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他眉眼浸满笑意,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在王妃眼里,我就这么好?”
  话音甫落,苏菱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
  赤诚以对,她都没红成这样。
  果然,女儿家的心事猜得、说不得。
  萧聿身上的温度不减,寸寸灼烧着她。
  他在进,她在退,他低头抵了下她的鼻梁,“我们成婚,已有半年了。”
  提起那半年,苏菱忽然无话可说,人也清醒了几分。
  她的眼睛里藏不住事,她在想什么,他看的一清二楚。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低声道:“阿菱,我知你怨我什么,你怨我娶你时全是算计,怨我毁了你一桩姻缘。”
  他咬着她的耳朵道:“那我赔你,如何?”
  苏菱眼眶微红,抿住了唇。
  是啊。
  他根本就是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知道。
  这是他们对视最久的一次。
  萧聿在想:从今往后,忘了何家二郎,我们好好过,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王妃,我不会薄待你。
  苏菱在想:既然无法和离,那日子总得过下去,虽然心思深不过你,可我也知你这是耐着性子哄我。不论今日你有几分真心,我都信你一次。就这一次。
  “给我。”他语气似问,却又不是在问。
  苏菱回握住他的手。
  彼时爱浓,不知疲、不知惫,伴着莽撞、伴着生疏、伴着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滋味,折腾到了天明。
  苏菱的背脊如月牙一般拱起,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皇帝和秦婈瞬间醒来。
  眼中情浴尚未消散,这屋子彷如跟着了火一般的热。
  秦婈屏息假寐,蜷着脚趾,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她刚刚,没喊出来吧。
  没吧……
  而她身侧的皇帝也是一动不敢动。
  他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他自然知晓。
  梦境偏生停到了最后一刻。
  两人闭着眼睛,各揣心思。
  这梦有些久远,又有些长,长到她醒来时,好似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当下就是六年前,永昌三十六年。
  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罢了。
  秦婈缓了好半晌,才若无其事地睁开了眼。
  她抬手揉了下眼睛,将鬓角的发丝拢在耳后。
  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用指尖推了推萧聿,“陛下,时候不早了,该起了。”
  萧聿绷紧下颔,道了一句,“等等。”
  这嗓音,是她再熟悉不过、且刚温习过的暗哑。
  秦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
  她默默趿鞋下地,招呼着外面的送水进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萧聿起身,长吁了一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床榻,单手捂住脸,捏了捏太阳穴。
  他快疯了,真快疯了。
  门帘轻轻一响,萧聿推门而出,景阳宫宫女太监们,一齐躬身道:“陛下万安。”
  盛公公见他眼底乌青,神色恍惚,关切道:“陛下可是昨日没歇息好?”
  萧聿根本没听见。
  他冷着一张脸离开了景阳宫,朝太和殿走去。
  今日照例听政。
  文武百官已在殿中等候。
  萧聿落座后,户部侍郎江程远出列道:“臣有事要启奏。”
  萧聿道:“江侍郎直言便是。”
  江程远道:“此番辽东地震,依地方呈交过来的情报看,与永昌三十年的灾情十分相似,可辽东此番向朝廷要的钱,却比永昌三十年足足多了一倍。”
  “臣想亲自去辽东一趟,核查清楚房屋坍塌及人口伤亡,再拨银两。”
  这话一出,众人一齐提辽东那位官员捏了把汗。
  江大人,那是出了名的抠门。
  萧聿道:“朕准了,不过,你且先带着辽东要的银两去吧,既然起了灾,那移民就食、平抑粮价才是要事。”
  江程远道:“臣领旨。”
  萧聿将一个折子从左移到右,换下一个看。
  都察院右都御史方鹤文站出来道:“臣也有要事要奏。”
  萧聿停下手中的折子,看向他,“爱卿请说。”
  方御史道:“苏州府恶性不改,又起了卖官的心思,京中的官他们不敢卖,便开始卖地方的,价格已是比永昌三十六年更高。”
  萧聿脸一黑。
  方御史心知陛下一向最是厌恶有人在仕途上做手脚,便直接道:“微臣得了消息,秦淮河畔的赌坊,又开始营生了。”
  萧聿转了转手上的半晌,抿着唇道:“那方御史即刻动身去一趟苏州吧。”
  方御史躬身道:“臣领命。”
  每日上朝,最开始都是要事,但接下来就没什么大事了。
  一般来说,不是刑部同大理寺高声辩论某个案子该怎么判,就是兵部和户部因为钱驳斥对方。
  嗡嗡声越来越响,萧聿抬手捏了捏鼻梁。
  耳畔还回荡着她的声音……
  萧聿垂眸,想起了后来他教她玩骰子时的事。
  听音哪儿是那么容易学的,她学不会,就赖他不肯传授秘籍。
  没了办法,他便教了她一个容易的。
  哪知她却道:“殿下此番行径,与作弊有何不同啊!”
  盛公公也十分纳闷地看着今日的皇帝。
  陛下三年如一日,日夜都是沉迷公务,不能自拔,可从未有过这种心不在焉的表情。
  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朝廷很多事,一天那是根本吵不完的。
  耳听嗡嗡声减弱,停止,萧聿轻声道:“退朝吧。”
  这时候,礼部尚书姜中庭又出列,“臣还有一事。”
  其实萧聿习惯了。
  每天都是这样,只要他一喊退朝,定有人出列。
  他不喊,底下就相安无事。
  萧聿耐着性子道:“姜爱卿是有何事?”
  蒋中庭道:“微臣以为,后宫之事,亦是国家之根本,后位悬空已久,臣恳请陛下早日立后。”
  提起立后,朝臣立马来了精神。
  世家官员也开始纷纷对眼神。
  众人齐声道:“微臣恳请陛下早日立后。”
  萧聿抿唇顺着目光看,忽然觉得远处有一个头顶乌纱,声着暗红色白鹇纹官服的人,尤为扎眼。
  那是秦太史,秦望。
  第31章 失常(捉虫) 惴惴不安。
  烈日高照,文武百官从太和殿鱼贯而出。
  众人交头接耳,皆是在议论立后之事。
  “秦大人,留步。”盛公公笑道。
  秦望脚步一顿,看清来人后,不由恭敬道:“不知盛公公有何事?”
  盛公公道:“咱家无事,是陛下找秦大人有事。”
  秦望蹙了下眉头,疑惑道:“陛下找下官为何事?”
  盛公公笑道:“秦大人随咱家来养心殿便是。”
  秦望心里惴惴不安。
  他入京半年多,虽日日上朝,但却是头回被叫去养心殿。
  他迅速回想了自己近来的政务,说不上多政绩斐然,但应是没有重大错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