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被带进火坑
  曹玉凤却在心里嘘了口气, “下次我们一起去叫你。”
  秦少川和白凤吟都猛然看向她, 前者的心里悄悄撕痛着, 看来再想有独处的机会只能自己创造了;后者则勾起了唇角,在她看来, 曹玉凤绝对是傻,把秦少川往她这边推,她又怕曹玉凤虚晃一枪, 做个样子,立刻说:“说话要算数, 不然是小狗。”
  秦少川生了气,他特别不喜欢白凤吟挤兑曹玉凤, “就算说话不算数, 也成不了小狗。”
  才舒坦的白凤吟立马又不舒坦了, 干嘛每次都袒护她,她又不喜欢他, 自己才是喜欢他的,并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她想不明白, 秦少川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感情的事本就说不好,有的人天天见面未必喜欢, 而有的人只见一次就认定了。
  两人行又变成了三人行,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大概也只有曹玉凤一个。
  ……
  曹玉凤万万没有想到, 她又见到了姜美玲, 此时的姜美玲已与两年前大不相同。
  她也长高了, 头发烫成了卷,衣着时髦,脚踩高跟鞋,完全不是农村人的打扮。她站在曹玉凤上学必经的路上,一步一步地来来回回的走。
  终是见到了曹玉凤,她张着手叫她,“玉凤,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曹玉凤吃惊得张大嘴巴,她说:“美玲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啊。”
  “等我?”
  “我有事情同你说,你可以等一下再去上学吗?”
  曹玉凤点点头,她跟秦少川和白凤吟说:“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秦少川怕他被姜美玲带坏,小声地叮嘱她,“你快些去学校不要迟到了。”
  曹玉凤说:“好,我随后就来。”
  白凤吟斜睨着眼睛瞧姜美玲,姜美玲的脸上画了淡妆,加上她人又长得美,只是站在那里就让人移不开眼睛,仿佛整个人都在灼灼生辉。
  白凤吟很瞧不上她,她拽了下曹玉凤的衣角说:“你跟她有什么可说的,快点去学校才是正经。”
  曹玉凤笑,推开了她的手,走向姜美玲。
  姜美玲仿佛看出她们之间暗中的较量,她朝白凤吟露出胜利的微笑,微扬着下巴等曹玉凤过来。
  曹玉凤走到他跟前,两个人的身高相若,谁也没有抬头看谁,她们平视着对方。曾经,曹玉凤以为她们再也不会有交集,时隔三年她们竟然又这样站在了一起。
  曹玉凤说:“美玲你变了。”
  姜美玲苦涩地扯了下嘴角,“人都是会变的,单看你是变好还是变坏。……我妈怕是再也好不了了。我很羡慕你,有一对疼爱你的父母,有好的学业,将来可以读中学读大学。我就不成了,怕是一辈子就是这样了。”
  曹玉凤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说的都是实情,她能说什么呢。
  姜美玲也知道自己的话对方没有办法接,停了一会儿她又说:“我有别的事情找你,不是来说这些事情。”
  曹玉凤问什么事。
  “你还要做绣活吗?”
  曹玉凤当然想做,可她不知道姜美玲这话是什么意思,所以她不点头也摇头,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姜美玲回望着她,仿佛洞穿了她的想法,“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手上有一批绣活,对方急着要,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便想到了你。你若是不接也没关系,我知道你爸爸在准备高考,你也要小学毕业考,时间很紧张,没关系的。”
  曹玉凤不答反问,“你哪里弄来的绣活?你不是和邓九林结婚了吗?你的日子过得好不好?这三年来我都没有你的消息。我昨天才去过你家,今天想着让孙沛然帮着打听下你的消息。你还好吧?”
  姜美玲歪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斜下方,“无论是出嫁前的家还是出嫁后的家,都不是我的家。我就是从树上落下来的叶子,飘飘零零,直到掉在地上化为泥土。好不好的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什么。我想要许多许多的钱,然后离开这个地方,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
  我现在手里面攒了几百块钱,可是太少了一点都不够,还要再多再多。我知道你也想赚钱,你也想离开这个地方,不然你不会那么拼命地读书。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绣活你要接吗?”姜美玲再次问,不放过曹玉凤脸上的任何表情。
  “你要卖给谁?商店还是供销社?”
  “商店。”
  “就是乡上的那一家吗?老板是徐杰,你妈妈的表哥。”
  “是,就是他。”
  “所以他没有来找你爸爸。”
  “他本就不想来找我爸爸。他觉得上次的事情连累了我们,他愧对我们,不敢来我家,是我主动找的他。”
  “他商店里的绣活都是你找人做给他的?”
  “对,在别的村找的人。我恨我们村的那些人,需要我们的时候,像孙子一样跪在地上求,一旦觉得我们是拖累,不但要狠狠踩上一脚,还要推下重重的石头,把我们砸得粉身碎骨。即使他们的劳力很廉价,哪怕是免费送给我,我都不会再找他们。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我来了。”
  姜美玲说了那么多,只字不提他与邓九林的婚姻生活。
  曹玉凤也识趣地不再问,她可以有别的途径打听,现在重要的是绣活,“我可以答应,可是昨天我才找过你爸爸,让他去乡上找徐杰,他也说要去,怎么办?”
  “没有什么怎么办,是怎样就是怎样,徐杰会应付的,这跟我无关。”姜美玲冷漠地说,真的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曹玉凤叹气,“美玲,你跟你爸爸的关系何必要搞这么僵。”
  “这样绣活我晚上拿给你,做好了我再来拿。”姜美玲根本不接话。
  曹玉凤只得点点头,“我晚上等你。”
  姜美玲亦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快去上学,要迟到。”她转过身便走,高跟鞋敲击着路面,哒哒哒的,声音单调。
  曹玉凤望着她的背影发了一会儿呆,转身往学校的方向跑。她听到预备铃声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晚到学校。可是她不着急,满心兴奋,她又可以赚钱了,赚许多许多的钱。然后到乡上读书,到城里读大学,前景一片美好。
  曹玉凤的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多好的生活,多好的时光。就连呼吸口空气,都会觉得蛮心舒爽,心情好自然一切都好。她要告诉妈妈这个好消息,她一定会高兴的。
  ……
  出乎意料的,尹招娣并没有很高兴。她不喜欢自己的女儿跟姜美玲在一起,更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做绣活。伤害留在她脑中的印象太深刻了,她不想再经历那种心惊胆战的日子。
  因此她拒绝了,她反对继续做绣活。
  靠着曹明耀的补贴,家里一样过得很好,不需要再赚多少钱,她只想安稳。
  曹玉凤很希望,她极力劝说着母亲,她说时代变了,没有人会再来举报了,可以放心大胆的做,没关系的。
  尹招娣听不进去,谁知道以后还会变成什么样,她宁愿保险些,她不想冒险。
  曹玉凤转而去跟父亲说。曹明耀同样是这样的想法。他在准备高考,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一切以安稳为前提。
  曹玉凤失望极了,家里没有人支持。该怎么办?过了这个时间再去哪里找这样好的机会,她不想错失。
  思来想去,根本想不到好办法,她不可能瞒着父母,做绣活,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一定会知道。
  曹玉凤的态度软下来,几乎是祈求的口吻,“我先做来看看,秦建设总不能把我这个孩子抓起来。”
  曹明耀和尹招娣还是不同意,她马上就要考中学了,不能在这个时候做别的事情分心。
  曹明耀第一次露出坚决的态度,严厉禁止曹玉凤做这件事。
  曹玉凤保证不会影响学习。
  曹明耀还是不同意。
  曹玉凤保证一定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初中,只希望父亲能够通融。
  曹明耀却是铁了心,依然不同意。
  自曹玉凤重生后,这是他们第一次产生分歧,而且互不相让。
  恍然间又回到了前世,上一辈子也是这样,曹玉凤经常跟曹明耀对着干。她从来不把曹明耀放在眼里,你在外面是老师在家里又不是我的老师,我为什么要像你的学生一样听你的。新社会讲求民主,就算是父亲也不能专治。
  现在她又有了这样的想法,可她不会像前世似得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只是在心里面想一想,她知道一旦说出来,她们的父女关系立刻降至冰点,这是她不想看到的。她需要靠着父女之间的感情,把曹明耀牢牢地绑在尹招娣身边,为了母亲也必须这样做。
  不得已之下曹玉凤做出让步,她说:“我只接很少的活,绝对不影响学习。我长大了,该自食其力了,就算将来上了初中,我也会想办法赚钱的。现在有这个机会不是很好,省得我再去跑订单。爸妈你们就同意了吧,求你们了。”
  曹玉凤的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她做这些也不只是为了她自己。将来父亲考上大学需要学费,她上初中也需要学费,这么多的钱靠那六块钱的补助怎么能够。
  上一世为了供曹明耀读大学,尹招娣没日没夜的干活,人累得没个人形,最后反而遭到抛弃。
  这一世难道还要循环吗?不能了,她必须挑起这个担子,为了母亲,也为了她自己。
  曹明耀并不是一个专治的家长,他疼爱女儿,见她都快哭了,心里一软,勉强点了下头,“绣活可以做,但是必须少做。不能耽误学习,不能耽误课业,更不能影响考试。你说的,要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初中,否则我们就免谈。”
  曹玉凤笑起来,“我会的,我保证遵守诺言。”
  尹招娣想出声阻止他们,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与姜美玲混在一起,会把女儿教坏。
  曹明耀用眼神制止了她,他相信自己的女儿有分寸。
  尹招娣只得把话吞到肚子里。
  晚上姜美玲来,尹招娣也没有给个好脸色。在他们眼里姜美玲已经彻底毁了,谁跟这样的人接触,谁就会被她带进火坑。
  姜美玲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她叫了声叔叔婶婶,也没再同他们说话,跟着曹玉凤进了她的房间。
  姜美玲的手里拎着一个兜子,黑色的,几乎和黑夜融为一体。兜子里放着一叠空白的枕套,还有一些需要用的针线。她把东西掏出来放在炕上,“我知道你一下没有办法买齐彩线,所以我都带过来了,你慢慢绣不着急。”
  曹玉凤斜着眼睛看她,“其实你不用找我,你的绣活也能做出来吧。你只是想让我赚钱而已。”
  姜美玲摇摇头,“我不是想让你赚钱,我是想让你跟我合伙一起做。可现在是考试的关键时期,我知道你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所以先让你做些活,等你考上初中,到了乡上,我们就可以合作。你说好不好?”
  曹玉凤颔首,“我绣好了去哪里找你?你不在邓九林家住了吗?”他们应该还没有离婚,这个时候离婚是大事,会传的全村都知道,没有动静,说明他们还是婚姻关系。
  “我住在乡上,一个月回来一次,我会过来找你拿的,你不要担心。”
  “那好一个月之后我等你。”
  姜美玲没再说什么,站起来走了。
  曹玉凤送她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在胡同口消失。这让她想起来她们第一次合作的情景,也是晚上,她来送空白的枕套,送完之后也是她送她离开,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若不是日益长大的年龄,她还以为还是那个时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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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音码的,修改用了好长时间,有些字识别不出来。
  攒了两天,一起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