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我是会怕杀人?还是会怕偿命?(三
  小萌定定的看着单明旭,良久,轻声开口,问道,
  “明旭,这截手臂有没有让法医做过鉴定?”
  单明旭神情凛然,苏小萌抿紧了唇,让单明旭过来。
  “小舅妈,他手上戴着和你一样的婚戒,他——”
  “嘘……轻一些。”
  苏小萌四下里看了一下,她重新跪坐下来,单明旭蹲在她面前,看着苏小萌捧着这只已经经过处理却依旧难掩大火烧灼痕迹的残臂。
  “小舅妈,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这里没有一个人希望小舅死,我恨不得这是一场梦。”
  “……”
  “手臂被炸成这样,其他身体部位也是绝对不可能完好的,海水湍急,打捞起来也实在有点困难,所以——”
  “如果手臂不是他的呢?”
  苏小萌喃喃,布满血丝的双眼抬起来对上单明旭。
  “怎么可能呢?难道这戒指是……”
  单明旭话说到这,眸子蓦地瞪大。
  苏小萌认真的看着他,
  “你当我疯了也好,怎样都好,我一定要让法医做个鉴定。”
  “既然身体的其他部位都找不到,单凭一只手,就让我认定这是我的丈夫?这对我来说,实在是太过牵强也太过敷衍。”
  小萌声音压着,哪怕是她心里存有这样的疑惑,她也并没有打算惊动殷家的任何人。
  如果单明旭这会儿没出现,她会想办法一个人默默的去做鉴定。
  “明旭……如果你能帮我,那最好,如果你不愿意帮我,至少替我保密。”
  单明旭看着头顶上几乎是一片白发的苏小萌,明明一张面孔嫩的一如十八九岁的少女一般,却偏偏顶着这头刺目的白发。
  苏小萌和殷时修之间的夫妻情深,在上次恐怖袭击事件中,他就已经感受匪浅。
  以至于那段时间,他常常胡思乱想着……
  如果有朝一日,他也能这样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也能被一个人这样全心全意的爱着,该多好?
  可又想着,他这样的人,总是悬在生死线上,也许根本不配去爱人,爱人,仿佛就是在祸害别人……
  伦敦事件中,同样是一场几乎要把半边天都给烧着的大火。
  小舅就不相信小舅妈会死,他就坚信着人没出来,就有可能还活着。
  他就一直站在那等,等消防员将大火扑灭,等消防员把那一具具焦尸抬出来,然后一具一具的认。
  小舅妈没有被抬出来,小舅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于是他不顾所有潜在的危险,闯进了火灾现场,竟是在教堂的地窖里把小舅妈给救了出来!
  只要有那么一丝丝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我当然会帮你。”
  单明旭对苏小萌道,“法医那边我去找人,你有小舅的头发或者……”
  “我去取煌煌的血液,直接做亲子鉴定。”
  单明旭点头,“行。”
  “那明天……小舅还要如常出殡吗?”
  苏小萌眸子沉下,
  “如果这残臂的确是时修,我自然不能耽误了他出殡,如果这残臂不是他的……”
  那沉下的眸子抬起来,闪过一抹精光,她看向单明旭,
  “还是要出殡。”
  单明旭心下一凛,两人视线相对,话都没有说尽说透,但心意已经相通。
  单明旭不是笨蛋,苏小萌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要是还不懂,那倒真成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蛮人了。
  但即便是知道了苏小萌话里的意思,单明旭也不禁有些诧异。
  诧异于苏小萌周全的顾虑。
  如果这截残臂不是小舅的,那么剩下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残臂不是小舅的,但戒指却戴在截残臂上,也就说有人要制造出殷时修死亡的假象。
  如果要制造出这假象的是一个不轨之人,那么一旦曝露了他们已经知道殷时修没有死的消息,这就是打草惊蛇。
  如果要制造出这假象的人是……小舅!
  那么小舅必然有小舅的用意!他们更加不能轻易破了小舅设的局。
  单明旭暗暗心惊于苏小萌此时的冷静与心细。
  尽管他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于小舅还活着的那些种种假设……
  但只有有一丝希望,就应该去抓住。
  苏小萌手里拿着这截冰凉的手臂,其实是非常恐怖的一个场面,但此时,任何一种情绪都压得住恐惧。
  她朝单明旭伸手,
  “你身上配军刀的吧,用一下。”
  “小舅妈,我来吧。”
  “……也好。”
  这一晚,苏小萌和单明旭在灵堂前的猜测以及做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也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人知道。
  ————
  第二天一大早,苏小萌穿戴整齐,但穿的再周整也掩饰不住神色里的那份疲惫和苍老。
  木棺合上。
  殷家二老固执要起来送老四一程都被苏小萌劝下。
  “如果你们坚持不住,一倒不起,那我真的也就挺不下去了。事已至此……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爸,妈……最后一段路,萌萌替你们送。”
  周梦琴靠在床上哭,老人家哭了四天,眼睛几乎都看不出东西来了。
  小萌心下担忧的很。
  殷绍辉躺在床上,更是起都起不来,一直靠输营养液维持着。
  小萌这样一说,周梦琴和殷绍辉心里更是难受,但二老还是听了小萌的话,没有固执的下床。
  殡仪车已经停在门口。
  这边木棺被抬起,这还没送上殡仪车,又有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停在了正苑门口。
  从车里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殷时青夫妇。
  原本在哭着送葬的殷时兰殷时桦这会儿一下子就收住了眼泪。
  一行人等看着殷时青,两方之间似是划了条无形的界限。
  殷时青瞥了眼那木棺,径自问道,
  “老爷子,老太太呢?”
  “你要干嘛?”
  说话的是殷时兰,在兄妹这个辈分上,殷时青下来就是殷时兰了。
  殷时青看向殷时兰,
  “你们只顾着给老四送葬,外头舆论闹得满城风雨,你们都听不到看不到?”
  “你什么意思?”
  “老四在检查站被查出运毒,而后驾车逃逸的视频已经在网上挂了三四天,现在整个北京城的人都在质疑殷家,殷氏集团股票大跌,看这样子,殷家看是要毁在老四手上了……”
  殷时青下巴微抬,胸也挺的直直的,
  “你们只顾着在这擦眼泪抹鼻涕,我这个做大哥的,总不能不顾殷家的名声和威望吧?”
  “人要脸,树要皮。”
  苏小萌往前迈出一步,瘦小的身躯因着数日的精神摧残,风一吹,身形更是异常单薄。
  可偏偏,她下巴微抬起,直视着殷时青,毫不退缩的模样,让苏小萌这看似孱弱的身躯显得坚不可摧,
  “殷时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来干什么,时修一死,殷家家主之位便无男嗣继承,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吧?”
  “……”
  “今天我丈夫出殡,谁要是在今天打扰我送丈夫上路,我就让他给我丈夫作伴!”
  “呵,苏小萌,你口气可不小。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殷时青,你不信?”
  苏小萌声音一冷,神情带着丝疑惑,眸子微微眯着,
  “我丈夫都死了,你说……我是会怕杀人?还是会怕偿命?”
  殷家上下,包括殷时兰殷时桦都没有想过,殷时修出了事,最后比任何人都更加冷静的人竟然会是苏小萌。
  印象中的苏小萌,不过就是个半大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