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相悦
  鸿宾楼为京都有名的酒楼,今日宴会上官家三姐妹都及时到场参与宴席,却唯独不见婉柔。
  婉柔素来不喜宴会上的热闹,虽是家宴她也会想法子推脱,婉柔的婢女采薇将此事,告知我和上官婉莹四小姐前去了京都最有名的酒楼鸿宾楼。
  天色已晚,我担心婉柔便让二姐歇下,自己来镇上寻婉柔回府。
  缓步走到镇上,向街边小贩打听去往鸿宾楼的路径,轻走过一道宽巷,来到鸿宾楼门口。
  “我不都说了吗?我今日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银两,你先放我走,我会还你的。”
  我抬眼望向对小二大喊的女子,她正是婉柔。心中不由想着:这小糊涂虫,出门匆忙,竟然忘记了带银两。直到在酒楼吃完了一顿晚膳,才回想起来。
  “姑娘,我们这里是京都最大的酒楼,这....这不赊账的。”那小二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可你不放我走,我怎么去取银两还你啊!”
  婉柔有些无语了,这些人怎么都是死脑筋呢?如果不放自己走,他也拿不到银两啊!
  争吵声越来越大,我本想前去将银两付给那小二,在与婉柔一同回府。
  正当我进到里面时,突然婉柔背后一个彬彬有礼的男音:“这位姑娘,你欠多少银子,我替你还!”
  那人身着蓝衣,看上去温文尔雅。仔细打量他一番我有些吃惊,他不就是上一次将冰糖葫芦拱手让给我的人吗?
  他是慕容家的四少爷,慕容清峄!我们见过两次,但我却忘记了他。可他为何要帮婉柔,他们并不是很熟知,我一时竟然晃了神。
  正当他拿出银两,付给小二时,我缓步上前:“等下,这位公子。”
  慕容清峄抬眸望向我仔细打量我一番启唇轻言:“原来是你!”
  我望向慕容清峄缓缓行礼:“琉璃见过公子,这位吃过饭忘记带银两的姑娘,是琉璃的四妹。今日琉璃带了银两,不劳烦公子为此破费了。”
  他微笑道:“姑娘与本公子,也不是第一次相见了。今日就当是本公子给姑娘的见面礼好了。我叫慕容清峄,姑娘是知道的。不过我只知道姑娘是上官三小姐,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我缓缓启唇:“雨落倾城夏未凉,绾绾琉璃空人心。小女子虽姓上官,但琉璃正是小女闺名。”
  他闻言柔声道:“琉璃姑娘,今日再次见到姑娘甚是高兴,日后有缘再见!”
  他爽快地帮我们付了银两,便继续喝酒去了。
  婉柔望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于是她下了决心,这恩定是要报的。母亲曾说过,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我挽起上官婉柔的手训斥道:“今日你让姐姐和二姐好生担心,快随我回府向二姐认错。”
  上官婉柔疑惑道:“三姐,为何要向二姐承认错误,妹妹没有犯错的。”
  我责怪道:“你还不承认?快随我回去再说你的错。”
  看着慕容清峄喝完酒,付了账便离开了。婉柔望向他离开的身影下意识地跟了过去。
  我担心道:“婉柔你去哪儿?别乱跑快随我回府。”
  上官婉柔调皮一笑:“三姐,你先回府我没事的,回府后我会去找二姐请罪的!”
  上官婉柔还不知他为何要帮自己,但却一定要还这份恩情。
  走了一阵,那男子察觉道有人跟着他,便回头看过来。跟上官婉柔眼神碰个正着:“姑娘为何跟着在下?”
  上官婉柔巧笑道:“方才公子帮我付了饭钱,我母亲说过,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所以....你是我的恩人,我必须要报的!”
  “只是区区小事何谈恩情?姑娘不必挂怀。”他温笑着。
  婉柔心里想道:这怎么行?这恩我一定要报!
  深夜街边之中寂静十分,月光映照那粉嫩嫩的颜色,给婉柔扑上一层光辉似的少女般美丽可爱。
  上官婉柔坐落在街边,如黑玉般眸子里被点着的烛火,映照犹如在夜空中善良的繁星点点一般。
  提了那白底蓝花的茶壶倒入杯中,隐约有些水滴溅出落到衣衫桌子上形成水渍。
  茶香和热气氤氲刺激稍稍有些干涩的眼眸,抬手一扶不叫那泛出的水汽留下来,后而拿起杯子小口饮着茶。婉柔轻声道:“公子,请品茶。”
  慕容清峄闻言笑道:“茶中带有几分苦涩,就如同我们所处的生活。甜中带有几分苦涩,苦中也必有甜。好茶坏茶,都只是人在故弄玄虚罢了。”
  月光依旧撩人然则天色确实已晚,嗅着花香拿了一盏蜡烛放入灯笼中,把子上的小挂饰,轻轻刮了婉柔一下要引起她的注意一般,微黄的光彩分外刺目,懒洋洋的让人心神都安宁了。
  慕容清峄柔声道:“天色已晚,在下送姑娘回府可好?今日这杯茶汤就当是姑娘报答恩情好了。”
  上官婉柔起身离开茶馆门外的小凳,挑灯照耀那让人看不清的石子小路,向相府的方向走去。
  长街长,短亭短,婉柔挑灯轻回看。又是一场夜雨,绵绵细长,浅浅地润湿了各处刚冒头的新芽,池塘边泛起雨露,一片朦胧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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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疏璃院外,不知怎的我看的,竟有些出神。
  一年之计在于春,而我与婉柔正是相会在那春季,纵然时隔已久,此番忆起,耳边总仿佛有轻快的鸟叫,有石子投湖荡起涟漪的轻响。
  天色渐晚,雨势却丝毫不见小,便吩咐雪莲搬来了小垫子,坐在廊下看雨。
  “这场雨来的激烈,不知婉柔有没有回府?我仍是担心,得去柔樱阁探望她,才得安心。”
  雪莲面上微微担心道:“小姐,天色已晚。更何况还在下雨,已是卯时这雨也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奴婢担心您的身子。被雨淋到可就不好了。”
  垂眸笑了笑,又回头瞧她一眼:“我就是去看看,我也好安心,不碍事的。”
  忽地天边一道光闪了一闪耳边传来隆隆的雷声,刚入秋便下这样的雨倒是令人心悸。一个恍惚,想起了当年那个无风无雨却雷霆之怒的夜晚。
  我曾天真以为不会有这一切的到来,更没有想过会做这相府中的世家之女。
  不知是凉风刺痛了眼角还是不忍鼻尖酸楚,阖上了双眼轻吸了一口气,终是将泪忍了下去。从何时起,一次一次地想起,本已自己会遗忘却偏偏还是想到了。
  雪莲怕是有些担心,一直小心地紧看着我却也不忍发声,近来常常如此怕是让她担心了。
  “雪莲,扶我回屋吧。让雨儿去看看四小姐是否回府?”
  近日府中事众多,一件接着一件,但府中人心险恶,上官紫瑶虽不在出屋但这府中却到处都是她的眼线。
  幽幽的叹了口气,上官婉莹和上官婉柔为扳倒大姐,竟冒了如此大的险。明日去趟婉婷院看看二姐,再带点婉柔爱吃的藕粉桂花糖糕,实在放心不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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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梦回,不堪玉枕凉透。叫人情何甚,意何从。
  细雨绵延,一连几日直到这会儿才隐隐停了下来,屋内外皆是安静。唯有更漏片刻发出一丝声响,在如斯夜晚显得格外寂寥。
  年节时的水仙早已衰败枯萎,没了那点子生气屋子更显沉闷,故而菊清日前折了几枝杜鹃花拿来插瓶。
  那喜鹤登梅的花瓶还是当如甫入府时婉柔所赠,如今天青色的瓶子陪着绯红色的花朵,也算得相得益彰。
  想当初我与婉柔、二姐相伴,眼下二姐颇得母亲宠爱,婉柔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之前曾去探望见她侧身立于廊下,美人眉目如画,唇齿含笑。
  映衬着西府海棠碧叶间几星花蕾红艳,直叫人挪不开眼。抬眸望至铜镜,镜中之人虽不及二姐十分之一颜色,却也算的清秀。
  只是身影略显单薄,眉间也总有怯意,这无非是自知身份卑微无所归依的缘故所欲。
  如今在这四方高墙之内,纵然不必在为衣食担忧,却还是逃不了要看人脸色,前途漫漫。
  琉璃福薄且不知能行到哪一步,念给于此难免眉间再添三分忧愁,但凡能像二姐那般得母亲一分宠爱,或是像婉柔那样怡然自乐,都比如今要好得多。
  手指浸了汗意,亦是厌倦了针线穿过绢帕时发出的声响,终究是忍不住随手将袖棚向桌角一丢,唤了雪莲来伺候洗漱更衣,草草躺下。
  常言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尤其在这相府之中,若当真是能落得心中自在,日子倒也好过些。
  若自得时还自乐,便无心处便无忧,世间最难控制的便是人心,无心二字说得容易,做的却难。
  譬如自己这颗心,许是丢在了那个月明星稀的夜里,或许是放在了梧桐树下的窗前。
  入秋了,晨起望向院内飘落下来的落叶。过不了多少时日,海棠花就要开了。那时再给婉柔做件新衣裳,她定会开心。
  突然想起,幼时的我是不喜欢花儿的因太过娇艳,幼时同龄的小姐妹个个都喜欢漂亮衣裳,精致的首饰,只要是娇艳精致她们都喜欢。
  我那时喜欢淡素的衣裳,简单的首饰,依旧不喜欢花儿。或许如今这不与人挣,不与人抢的性子,是幼时就定了的。
  或许母亲将我留在相府,就是瞧上了我这性子罢。
  我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花儿呢,蹙了眉头想了许久,是了,是那次慕容云飞与我在山林相见时坐在那里看了大半天林里的海棠花。
  有日月时赏日月,过清风时叹清风,不比谁娇艳,不攀谁更香。只管自己怡然自得。
  “小姐,云飞少爷来了!小姐快去迎啊!”
  雪莲急忙跑向院子前来禀报。 “他在哪儿,是在南苑?”我疑惑但又欣喜。
  如今,我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只要他能在我身边,时常来看我,我便知足了。争什么呢?能自得还自乐,便无忧了。
  秋日闷热,水波晃动,莲叶荷香。蝉鸣蛙声阵阵,轻撩墨发于耳侧,伸手探入水中清凉,引得涟漪圈圈泛出,露齿一笑。
  亭中慕容云飞一人抬眸轻言:“琉璃来看。”
  他许是十分满意此番画作,淳厚温和的话音之中更带有按柰不住的喜悦。
  绿色的茶叶和着碧色茶水犹自带着融融暖意,待其搁笔。
  便恰到好处的递到他的手中,茶盏之中荡起环环涟漪,一如此温柔似水的心境:“公子所做,自然是极好的。”
  “琉璃这话却是敷衍了。”
  他眉眼中皆是缱绻情意,藏了笑意缓缓摇头,一手执了茶盏,一手轻抚旁人:“我方才描绘的,是我们初次相逢,虽时过境迁却恍如昨日。”
  “初相逢....”闻听此言,不禁心绪更软化了几分,继而仔细打量桌前画卷,太液池水碧波荡漾,遮天莲叶犹有露珠未干。
  团团锦鲤嬉戏花间,白玉砌成石拱桥,桥畔女子青丝如瀑,眉目如画。
  温婉谦和之中蕴藏着少女的羞涩,亭亭玉立恰似含苞待放的青莲。心下感慨他如此情深,忍不住抬手抚上画中女子鬓边。
  “那日琉璃戴了一朵玉芙蓉,难为公子竟还记得如此清楚。”
  他的气息就扑打在耳侧,柔情蜜意缠绵在话语之间,融化在心底深处。“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碧海蓝天玉湖一色,内院万物一谐。望中外高大榕树,绿叶红花,池塘游鱼,都在墨中仿佛若现。
  “琉璃,若要是将这满园春色画下来如何?”慕容云飞在我耳边柔声。不仔细看的话。
  它只是各种颜色搭在一起,但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这种感觉也只有自己知道。
  曾经在惜抱轩的生活是何等的美好,虽不是很富裕,却也满足了温饱,也没有争斗。
  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可一旦向前观赏,美景也变得无趣。
  因为它和其他的画一样,这府中的景,没有活力更没有万物的生气。
  “琉璃哪懂这些?公子若是喜欢,便就是好。夜晚来这湖亭,依我看边赏景,边赏月可好?”
  “三小姐。”
  雨儿双手捧着琵琶,递了过来。我从雨儿手中接过琵琶,晕髻高挽,玉钗横簪。
  指若青葱润泽,歌如画眉宛转。半抱弦琴,弦冷铮铮,珠落玉盘,不如其声脆万之一也。
  玉指轻扬,露出纤细白皙的玉指,抚上琴面,凝气深思,琴声徒然在亭中想起,琴声委婉却又刚毅,券券而来,又似高尚流水,汨汨韵味。
  他的手搭在那檀木椅背上,手中捧着那杯新进贡的茶,光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好似洒在了三公子的身上....
  “想念,没有进府前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