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客气留下一句,两人才叫了人,一起从村口坐马车回燕京。
  这个案子其实不复杂,人物关系很清晰,谢吉祥跟赵瑞没有主动去询问吴虎及其家人,校尉们挨家挨户询问,顺带着已经问清了吴虎家的事。
  赵瑞跟谢吉祥在回京的路上,已经理清了本案过程。
  大约昨夜子时前后,周紫娟不知为何从家中出来,静悄悄去了大雁山脚下的宗祠。
  在这里,凶手杀害她之后,给她穿衣打扮,然后高高挂在房梁上。
  周紫娟身高不足五尺,又很瘦弱,若是高个且力气大的女子,大概可以把她吊起来,但这样却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也很容易出意外。
  如此一来,凶手很可能会是男人。
  在走访的村民口述中,因为跟邻居争执而气坏了母亲的吴虎成为嫌疑人之一,而跟妻子感情不睦的吴大亮成为嫌疑人之二。
  只不过昨夜凑巧,吴大亮同兄长吴大光一起去了城郊码头,不在村中。而吴虎则刚好就在家里,吴虎家一家人都说夜里睡得很沉,不知外面有动静。
  但这个说辞,显然无法撇清自己。
  赵瑞吩咐校尉:“速速派人去金虹盟,一定要确认吴大亮及吴大光兄弟
  二人是何时到的南郊码头,两人又是何时走的,争取今日就确定两人是否有杀人时间。”
  校尉领命而出,谢吉祥才用帕子擦干净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悠然的兰馨雀舌回味甘甜,湿润了她干涩的嗓子。
  “你说,这个案子跟十五年前的自缢案是否有关?”
  赵瑞刚刚从祠堂出来时,已经安排校尉禀报白图,请白图出手调查十五年前的旧案。
  但两个人心里却还是有些猜测的。
  赵瑞摇了摇头:“我认为没有。”
  他也慢条斯理品茶:“一,当年那个自缢的葛氏生前根本不认识吴长发,更不用提吴韩氏以及吴家其他人,什么冤魂索命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如果真有索命,那也是要索其婆家或者吴贵友家,跟吴长发家没有干系。第二,刚刚吴长发说她在被逼嫁过来时已经生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就是不知这个女儿现在到底在何处。”
  如果非要说有怨恨,也非要牵扯到葛氏之死,最有可能就是这个女儿动手杀人,虽然不知道为何要杀到吴长发家当年还没嫁过来的二儿媳身上,五里堡的村人却已经开始有些惊诧。
  村里最喜欢传这样的神鬼之事,官府可不能光听故事断案。
  谢吉祥道:“可这桩案子却跟葛氏的自缢有着非常明显的相似感。”
  这种相似,从勒死假做自缢再到那一身鲜红嫁衣,这种打扮会让知道过去旧事的人一下子想到葛氏。
  若非如此,谢吉祥跟赵瑞也没必要跟吴长发问清楚旧事。
  两个案子之间只有相似处,却无关联,没有任何恩怨情仇,这是整个案子最违和之处。
  谢吉祥微微叹了口气:“吴虎其实也没有特别明确的动机,但他们两家恩怨颇深,吴虎一家又暂时无法洗清嫌疑,今日看看是否有新证据,明日再审吧。”
  赵瑞也是如此想,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两个人也一起办了两起案件,都顺利破案,他们除了是青梅竹马,也渐渐成了皋陶司的伙伴,这种默契,并非常人所能拥有。
  不过,谢吉祥想到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是觉得颇为可惜:“就是可怜了那个孩子,也不知周紫娟是否知道自己已经怀有身孕。”
  赵瑞看她还沉浸在案子里,便道:“先别多想,待校尉寻到吴大亮带去皋陶司,审讯过才能知道到底如何。”
  其实这种案子,一般都会怀疑枕边人。
  结为夫妇的两人看似有着最亲密的关系,实际上却也可能有着旁人无法想象的仇恨。
  就如同上一个案子里的柳文茵,看似最温柔不过的大家闺秀,却能眼睛不眨一下地毒杀亲夫。
  这个案子,即便吴大亮暂时没有杀人时间,却也肯定同周紫娟的死有着最深切的联系。
  谢吉祥点点头,垂眸沉思片刻,突然道:“我记得刚刚那村妇似乎说过,吴韩氏对大儿媳妇李素梅不是很满意,也不太同意大儿子迎娶李素梅入门,这个线索也要追查一番,看看是否有额外牵扯。”
  赵瑞道:“好。”
  两个人有商有量,不过眨眼功夫就回了燕京城。
  在五里堡最少忙了两个多时辰,此刻已经日头偏西,马上便到了晚食时候。
  谢吉祥透过车帘往外看,望见一片丹霞似锦。
  她顿了顿,倒是没怎么犹豫,直接道:“晚上家去吃饭吧?奶娘说要做肉龙,你最爱吃辣味的,肯定给你准备了。”
  赵瑞勾了勾唇角,显得颇为愉快:“哦,还是婶娘疼我,时时刻刻心里都有我。”
  谢吉祥:“……”
  这话明明说的是何嫚娘,怎么听得她自己面红耳赤?
  赵瑞看小姑娘脸红了,也不再逗弄她,只一本正经道:“眼看就要六月末,若是漠南那边有书信来,我就派人给你送来。”
  一听漠南两个字,谢吉祥心中就略有些沉重。
  当年家里出事,父母皆亡,她年幼未曾受到波及,却也只能隐姓埋名成了谢吉祥。
  而她兄长,当年风华绝世的谢大少爷,却必须要去漠南这样的苦寒之地流放。
  漠南同燕京相隔千里,来往书信不便,若非有赵瑞从中斡旋,谢吉祥至今也无法得到兄长的消息。
  可越是没有消息,她心里越惦记。
  赵瑞看她立即苦了脸,也觉得自己选的这个话题不太好,立即道:“过来皋陶司之后,陛下虽明面上让我处理旧案,可实际上对早年官场各种倾轧之事也有所不满,谢伯父的冤屈,说不定还有洗清的一天。
  ”
  谢吉祥低下头,沉默不语。
  赵瑞轻轻叹了口气,他目光温柔地看着她头顶那个乖巧的小发髻,声音越发温和:“待到那一日,辰星兄便能风光而归。”
  “嗯。”谢吉祥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两人正说着家事,马车也一路往青梅巷行驶而去,就在即将抵达青梅巷时,车外突然传来苏晨的声音。
  马车骤然停下,苏晨上了马车,脸色略有些难看:“大人,刚护城司收到金家报案,道金家有命案,护城司前去初查,立即回来转交皋陶司。”
  一天之内,燕京附近竟有两起命案?
  谢吉祥跟赵瑞对视一眼,都没了回家用晚食的心思,赵瑞皱眉道:“金家……金虹盟金家?”
  苏晨点头:“是,而且……而且金家的那名死者,也是一名女子,据护城司副指挥使描述,死者身穿嫁衣,吊死在了金家祠堂里。”
  谢吉祥瞪大眼睛:“什么?”
  苏晨很肯定点头:“确实是如此,皋陶司的校尉已经前去守住案发现场。”
  谢吉祥收回目光,她转头看向赵瑞,嘴唇动了动,那个猜测却没有说出口。
  为何都是红色嫁衣?为何要费劲周章勒死上吊?
  因为这个杀手就喜欢如此行事?
  这或许是一起连环命案。
  作者有话要说:赵世子:小声些,吓着我们吉祥了。
  谢吉祥:???
  第43章 鸿雁伤05更新:2020-09-24 17:18:34
  金虹盟金家也住在南城。
  只不过他们家不在任何一条巷子里, 因做的是水路生意,所以金家在运河码头长街的尽头单独辟出一整片院落。
  在金家自己府中,也有一个可供商船临时停泊的小码头, 可见其阔气。
  水路贯通的运河养活了南郊的贫苦百姓, 也养富了靠船而生的船把式。
  金家从一条商船开始, 以至今日成为大齐最大的商贾,不过用了五十年。
  这五十年,他们家的商队遍布大齐,金虹盟的商号也开遍大齐。
  所以,金家这一出事,护城司立即便很重视, 迅速派了人赶往皋陶司,刚好邢九年已经从五里堡回来,这就又快马加鞭赶往金宅。
  谢吉祥跟赵瑞也没工夫用晚食,马车一掉头, 直奔金宅而去。
  赵瑞道:“原本咱们还不解这个红嫁衣到底有何缘由,现在大约能想通一些。”
  谢吉祥捧着茶杯, 抓紧时间喝了两碗, 如此炎热的天气里, 来回奔波可是疲惫。
  “是呢,若是凶手有这种癖好, 倒是可以理解为何非要在杀人之后换上嫁衣, ”谢吉祥若有所思道, “我父亲说过,一些连环杀手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癖好和妄想的,死者对于他们来说,只是达成妄想的工具, 并非同等地位的活人。”
  赵瑞在仪鸾司也见过这种杀人如麻的惯犯,这些人只要不被抓,他们就控制不住继续杀人,对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丝毫同情。
  “他们不把人命当回事,只要符合自己的喜好,无论多难都要杀。”
  就像吴周氏,不知为何三更半夜从家里出来,跑去祠堂跟凶手见面,而金家这个死者,肯定比吴周氏还难下手。
  金宅自己占了半条街,一边紧邻运河,只有一个小码头可以通行,一边是高大的围墙,一看便是高门大户。
  这样的人家,想要混进去很难,根本就不是随便就能进出的。
  就连皋陶司的马车也在大门处做了登记,这才一路拐至马厩前。
  赵瑞先下了马车,转身把谢吉祥扶了下来。
  马车外已经等了几个金家的人。
  为首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身后站了一个中年妇人,一个年轻的少爷,再往
  后应当就是管事一类,当不得家。
  赵瑞没穿官服,也没有自报家门,可这中年男子却把他的名讳叫得清清楚楚:“赵大人,大热天劳您跑这一趟,实在过意不去,若是有什么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中年男人直接自我介绍:“大人,我是金家老三,我叫金泽丰,家里的事都是我们两口子打理,不过今日出了这等命案,我大哥也特地赶回来,已经在祠堂前等候大人了。”
  金家生意众多,里里外外的人口也多,不过金家上一代的家主,现在的老太爷很是有些远见,把所有生意分门别类安排给每一个儿子,除了三代以内不能分家,生意可以各做各的。
  如此一来,各家也还算和睦。
  只有这个三老爷金泽丰小时候伤了腿,行走不是很便利,便留在本家打理庶务,各家也都还给些面子。
  这些,仪鸾司的卷宗都记录很清晰。
  赵瑞点点头,也很客气:“三老爷有礼了,咱们边走边说。”
  一行人很快就动起来,三老爷身后的年轻少爷立即上前,搀扶住三老爷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