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5节
  很快,下方岑隐和慕炎的身影就消失在城门处。
  “呱呱!”
  见慕炎没影了,小八哥的胆子就回来了,聒噪地叫了起来,拍着翅膀在姐妹俩的头顶上方盘旋。
  端木纭收回了目光,宠溺地看向了半空中的小八哥,微微抬起了左臂,“小八!”
  昨天她们去岑府给岑隐践行的时候,岑隐就把小八哥给她们了,他这次出行路途遥远,就不带上小八哥了。
  小八哥一看到端木纭的这个动作,立刻就朝她俯冲了过来,稳稳地落在她的左小臂上,一边抖着翅膀,一边把翅膀收了起来。
  端木绯伸指在小八哥圆润的腹部上戳了戳,“姐姐,它真胖!”
  “坏!”小八哥似乎是听懂了,扯着嗓门叫了一声。
  端木纭摸着它油光水滑的羽毛安慰它:“小八才不胖!”
  姐妹俩心知肚明,小八哥是真胖了一圈,而且,腹中的墨水也多了一些,又学了一些新的字眼,像什么“花花”、“吃吃”、“玩玩”之类的,从昨儿跟她们回府起,它就反反复复地炫耀过很多遍了,逗得湛清院的丫鬟们都乐极了,围着它又是投喂又是鼓掌的,可把它美坏了。
  小八哥是只记仇的鸟,从茶楼到李宅的这一路,就再没理会过端木绯,那傲娇的小模样逗得姐妹俩又是忍俊不禁。
  姐妹俩翘起的嘴角就没压下过,言笑晏晏。
  李太夫人和辛氏婆媳俩也知道岑隐今日离京的事,看着端木纭,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端木纭看得出外祖母的心思,大大方方地说道:“外祖母,我和蓁蓁刚刚去送他了。”
  “呱!”小八哥在她肩膀上叫了一声,意思是,还有它!
  端木纭安抚地摸了下小八哥,看着李太夫人坦然地又道:“三天前,岑公子来给祖父送了庚帖。”
  “……”李太夫人和辛氏皆是微微张大眼,难掩震惊之色。
  端木纭继续道:“不过祖父没收。”
  李太夫人被端木纭这大喘气吓了一跳,神色更复杂了,再次感慨自己过去还真是看轻了亲家端木宪。
  “纭儿……”
  李太夫人正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了丫鬟的行礼声:“老太爷。”
  话音未落,李老太爷李羲已经自己打帘进了次间。
  他刚打完拳,额头还有些许薄汗,脸上红光满面,精神奕奕的。
  他似乎全然没感觉到屋子里的微妙气氛,笑道:“纭儿,绯儿,走走走,我们再叫上涵星,一起出城打猎去,让你们试试我烤山鸡的手艺。”
  李羲来了后,李太夫人就再没找到说话的机会,没一会儿,涵星也来了。
  李羲高高兴兴地带着端木绯三人走了。
  他们四人离开后,次间里就静了下来,
  留下李太夫人与辛氏面面相看,她们还没问岑隐的庚帖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也罢,反正岑隐此去一时半会儿是回不了京的,若是这段日子,端木纭还是没改变心意,李太夫人也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了。
  一切就让岁月来决定吧。
  李太夫人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着。
  婆媳俩再次对视了一样,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声,被风吹散……
  自岑隐离京后,所有朝臣都盯紧了新帝,想看他要怎么收权,想看看他如何拿东厂和锦衣卫开刀,结果盼了一天又一天,却见新帝该干什么就该干什么,好像一点也没觉得东厂和锦衣卫碍眼。
  新帝的毫无所为难免又引来不少揣测,有人开始怀疑自己猜错了,莫非新帝和岑隐真是一条心;有人觉得多半是岑隐才刚走,新帝还要装装样子,免得岑隐又杀回京来;更多的人是怀疑南境与怀州真的会有地龙翻身吗?
  无论如何,岑隐的离去让大部分朝臣都如释重负,也有了茶余饭后碎嘴的闲心,只有端木宪的心事重重,尤其看端木纭若无其事地继续准备着端木绯的大婚事宜,他非但不放心,反而心事更重了。
  在他看,端木纭越是面上不在乎,那就越是心里在意着呢!
  端木宪忧心归忧心,一时也无能为力,再说了,现在的当务之重还是小孙女端木绯的大婚,其他的事都可以暂时搁一边。
  端木宪收拾好心情,把精力都投诸到了端木绯的婚事中。
  四月十五日,府中的下人们全都得了迎亲那日要穿的新衣新鞋,所有人都数着日子翘首以待。
  四月十七日,湛清院的院子被一箱箱嫁妆堆得满满当当,嬷嬷、丫鬟们全力以赴地把所有的嫁妆重新清点、装箱,力求万无一失。
  四月十九日,也就是大婚的前一天,送嫁妆。
  待到吉时,两百五十六抬嫁妆就一抬抬地从府里抬了出来,每一抬嫁妆都是满满的,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古董字画、器皿摆设等等应有尽有。
  这一抬抬沉甸甸的嫁妆出去,引来不少百姓路人伫足观看。
  端木纭在仪门处亲眼看着嫁妆一抬抬地被抬了出去。
  这是她花费几年功夫给妹妹准备的嫁妆,就是想让妹妹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令旁人羡煞。
  这些嫁妆在旁人看来,已经是无比的隆重,但是端木纭心中还是有那么丝丝遗憾。
  其实她本来为妹妹准备的嫁妆还要更多,比如拔步床、樟木雕花柜子等等,可是妹妹如今要嫁的人是皇帝,这些东西自有内廷司准备。
  端木纭的眼神微微恍惚,感觉妹妹就像是嫁出去了一半似的。
  府里府外皆是喜气洋洋。
  沐国公府所在的街道上都是人,若非有禁军清道,这送嫁妆的队伍怕是要寸步难行。
  街上的百姓对着这些嫁妆议论纷纷,赞不绝口:
  “不愧是皇后娘娘的嫁妆!我这辈子还没看过这么丰厚的嫁妆呢!”
  “那是自然,帝后大婚,可是大盛朝以来第一次!”
  “是啊是啊。这可是几辈子都碰不到一回的大喜事。”
  “你们看,好几抬嫁妆都把扁担给压弯了,箱子装得够实沉的。”
  “……”
  在一片热闹喧哗的声音中,那一抬抬沉甸甸的嫁妆在敲锣打鼓中被抬走了,也有人好奇地跟着嫁妆往皇宫方向去了……
  从沐国公府到皇宫的这一路,皆是人山人海。
  整个京城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有人绘声绘色地说端木家的第一抬嫁妆被抬进皇宫时,最后一抬嫁妆还没从端木家抬出;有人说自己娘家嫂子的远房表妹是宫里的宫女,曾亲眼看了那些嫁妆箱子里的东西,差点没把眼睛给闪瞎了;更多的人都是赞端木四姑娘命好。
  外面的这些议论声都被碧蝉当做闲话学给端木绯听,从张嬷嬷到几个贴身丫鬟都生怕端木绯太紧张,想逗她一笑。
  实际上,端木绯挺自在的,她觉得张嬷嬷、碧蝉她们都比她紧张多了。
  到后来,端木绯反而劝起她们来:
  “明天是黄道吉日,宜嫁娶、订盟、纳采、出行、祈福、开市,天气又好。”
  “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晚上都早些歇息吧。”
  她劝丫鬟们早点歇息,自己却到四更天都没合眼。
  这一晚,端木纭特意陪着端木绯一块儿睡了,姐妹俩手拉着手睡在一个被窝里。
  端木绯突然就觉得有些伤感,嘀咕道:“姐姐,以后你要常进宫看我啊。等三朝回门后,你就陪我去宫里住一阵子好不好?”
  端木绯想起了六年前她从清净寺的小湖中被救起时,睁开眼睛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端木纭。
  从此,她们姐妹就相依为命。
  端木纭能感受到妹妹的依依不舍,另一只手揽着她纤瘦的肩膀,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啊。蓁蓁,以后你想家时,尽管出宫到家里住上一阵子。”她就不信慕炎敢拦着!
  端木绯怔了怔,然后噗嗤地笑了,直点头道:“嗯。等我想家时,就回家住!”
  她笑靥如花,才涌上的伤感一下子又消散了。
  姐妹俩滔滔不绝地说着悄悄话。
  端木绯全然不记得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四月二十日,天才蒙蒙亮,端木绯早早就被张嬷嬷叫了起来,睡眼朦胧得由着宫里来的宋嬷嬷伺候洗漱,梳妆打理。
  端木纭早就起身了,依依不舍地在一旁看着,看着妹妹一层层地穿上大红嫁衣,披上鲜艳的霞帔,最后戴上九龙四凤冠。
  这一身大礼服与首饰都是有讲究的,十分繁复,光穿衣、梳头、打扮就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完毕。
  等全部穿戴打扮完毕,端木绯已经觉得全身上下都僵了。
  她看着镜中妆容完整的自己,神色怔怔,镜中的她肌肤似雪,乌眸璀璨,红唇如火,明艳异常。
  要说她心中有什么遗憾,那大概就是楚家的祖母没能看到她穿嫁衣时的样子了。
  这时,一个小丫鬟匆匆地跑来了,脸上放光地喊着:“大姑娘,四姑娘,皇上来迎亲了。迎亲的队伍就快到了!”
  阿炎来了!
  端木绯朝小丫鬟的方向看去,抿唇笑了,如玉的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顾盼生辉。
  此时,慕炎已经到了沐国公府外。
  今日的他如同普通的新郎官一样穿上了大红喜服,只是头戴冕冠,昭显着他的身份。
  他俊美的面庞上笑得傻呵呵的,这一路,嘴巴就没合拢过。
  礼部尚书范培中也来了,一脸的无语,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暗叹:他们这位皇帝实在太自说自话、随心所欲了!
  帝后大婚,帝为君,皇帝根本不需要像民间的新郎一样,亲自出宫来迎新娘的。
  然而,对于这一点,新帝十分坚持,毫无转圜的余地。
  为了这个,礼部把大婚的仪程改了不下十遍!
  上个月,范培中至少有十天都歇在礼部衙门,忙得不可开交,为此,他还去求了端木宪劝新帝,然而,一旦涉及到端木绯,端木宪就装聋作哑。
  此刻再回想那段日子的忙碌,范培中还觉得额头隐隐作痛,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幸好,帝后大婚后,他们礼部应该可以清闲上一段时日了!
  在一阵热烈的爆竹声中,最前方的慕炎下了马。
  本来,按民间的规矩,新郎来接新娘时,新娘的娘家兄弟们会关上大门,为难新郎官一番,但是碍着慕炎的身份,端木家的几位公子也不敢闹得太过,只意思意思地刁难一下,就爽快地开了门。
  礼部的人也跟着进了沐国公府,一路给端木家以及那些姻亲家的小孩子大发红包。
  这些孩童们乐坏了,一路尾随慕炎等人。孩子们年纪还小,对于帝王也没那么大的敬畏,胆大的孩子们对着慕炎亲昵地唤着“姐夫”、“表姐夫”云云,唤得慕炎龙心大悦,一个字“赏”。
  于是,更多的红包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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