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节
  话音刚落,侧方某紧闭的厢房立马传出一道压低的声音:“素素姑娘,你不能出去。”
  裴钰安眉心一拧,几步向前,猛地一下撞开门。婢女紧紧拉住的青衣女子闻言抬起眸,她身形削瘦,容貌清秀,脸色苍白,很是温婉,见他入内,她定了定神,从婢女手中挣脱出来,冷声道:“你是谁?”
  “你是杭素?薛苓是你义姐?”看清她模样,裴钰安眼中闪过复杂,他盯着她问。
  她急切地问:“你要做什么?”说着,她剧烈咳嗽几声,显然身体不好。
  裴钰安蹙了蹙眉,这时一阵啼哭声在床榻响起,杭素握紧拳头,往屋里看了眼,又强迫自己回过头,迎视裴钰安。
  “哭的是你儿子?”裴钰安淡淡问。
  杭素顿时紧绷,充满防备地看向裴钰安,然后似忍不住,捂住唇咳嗽几声。
  裴钰安往床边走去,那女郎见状,猛地要往床边扑去。翠屏反应迅速地制住她,杭素睁着一双眼死死地瞪着她,裴钰安步至床边,榻上啼哭的小孩约莫一岁左右,大眼大鼻大嘴,没一个熟悉的地方。
  杭素吼道:“我和陈夫人的感情并不深,你若是想用我或者我儿子威胁她,怕是打错了主意。”西洲局势多变,她以为他是要对她义姐不利的人。
  裴钰安目光在屋子里扫视一圈,侍卫会意,立刻搜查,衣柜竖柜等可藏人的地方搜寻两遍后,并无发现,裴钰安目光越来越沉。
  扁余见自家主子如此,虽也希望这位杭素姑娘就是云郦姑娘,可显而易见,只不过是一场妄想。
  他低低地叫道:“主子,没有藏人。”
  裴钰安握紧拳头,目光再次凝在杭素身上,半晌后,转头离去。
  天色差不多黑了,西洲冷冽的晚风吹在人身上,裴钰安一动不动,立在湖边。扁余善后完走来,便见裴钰安的背影,他轻声问:“主子,可要回城?”
  裴钰安深吸了口气:“回去。”
  离开村落五里,裴
  钰安并未再走,而是命令护卫们回京,至于他,则和身手最好的常余返回小村,夜色彻底黑沉,裴钰安藏在屋顶,瞧着婢女叫今日见过的那个女郎素素姑娘。
  裴钰安闭了闭眼,他在此处监督两日,那日说叫杭素的一直都是杭素,她似乎没有冒充别人。
  第三日,裴钰安满脸落寞地返回西洲。
  刚到西洲城,略作洗漱,就听扁余来禀,说是赵渔昨日求见,世子不在,她就递了拜帖。
  裴钰安听罢,吩咐扁余去请她来。
  一个时辰后,赵渔来到卫府,她看裴钰安,见裴钰安眉眼有股颓气,她先关怀了他的身体,而后话音一转,谈起正题:“听说裴世子前几日去了昌安村,带人闯进了我义妹修养之地。”
  裴钰安端起茶盏的手微僵,他看眼赵渔,轻声说是。
  赵渔看他良久,倒没生气,反而叹口气,无奈道:“裴世子,我没骗你,我不知秀秀的下落。”
  裴钰安盯着茶水里自己疲惫的面容,俄顷,他看向赵渔,似乎全身精力尽消,他沉默半晌,低声道:“陈夫人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赵渔起身道:“好。”
  裴钰安盯着赵渔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揉了揉额头,难不成真的是他想错了,赵渔没欺骗他,想着,裴钰安的表情越发烦躁。
  赵渔走到门口,回眸看了眼裴钰安表情,心里为他叹气,但与此同时,彻底松了口气。
  她走出正堂,盯着湛蓝的天穹,暗道不枉费她将计就计。
  是的,将计就计。
  十日前,发现有暗探跟踪她时,虽不知道暗探背后的主人,但她怀疑是裴钰安,裴钰安为何会跟踪她,想必还是因为秀秀,而且他还派人打听杭素,应是没死心。
  于是赵渔就偷偷派人在昌平村伪造一个杭素,让裴钰安去查。
  果不其然,裴钰安中了计。
  不仅连日赶去昌安村,还盘旋两日才归。
  从今以后,裴钰安应该不会再怀疑她了。
  思及此,赵渔脚下步伐忍不住轻松许多。
  她去西洲官署处理完正事,之后想到怕裴钰安发现,小一月她未和秀秀通信,虽她派了护卫保护她,但还是有些挂心,裴钰安如今怀疑尽消,写信送出应该不会再生事。
  是以,赵渔写好信,但以防万一,她仍旧半夜偷偷让人送去。
  第二日午后,裴钰安正在练武,扁余疾步来禀:“昨日半夜,陈夫人让人往西洲城外六十里地的庄子上送了份信。”
  裴钰安停下剑。
  扁余继续道:“探子打听,那庄子上的人是二十多天前搬去的。”
  长剑插入剑鞘,裴钰安盯着有些磨损的铁青色剑穗,轻轻勾唇:“这应该才是真正的“杭素”,对吗?”
  赵渔将计就计,焉知他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82章 翻车进行时一
  阿黎村。
  云郦睁开眼,白嫩小丸子坐在床边,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盯她,见她醒来,奶声奶气道:“娘。”
  云郦笑着摸摸他额头,起身坐起,问小丫鬟:“小公子今儿可有不对?”
  丫鬟阿如道:“小公子今儿好得很,大夫刚刚还来看过,说无大碍。”
  云郦松口气,上前日起,大郎上吐下泻,发热咳嗽,她照顾他,三日都没敢合眼,昨儿晚上大郎恢复正常,她没敢睡,直到天将明,大郎再次醒来,精神奕奕,似无大碍,她头疼脑胀,又必须得休息,来床上躺了躺。
  “我睡了多久?”云郦揉揉额头道。
  “快四个时辰。”阿如说。
  虽睡得时辰久,精神头恢复不少,云郦陪大郎在床上玩,她手拿一柄缂丝海棠团扇,轻轻给大郎扇风,大郎觉得有意思,伸手来够团扇。
  云郦起了坏心,每次大郎的小短手即将勾到团扇时,云郦拿远团扇,几次三番都是如此。
  大郎是个锲而不舍的孩子,不管云郦如何使坏,他拼尽吃奶的力气去够扇子。
  但云郦欺负他的次数太多后,他冲云郦一瞪眼,奶羞成怒扭过脸。
  “好了好了,娘把扇子给你。”云郦连忙把扇子递到他手边。
  大郎小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并不接它。
  云郦见好笑道:“你不要吗?那娘把扇子拿走了。”她伸手佯装去拿扇子。
  大郎连忙用白短短的小爪子捂住扇子。
  云郦轻笑一声,准备起床,大郎刚护住扇子,见娘要走,顿时抛弃团扇,扑到云郦胸口,云郦好笑地抱了抱他:“娘饿了,娘先用膳,之后再陪你玩好不好?”
  大郎睁着漆黑的眼仁,好似听懂他娘的话,开始往她娘胸口扒拉:“饿,饿。”
  云郦摇头,只好等自家小崽子用完加餐,才下床用午膳。
  用过午膳,孟拉低声道:“姑娘,今儿你刚睡着,夫人派人给你送了封信。”
  孟拉把信递给云郦。
  云郦小一月没和赵渔联系过,因她不想引人怀疑,但姐姐会让人送信,云郦瞬间想到裴钰安,她打开信封的手微抖,及至目光落在其内容上,云郦心跳猛地加快。
  两年过
  去,她觉得大概率裴钰安应该忘了自己,既然如此,就让他们彻底桥归桥路归路,她来此处,是不想节外生枝,断的彻底。
  云郦看着赵渔写的内容,情绪复杂,她虽想过裴钰安还没彻底忘记她,可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执迷。
  除了打听杭素这人,试探泽林无功而返后,依旧不死心地跟踪赵渔,最后赶去昌安村寻她。
  赵渔问候她许多近况,云郦目光都略过,只落在赵渔最后一行话上。
  “他极爱你,故不放弃一丝可能,秀秀,你在想想,是否仍不见他。”
  云郦盯着那行字,心有些乱,她把信随手放在桌上。
  孟拉低声问:“姑娘,你不给夫人回信吗?夫人派来的护卫还等着。”
  云郦思忖良久,给赵渔写回信,先是说近来一切都好,最后内容落在裴钰安身上,她迟疑良久。
  云郦对裴钰安是有些愧疚,裴钰安没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可她为自己过得好,先是欺骗他的感情,等到姐姐出现,抛弃他而就姐姐,甚至还想打掉他的孩子。
  可愧疚是一回事,如果她去见裴钰安,那她玩弄他感情欺骗他的事如何圆?
  云郦拎着笔,沉默半晌,低头写道:“就让他以为我死了,既然我对他无情,干脆彻底无情。”
  写好信,她递给孟拉,让孟拉拿给护卫,孟拉走几步后,云郦忽地叫住她,目光落在她手中信上:“等等,把信给我。”
  孟拉把信递给云郦,云郦握紧那信,略作犹豫后道:“我再想想。”
  “是。”
  云郦握着回信半晌,不由得心烦意乱,裴钰安是她骗来的男人,可他的确是对她最好的男人,也是最在乎她的男人。
  云郦抬头,就见榻上的大郎一个劲儿想往榻下爬,云郦放下回信,起身走去抱起他,大郎看看云郦,手往外头指。
  “大郎是想出去吗?”云郦柔声问。
  大郎继续指外面,手扯云郦衣领。
  “外面太阳大,等会儿太阳落山,娘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对外面充满好奇的时候,云郦不想把大郎常关屋里,且她心情烦闷,或许出去走走就思绪清晰。
  于是,太阳落山,闷热消退,云郦蒙上面纱,带大郎离开院子,
  这小一月,近处风景云郦都带大郎看过,大郎一个劲往远处指,想去更远地方瞅瞅。
  更远地方就是距家两三里外,云郦看着大郎那张和他爹酷似的脸,笑了笑:“我们今儿听大郎的,走远点,好不好?”
  云郦带侍女和丫鬟,往大郎指的西边走去,与此同时,阿黎村自东边来了一队人马。
  裴钰安跟随暗卫的回禀,行至阿黎村东,湖边大片农田绿树,门外还有两颗粗壮银白杨,他自马背翻身而下,扁余前去敲门。
  开门的是四十岁的婆子,见是生面孔,她态度尚可:“这位公子有何事?”
  “在下有事求见杭素姑娘。”扁余道。
  婆子蹙了蹙眉:“我这儿没有杭素姑娘,你怕是找错了。”
  婆子话罢,就要关门,扁余很熟悉这种套路,当下挡住婆子关门动作,婆子当即叫人,扁余迎战。
  一番恶战,院内护卫被扁余一行人打倒在地,裴钰安阔步而入,
  裴钰安看向四周,这座小院比起前几日昌平村的小院要敞阔些,护卫功夫也要厉害些,裴钰安目光在每个角落转过,这时,侍卫们搜查完十余间屋子后回来禀道:“主子,没发现人。”
  裴钰安眉心一拧:“给我继续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