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抓鸡
  鸡是秦暮烟之前费了好大功夫才从那壮汉家里偷出来的,只可惜她运气不太好,刚把鸡洗干净裹上泥扔进火里就被人追了上来。
  她机灵,见状扭头就跑,谁晓得那壮汉也是个认死理儿的,追了她一里地,直到撞上了刘云海才算罢休。
  他刚在旁边的河水里洗干净了脸,这会儿实在不愿意碰这些黑漆漆的东西,只摆了摆手委婉拒绝:“谢谢,我吃过了。”
  秦暮烟也不和他客气,被拒绝了就再自然不过的把手收回来,顺势递到自己嘴边,然后咬着鸡腿含糊不清的道:“你说你没见过我,但是我又分明记得你的脸……”
  她把咬了一半儿的鸡腿放下:“你有没有双胞胎兄弟或者样貌相似的表亲?”
  应该是没有的。
  刘云海挑了挑眉。
  他待人接物一向是近乎愚笨的认真,即使面对这样无理取闹的问题还是拧眉思考了好一会儿——他双亲都是家里独子,亲娘又于几年前便已去世,实在没机会再给他生一个一母同胞的兄弟——于是肯定的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奇怪了……”
  说话的人蹭了满脸的油,瞥见身侧人一言难尽的表情后又十分不拘小节的拿手背蹭了蹭嘴角:“你没有骗我?”
  “没有。”
  刘云海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重复摇头,顿了顿,又道:“……也可能,是你认错人了呢?”
  他好脾气的抿着唇笑,眯起来的眼睛弯成一个温和的弧度:“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姑娘如何确定自己不是一时眼花认错了人呢?”
  “不可能!”
  话音刚一落地就遭到了强烈的反对。秦暮烟连烧鸡都顾不上吃了,侧过身子直视对面的男人,眉毛皱的老高,表情严肃的像是被夺食的老虎:“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专业素养!我……”
  她哑了一瞬,像是一时没想起来该怎么把话接下去,视线四下飘移,落在自己方才用来扒拉鸡肉的木棍,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我闭着眼都能把你的脸给画下来。”
  这话她方才已经说过一遍,但刘云海没往心里去,觉得这句话大概就跟“你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一样属于夸张的说法,并不具备实用性,因而眼下再听一遍也没引起重视,只抿了抿唇好脾气又善良的附和:“是我多言了,姑娘不必放在……”
  “心上”二字随着秦暮烟的动作瞬间梗在了喉咙。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手法,大胆而又新颖,寥寥数笔便有人形跃然而纸上——秦暮烟撕了一小片内衬作为画纸,又捡了一头已经被烧得炭黑的木棍握在手上作笔,落笔前挑衅般先抬头看了刘云海一眼,然后当着他的面闭上了眼。
  没有画板秦暮烟便跪伏在地上,依着记忆中的距离以手为尺,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落笔时第一笔却正好在画布的正中心位置,丝毫不差。
  披在肩上的长发顺着她的动作从一侧肩头滑落,又因为山间持续的微风而不时扫过脸颊,泛起细微的痒意,恼人的很。
  可秦暮烟完全顾不上这些,实在难受了就晃一晃脑袋试图把头发甩到身后去,却总是不得要领,便在她控制不住烦躁的想要伸手党额同时,蓦然有一只手从肩头越过,替她把不听话的长发拨到了脑后。
  动作太过突然,不仅秦暮烟被吓了一跳,连刘云海都懵了好一会儿,像是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然后鬼使神差一般的,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手心握着的青丝,没有松手。
  这么一会儿功夫秦暮烟笔下已经有了人形。
  没鬓的剑眉下一双生来自带三分情的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衬得这双眼在深情的同时又多了几分妖冶,似是话本里摄人心魄的妖精。
  再往下是高挺的鼻梁,鼻尖有一点不显眼的红痣——刘云海自己都没发现,空闲的右手随着秦暮烟落笔的动作触上自己的鼻尖,半晌没有放下。
  嘴唇的部分甚至都不用看——他比谁都清楚接下来出现的会是怎样的唇形。
  ……是他的脸。
  “这是……什么?”
  刘云海觉得自己说话的嗓音甚至都在抖,身子也不由自主地下压,直近到说话的姑娘能听得清他的呼吸:“没见过吧?”
  她眼睛还没有睁开,嗓音里先染上了几分得意:“素描。”
  “中央美术学院?”
  “嗯。”
  秦暮烟两手拍着脸颊,听见对面的人略显疑惑的声音后才迟疑着应声。
  她脸烫的吓人,说话的间隙还在心里埋怨这人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靠的那么近……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自觉脸上的热度褪了下去才断断续续的接着之前的话头道:“刚入学,大一……我连班里同学都还没认全呢……”
  原本解释的话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转了风向,秦暮烟放下捂脸的手,嗓音里透着轻微的埋怨和无助。
  “我才刚考上大学……我妈还说这周末要来学校看我……早知道就不去那什么博物馆了……”
  刘云海顺着逐渐压低的音量转身,看见少女几乎要垂到胸前的脑袋。
  “你……”他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就听空气中突然传来了几声微弱的抽泣,转瞬即逝,快到让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偏又听得清楚。
  刘云海一瞬间手足无措起来,眉毛也皱在了一起,磕磕绊绊的转移话题:“你说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
  大约是心情还没有调节过来,秦暮烟没有说话,好半晌才抽着鼻子点了点头。
  真要说起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穿越嘛!秦暮烟扯了根野草在手里,漫无目的的折成各种形状,想,小说里都给写烂了。
  然而再烂俗的情节落在自己头上也会有不同的反应,感同身受的最好办法永远都是亲身经历。
  秦暮烟用手背盖了会儿眼睛,第一次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串联在一起。
  事情起源于某日和室友的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