辨别竟是一阵阵破碎的呻|吟。阿素面红耳赤,挣扎转身与李容渊对视,他眸色沉沉,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握着她的手放到唇畔,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第56章 芳泽 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他
  阿素原以为忍耐一会便消停, 却没想到头顶上的动静愈演愈烈。婉转的气息一阵阵传来,阿素浑身僵硬,不敢去看李容渊表情。她的手还被他牢牢攥着掌中, 肌肤的接触令她颇为不适。
  北里之中的女子皆经训练,即便虚情假意,逢场作戏也能将恩客伺候得如意,更何况绛真子已对李延秀动了情, 细碎的呼吸中不由自主流露出妩媚之情, 更激发榻上之人心性,阿素身上沁出一层细汗,一切感官似乎都变得更敏锐,身后传来白檀的香气,是他惯用的, 然而如今似乎还带上些别的气息, 极富侵略性。
  阿素觉得有些眩晕,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响动后, 在李容渊怀中有些茫然地抬头, 小声忧心道:“会不会塌下来。”
  李容渊轻轻笑了笑, 将她颊边被汗水打湿的发丝撩到耳后,阿素只觉得他修长的手指带着奇异的热度,划过自己肌肤之时激起细小的战栗。她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李容渊抚着她的脊背,像是给一只奶猫顺毛似的安抚。热意透上来, 阿素难耐地扭了扭身子, 却听绛真子泣道:“大……大王,受不住……”
  李延秀带着喘息,动静越发快意, 笑道:“是你受不住,还是我受不住。”
  绛真子已然答不出话来,哀哀道:“求……求大王怜惜。”
  阿素心烦意乱,那二人的声音却挥之不去,在她耳畔交织出一幅绮靡的画面来。她焦躁地在李容渊怀中挣扎扭动,却被牢牢禁锢住。两人距离极近,李容渊淡色的眸子带着柔和的光亮,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阿素偏过头去不与他对视。
  绛真子破碎的哭音传来,夹杂着李延秀粗重的声音。身畔缠绕的全是白檀旖旎的气息,阿素只觉得面颊发烫,已无从分辨如今到底是什么情况。见她不适,李容渊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道:“不听了好不好。”
  他带着热度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仔细盖在她耳畔,一瞬间与外界隔离,阿素觉得舒服了一些,脸颊却被轻轻抬起来,预感到要发生什么,见他低下头凑近,阿素没有一点挣扎的力气,任他丰润的嘴唇一点点靠近。
  阿素紧紧闭上眼睛,然而眼睑上却落下一丝温热,柔软湿润的触感扫过睫毛,痒痒的,令人心中发颤。
  他正在亲吻自己,这个想法令阿素细白的颈项也染上一层粉红,她的手无处安放,想推拒,然而双手在触及他坚实胸膛的一瞬便软得没有了力气。
  很快她的手又被钳住了,另一手扣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滚烫的吻沿着挺翘的鼻梁一路向下,下唇一下被含住,轻轻噬咬。
  又麻又痛,然而不全是难受。阿素心慌得不成样子,即便前世他们也甚少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多的时候是在黑暗中公事公办,亲吻是非必要的程序,一向可以省略。所以她的经验少的可怜,腰身在他掌中细细地颤抖,一道热流在体内乱窜。
  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极富侵略性,掌控着一切,被强迫着打开齿列,娇嫩的舌被吮吸得有些痛,阿素觉得自己已经全方位失守,若不是他的手握着自己的腰,大约她已软下身去。
  灼热的嘴唇擦过她小巧的下颌,向下若有若无掠过颈项,那里的皮肤娇嫩,微微一碰便是一片粉红,细白的颈子似乎不堪一折,胸口发闷,圆领袍内的束胸太紧了些,似乎微微松一松才能喘上气来……
  阿素终于神魂归位,死命按住那只已解开她领口的手。她深深地喘息,满面通红地瞪着好整以暇地李容渊说不出话来。
  差一点就再次将自己交付出去……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方和……错误的人。
  李容渊淡色的眸子藏在已有些散乱的额发下,正深深望她,神采异样,微微翘起唇角。
  见她似误会,又低头爱怜地亲了亲她尚且嫣红的唇,低声含混道:“不做什么,不怕。”
  这次唇间温润的触感格外清晰,方才的感觉一瞬间都回来了。她绯红着脸紧紧捂住袍领从他怀中坐起来,缩在一旁的角落里。
  然而这次李容渊却非常强势,钳住她手腕不容她反抗,淡淡道:“以后不许再穿这些。”
  阿素知道是他说的是自己的束胸,今日她为了扮男装,专门用绸布在胸前缠了几圈,方才果然被他发现了。这束胸穿在身上的确勒得难受,然而还是无意识嘟起嘴望了他一眼。
  不经意流露出潋滟,令人怦然心动。阿素猛然反应过来自己逾矩,顿时紧紧咬住下唇,以往她是绝不敢如此对李容渊的,然而经历方才的亲密,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怕他的了。
  恃宠生骄,她心中忽然冒出这四个字,暗暗心惊,随即将这个念头赶出脑海。然手腕一紧,已经被拖入怀中。他从身后揽着她,修长的手指三两下便剥掉了她的外袍,又探入素色中衣,用力扯断了内里的束胸。呼吸一瞬间轻松,然绸布如积云从胸前跌落,阿素仓皇抱起膝。
  幸得内里穿了小衣,不至于太狼狈。李容渊贴在她耳畔低叹道:“对身体不好,知道么。”
  他一手拎起外袍裹在她的圆润的肩上,另一手在她脊骨上从上到下仔细捏了捏,似乎要确定方才勒的那会有没有对身体造成伤害,将她视若己私,是全然的占有。
  床榻下空间极狭小,阿素不得已缩在他怀中,摸索着穿衣,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是她所熟悉李容渊,即便方才他对她做了那样亲密的事,她都不能忘记如今他们的身份之间的差距。
  第57章 赎身 她有一双湛蓝的眸子,似曾相识……
  不知过了多久, 床榻之上的声音慢慢止息,阿素听得一个娇柔之声叹道:“大王……这便要回了。”
  绛真子的声音中透着无边的慵懒,却依旧强撑着起身伺候李延秀更衣。李延秀已领职官, 自不得在平康坊中过夜,入夜便要离去。
  绛真子与他理好了玉带,望着他挺拔的身影娇嗔道:“只怕大王回府,美人在怀, 就将妾身忘在一边去了。” 李延秀一面理好了袍领, 一面捏了捏绛真子柔嫩的面颊,笑道:“过几日,再来看你。”说完,转身匆匆而去。
  阿素心道,若是绛真子一会要就寝, 那他们在床下岂不是一夜都出不去了。然此时忽然有一道光亮射入床下, 接着一个婉转的女声叱道:“还不出来。”
  阿素揉了揉刺痛的眼睛,发觉绛真子手中端着一盏风灯, 正照向床下, 想必早已发现床下有人。阿素挣脱李容渊的怀抱, 从床下钻了出来,绛真子俏脸一寒,正欲开口,却见另有一人于她身后一同钻出。
  那人身量甚高,似是闷了许久, 此时方舒展, 长身玉立,径自理了理澜袍玉带,竟是李容渊。绛真子脸色苍白, 端着灯退了一步,怯生生道:“九殿下。”
  她倒不在意方才与李延秀行事被听到,只担心他与那些东瀛人所谋之事被李容渊发觉。
  李容渊似知她所想,望着她淡淡笑了笑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比我更明白。”
  绛真子惶急地点了点头,李容渊转身而出,阿素只得小步跟上。她知道,绛真子业已发觉他们偷听,即便不去向李延秀告密,留着也总是个隐患。李容渊万般缜密,如何会留下这样的漏洞。果然他们走了几步,到了方才那间宴厅,李容渊的亲卫已迎了上来。此时夜已深,宾客们早已散场,那列森严的武卫看起来便格外凌厉。
  李容渊对身边亲卫之长低声吩咐了几句,那人望了一眼他身后的绛真子,握住刀柄便向她走去。自见了李容渊,绛真子就心中忐忑,一路凄惶跟在他身后,此时见他果然不愿留自己活命,花容失色。
  阿素心有不忍,绛真子虽是坊中女妓,然而却并没有做错什么,不过是无辜之人,却要受此牵连,丧命于此处。想到此处,她轻轻拉住李容渊的手。
  李容渊沉沉的目光望来,阿素犹豫了片刻才轻声道:“能不能,饶她一命?”
  李容渊神色并无讶异,像是知道她会如此说一般,却也没有应她。绛真子见有活命的机会,哀哀地望着阿素。阿素想了想,硬着头皮补充道:“想来六王对她也不是真心,我觉得这位阿姊是聪明人,也不会为他博上自己性命。”
  绛真子闻言螓首轻点,泣泪道:“妾身只当今日什么也未发生过,什么也不知道,即便六王问起,妾身也一个字都不会吐露。”
  李容渊似并不在意她所言,俯身在阿素耳畔道:“你既求我,又如何不应,只是……”
  他的尾音颇有些意味深长,阿素紧张地看着他,李容渊替她理了理有些散乱的衣襟,才翘起唇角道:“你也要应我一件事。”
  他并未说是什么事,阿素有些警惕地望着他,然而李容渊已命亲卫退在一旁,牵起她的手径自向外走去。绛真子发觉捡了条命回来,软倒在地上。阿素最后回望一眼,正见她感激地望着自己,伏地向自己的身影叩首。
  然而他们刚走到大门处,阿素曾见过的那位假母便迎了上来,将他们拦住,她年轻之时也是位美人,此时躬身向着李容渊福了一福,柔声道:“殿下缓行。”
  阿素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疑惑难道还要讨钱不成。那假母的目光在阿素身上转了一转,见她鬓发散乱,双颊绯红的样子,知她原来不是位小郎君,而是位小娘子。又见李容渊牵着她的手,心道无怪每次九殿下来都不需人陪,府中藏着这样的美人,旁人比之岂不若云泥?
  虽如此,有些话她却不得不说,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从那粟特商队手中买来的艳姬落入了李容渊怀中,若是此时不讨个好价钱,只怕以后再换人也难要得出高价。
  想到此处,她从怀中取出一个洁白的花串捧在李容渊面前,退了一步,柔声道:“萨莉亚还在等殿下。”
  阿素仔细望了眼那假母,见她纤手中捧着的是一串沙棘花。这花生在沙漠之中,能保存许久,传到长安便及其珍惜,大约是那位胡姬带在身边的,此时自然是借花传情,而假母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原来那胡姬名叫萨莉亚,应是被那些粟特商人自小掳来训练歌舞卖到长安来。这样的事原本常见,是丝路上各类人口|交易中的一部分,然而特殊就特殊在,那位胡姬生得极其貌美,想必假母必然花了大价钱。
  望见那假母一脸期待的神色,阿素不禁好笑,她既然选中李容渊做恩客,只怕假母之前花的那些金子都要打水漂了。然而她原以为李容渊会拒绝,却没想到他只闲闲接过那串沙棘花,望着假母微笑道:“过几日我来接人。”
  那假母知道这便是应下了,喜不自胜,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去。阿素睁大了眼睛望着李容渊,然而他神态自然,没有一丝异样,见阿素站在那里不动,反而牵起她的手淡淡道:“走了。”
  回去的时候李容渊命人骑着阿素那匹枣红马,而令她与自己一同坐车。宽大舒适的车厢内,阿素见李容渊表情凝重似在沉思,手中却犹自把玩着那串沙棘花,不由转过脸去,望向窗外不去理他。
  然而没过一会,纤手便被捉住,阿素低头,正见李容渊将那串玲珑可爱的沙棘花套在她的手腕上,见她望来,微微翘起唇角。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阿素将花串捋下来,掷回他怀里。花瓣纷纷,再不成形。
  阿素抬起湿漉漉的黑眸望着李容渊,却忽然被扣住腰身拖入怀中,她想挣扎,却被牢牢禁锢。李容渊俯在她耳畔低叹道:“可惜了这花中奇珍,这么远送来,你却不喜欢。”
  阿素不明其意,然而那马车却已停了下来,正在丰乐坊之外。朱雀披着流云帔子站在府门外翘首,见阿素与李容渊一同回来才松下口气,然而待他们迈入府中,还是望着阿素嗔道:“派去寻娘子的人走了一波又一波,现在方可唤他们回来。娘子下次可不能如此这般任性。”
  阿素知道她定是为自己担心半夜,不由悄悄拉住她的手道:“女史莫气,下次再不这般了。”
  见她娇美的小脸一脸恳切,便是有再大的怒气也消弭了,朱雀一面伺候李容渊入寝,一面吩咐人送阿素回西苑。
  回到自己的寝居时夜已深沉,琥珀备好了热水要伺候她洗漱,阿素却拨开她的手径自走到内间,将金丝楠木柜中的一方嵌螺钿紫檀盒取了出来。白团子也亲昵地跳入她怀中,夏日炎热,它身上长毛厚重,热得狠了,颇有些恹恹。
  阿素一面撸着白团子脊背上的白鬣,听它舒服地打着小呼噜,一面望着琥珀道:“你可知我们存下了多少银钱?”
  琥珀未想到她会问这个,走出去将那紫檀盒打开,里面满是些金稞子。琥珀掰着指头数道:“这些是每年过年时节娘子得的岁钱,大约有三十两。”
  “然后还有每月的份例,西苑没有要用钱的地方,一分也未花出去,我替娘子存着,这些年来大约还有百两。”
  “剩下的,便是每年宫里赏下来的珠钗首饰,都是些无价之宝,许是要找和铺子请行家看一看次才知道。”
  阿素不禁咂舌,即便纸贵如长安,置一栋差不多宅子,也不过百金,没想到两年来她竟攒下了这么多钱来。说实话,在吃穿用度上李容渊一点未亏待她,比起前世在家中竟也是不差。只是她知道元氏富有一州之地,阿娘也有三千的食邑,以前在家中侍女皆衣罗绮,佩珠玉,虽不能说富可敌国,那也是鲜有人能比。
  然而此时李容渊并未封王,没有封地,职田和禄米不过也是按照五品来定,他如何养得起这么一大家子的开支。说起来若按前世,不久之后还有一笔西征的军费也是他自行筹措,他的这些钱究竟是哪里来的?
  阿素是真心好奇,然而努力回溯记忆才发觉,对他少年时的经历,她几乎一无所知,似乎她有印象之时,他便已经现在的样子了。
  想到此处阿素不禁叹了口气,原来她对他的了解,也不过如此。阿素一手搂着白团子,一手合上了那紫檀匣子,望着琥珀道:“你去将这些钱都取来,明日随我去个地方。”
  琥珀睁大眼睛望着她,虽不明其意,但还是依言行事。
  第二日是朝日,天未亮李容渊便已入朝。阿素应永仙之邀本应今日入宫,然而她打发了来接她的青牛车,命琥珀去东市另雇了一辆马车来,又请了四个工客充作家仆跟在后面,两人低调上了车,竟是向平康坊而去。
  到了坊门之外,琥珀从未来过这般地方,望着两盏业已熄灭的红灯笼十分好奇。白日里坊内各曲的妓馆自闭门谢客,阿素命马车停在南曲,便有一个小童打着哈欠前来,望见从车上下来两位女客,不禁迟疑道:“娘子们这是?”
  那四个高大的家仆在身后站了一排,接客的小童便有些怯怯,心道这莫不是要来砸场子,阿素扶着琥珀下了车,望着他道:“去请你们假母来。”
  那假母昨夜迎客到半夜,此时被扰了好梦,蹙着眉颇不情愿地走出来,见到阿素心中便是一凛,虽打扮不同,但如此殊众的容貌让她一眼便认出眼前之人就是昨日李容渊身边的那位小娘子。
  那假母望了望阿素,又望了望琥珀,心道连着身边的婢女也是锦衣华服,想必是主人更是金尊玉贵,应是府中极受宠爱的,今日来难道是为了那萨利亚?
  虽心中踟躇,然九殿下身边的人她又如何得罪的起,只得赔着笑迎上去,果然见那小娘子带着婢女踱入室内,点名便要萨利亚出来相见。
  那假母见自己所料无错,心下了然,又怎肯放萨利亚出来相见,眸色一转便想找个借口将此事圆过去。阿素见她无动于衷,望了眼琥珀,琥珀即刻上前道:“为她赎身要多少银钱?这人我们买下了。”
  假母在心中笑了笑,说得倒轻巧,这是她花了百匹蜀锦才换回的艳姬,岂是说买便买得了得。
  然而琥珀并不欲与她多言,只命那四位家仆抬出一个箱子来,其中一人将箱盖打开,那假母顿时倒抽一口冷气。那金匡宝钿箱中满满码放正金稞与未剪的金饼,粗粗看上去竟有百两之多。这已远远高于当初她买下萨利亚时的价格,不禁怦然心动。
  然而她挽着帔子望了阿素一会,心中又有些犹豫,这人是九殿下定下了,若是她私自叫人领走了,到时候无法交代,于是向着琥珀勉强笑道:“娘子说笑了,萨利亚虽是买来的,可妾身却当女儿疼,总要为她找一个好归宿。”
  琥珀大大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这些假母心狠,所谓女儿不过是她压榨挣钱财的工具,她不应,不知心中又打了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