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赶考
  兰浩淼还没从萧冀曦这里听到过多少好话,动了动嘴唇本能的想要笑话他,但看着萧冀曦的眼神最终熄了这种心思,冲他肩膀轻轻擂了一拳。
  这便不是看待后辈的宽慰了,而真正是种同辈间的认可。萧冀曦察觉到了这种微妙的变化,朝兰浩淼笑了起来。
  “程兄。”兰浩淼朝着远远走过来的人打了个招呼。来人穿着一身中山装,比兰浩淼看着还要老成些。萧冀曦估摸着是兰浩淼高中毕业就去上了学,在同窗里算年轻的。
  “你从南京走的时候我没老来得及送你,看来到底是舍不得我啊。”来人一开口就是与兰浩淼开玩笑,看起来关系是相当不错。
  兰浩淼道:“这次我是偷着回来,还是借口向上峰汇报。来的匆忙,除了麻烦什么也没给程兄带来。”
  萧冀曦在一句话的工夫里成了麻烦,正犹豫在人前要不要与兰浩淼剑拔弩张,猝不及防被兰浩淼推到了前头来。“这是我黄埔四期的同窗程万里,此次来南京便是请他照应你。”
  萧冀曦赶忙说道:“在下萧冀曦,见过程先生。”
  程万里比兰浩淼实际上是客气的多。“不必这么客气,你的事情我已经听兰兄说过了,这几个月你在我这里便专心养伤,保管什么事都没有。”
  上海区区的巡捕房的确不能隔着千里之遥把身在南京的萧冀曦怎么样,所以程万里的话说的大包大揽。
  兰浩淼果真是不能多留,急匆匆的便要不知上哪里述职。程万里知道他们搞情报的最怕叫外人知道内情,主动带着萧冀曦离开了。
  这会还正在年里,街上都是炸鞭炮炸出来的红纸,小孩子穿着新衣在街上快活的跑,看起来竟有几分太平意味。萧冀曦想到兰浩淼跟他一起在车上过了年,就觉着自己应该再对他多说些好话的。
  他这次可真是轻车简行,身上除了阮慕贤来探望时交给他的一笔钱便再无他物。程万里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人是走的匆忙,先前碍于兰浩淼在身边不能发问,此刻剩了他们两人不由得奇道:“以兰兄在上海原本的势力加上而今校长给他的权限,竟也不能护你周全,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想必是兰浩淼在电话里说的不甚清楚。萧冀曦这两年准确的说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这次面对的却是实打实非亲非故一个人,自然是十分的小心。他听程万里这么问,便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略去其中人物关系,只说打伤的人与日本军方有点瓜葛。
  “中日是必有一战哪。”程万里轻叹一声,但随即觉着和一个不熟识的人谈国事不大妥当,便转开了话题。“兰兄是个有大能的,他看中的人一定没错,待你考入中央军校,必能有所作为。”
  萧冀曦从未在旁人嘴里听到对兰浩淼这样高的评价。阮慕贤是不置一词,沈沧海则总是恶言相向——虽说萧冀曦听着都带些打情骂俏的意思。因此听了程万里这话,只当是他在客气。
  程万里看出萧冀曦几分不信,认真道:“也不怕你笑话我自夸,四期这些人都是有能耐的,只是兰兄不知为什么,好像一直对任职兴趣不大,到年前才转了性子。”
  萧冀曦想他是知道为什么的,因为怕卷的太深了不得不冲阮慕贤接着下手。年前肯跑来南京,是因为看着国内的形式已经十分严峻,他跟师门总算能站到一条战线上去。
  程万里不知道萧冀曦有点出神,沉浸在往事之中,说的有点兴致勃勃。
  “有一回从上海来了信,叫人截去不给,两人还打了一架。嘿,那小子现在是人物啦,管着一个军——”
  他猛然住了嘴,有些忐忑的看着萧冀曦。萧冀曦知道他是为自己提起了不该提的人而恐慌,装着自己没听见后半截话。“肯定是我师姐寄给他的。”
  萧冀曦一边说一边祈祷沈沧海最好一辈子都别知道自己曾经在背后编排过她。
  “是了,往常来信他都只是说什么老头子啰嗦,没见那么上心的时候。”程万里见萧冀曦仿佛是真没听到,放下心来。
  萧冀曦一愣,看来那还真是一桩沈沧海闹出来的公案,那阵子他俩感情应当比现在......好不好的两说,反正是坦诚些。
  萧冀曦还在养伤,况且就是伤好了也不便出去闲逛。他自觉是个吸引麻烦的体制,只要出门八成得惹祸上身,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程万里家中人少,地方也不大,又正值年关,竟是难得的清静。
  他是识相的没问程万里为什么不回家过年,因为一早就听出了这人的东北口音,也算是同病相怜。
  程万里应该也是能听出来的,就是两个人东拉西扯都没说到这一层上。说了少不得要牵扯伤心事,还不如装傻。
  是以萧冀曦在程万里家中安顿下来之后就是整日的闭门不出,想来竟是几年里难得的消停时候。
  他倒是很习惯这种生活,跟当年要考大学时是一样的情形。本以为要多些军事方面的东西来看,想不到还是老一套。闲时他经常会想起白青竹来,也不知道阮慕贤怎么编的瞎话,有没有把那丫头骗过去。
  等到开了春,他接到兰浩淼一个电话。说是事情总算是平息下来,小林诚不知道遇见什么事急匆匆的回了东北,但没有把沈沧溟带回去。
  按理说得着这个消息,萧冀曦是能回去的,不过此时中央军校已经发出了第十期的招生简章来,他生怕自己回上海又被扣留到不知今夕何夕,便没有说要回去。兰浩淼知道他这些心思,并未揭穿。
  萧冀曦此时已不需要人照应,就不好意思一味赖在旁人家里,随便找了个借口辞别程万里,去新街口寻了个房子租下暂住。考核日子越来越近,他却发现自己没想象中那么紧张。至少比考大学前夜不能寐强得多了。
  这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这两年诚然是种历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