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三章 裂隙
  杳伯本来还思索着四面环境的异样,准备追寻一下来自于外人的蛛丝马迹,被丹歌这么没来由得一问,竟是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待他回神之后,即反问起来:“你怎么有这么一问呢?”
  丹歌只是朝着那坑洞一指,也没有多言,而围在坑洞边的众人自动让开了一个缺口,容杳伯近前去观察。众人这和谐一致的动作让杳伯更为疑惑了,“是这坑洞有怎样的异样了吗?”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两步并作一步行,一个跨步就已经来在坑洞边缘,借着元阳珠的明光照下,将坑洞内的情形一览无余。入目的坑洞内部是沟壑纵横,曲折蜿蜒,仿佛其中曾盘虬卧龙。
  这很容易理解,便是杳伯这个头一次见到这坑洞的人,也认为并没有什么。因为这坑洞本是种植燧木的,燧木的根系就像虬龙一般在这泥土里乱窜。后来以燧木延续老青龙性命,燧木彼时烧尽,待燧木烧尽之时,就保留了这曾经是燧木根系的全貌坑洞,而并无损坏。
  杳伯头一眼看到如此,第二眼看去,则是这坑洞之内、沟壑壁上遍布的皲裂。这皲裂细细的纹路几乎不可见,但在修行者敏锐的双目之中无所遁形。在修行者的眼中,这沟壑内仿佛是爬满了新生的铁线长虫,曲折弯曲,却又似保有韧性。
  杳伯第一次见到这坑洞,并不以为然,以为是这土地难以忍耐燧木燃烧时的高温,所以才有了这样均匀而密集的裂隙。眼前的一切都是合情合理,所以在杳伯看了半天之后,转过身来眉头紧皱,问的却是:“这,有什么异常么?”
  “呃……”丹歌无奈扶额,继而想到杳伯不曾见过这坑洞的原貌,所以看不出异常也在情理之中。他即朝杳伯解释起来,“我和子规、天子、家主、六位长老等一十二人,曾在三月前来到此地,见过这坑洞的原貌。”
  “原貌?”杳伯的双目猛然一瞪,迅速地扭头再次望向了坑洞之中,“你的意思是说,这坑洞内在三月内产生了变化了?”
  杳伯的目光将这坑洞内的一切情形都细致地打量了一遍,在最后,终于,……,什么问题也没有发现。他一歪头,问道:“有异常吗?”
  “我首先要声明,三月之前我们来此处看时,也如今天这般仔细。因为修行者的双目明察秋毫,所以并不存在忽视的情形。”天子道,“尤其当日有十二个人,便是一人忽视了坑洞内的情形,也不该十二人全部忽略。
  “而方才我们十二人交流过意见,我们一致认定,这坑洞确乎发生了变化,这坑洞确乎与三月前的样子不同了。而坑洞内变化的部分,我们也进行了交流,彼此的意见都仅有一点,且完全相同。”
  杳伯点了点头,“那么,这坑洞内是有了怎样的异样了呢?”
  风和沉声答道:“三月之前,我们见到的这曾经栽植燧木的坑洞,其洞壁无论多么复杂,多么蜿蜒曲折,都是光滑紧实。我们一度认定,那就是燧木燃烧之后的正常状态。毕竟相隔十九年之久,坑洞应该保持了最常态的样子。
  “但如今却不同了,就在这短短三月之后,没有到了什么特殊的年份,这四面也不曾遭逢怎样的变故,可维持了十九年的坑洞模样,却产生了变化。在这坑洞的洞壁之上,生成了这密密麻麻排列紧密的无数皲裂细纹。”
  “哦!”杳伯这才反应过来,他自不会对十二人当初的观察产生怀疑,他直接将十二人的发现当做了定论,而这个定论,却让他紧皱的眉头难以舒展。他望着坑洞内的裂隙,穷尽了目力,将这裂隙之间的土质也看得分明。
  这裂隙之中的土质,很是新鲜,杳伯仿佛还能看到自这土质之内挥发而出的蕴存了十九载的水分和腐气。“是了,没错,这裂隙确乎是后生的。可……,它为什么而生呢?”
  “劲气虽没有特殊的时节,但近来发生的事情可不少。这些事情集合起来是一桩大事,但将大事细分起来,其中任何一小事又无一不是天地异象。”子规答道,“昨夜正月十五日圆月月食现象很是罕见,昨夜更有青龙新生,新生之时有换月异象,天月之中还有孽镜台显现。”
  “而……”天子沉声道,“与我们此行最为相近的异事,就是昨夜异常的鳞屑之雨,风家三处鳞屑浮空,后续又凭空消失。”
  杳伯微微眯眼,其中满是忖度思量,“这坑洞的所指,会和鳞屑浮空有关么?”
  天子道:“这种关系很可能存在。我们之前总结鳞屑浮空的因由,归在水火及人气即元阳真火两大因素之上。而这坑洞中,有着极为磅礴的元阳真火,这坑洞和鳞屑浮空后又凭空消失有关系的可能性极大。”
  “而这坑洞内的元阳真火之所以磅礴,或许就和这坑洞内的裂隙产生有关系。”丹歌道,“当然这个只是我的猜测,而这个猜测是真是假……。哦,这就是刚才我问杳伯您的问题,您说,元阳真火能不能被烧结在土中呢?”
  杳伯看着丹歌,道:“这么说来,你的猜测是:燧木在燃烧过程中,将元阳真火宛若封印一般烧结在土中,到近日,土表裂开,于是元阳真火自地下散发而出……”
  丹歌点头,道:“元阳真火在障壁四面为何的风家内形成一个极点,使得本当下落的鳞屑都停滞半空,最终汇集在此地。或者是鳞屑的到来,因鳞屑趋向人气,此地繁集的元阳真火在这鳞屑的到来之下,主动破开了土表窜了出来,而后吸引着鳞屑来到这里。”
  “不无可能。”杳伯点头,“那么,鳞屑呢?你的两个设想都是鳞屑来到了这里,来到这里的鳞屑去哪里了呢?”
  丹歌摇了摇头,“这也是我的疑惑,这个疑惑让我的设想似乎难以立足。但我想到了那幅挡在暗门机关之前的金银丝织的道祖圣像……”
  杳伯道:“那道祖圣像‘银丝蒙翳,金线流镝’,是鳞屑的作用?这似乎是个不错的解释……,但你这设想能否成立呢?”
  “成立与否的关键,就在于丹歌最初的提问——元阳真火能被烧结在土中吗?”天子道,“照着我们的玄异常识来说,这是断然不可能的。证据就是:若有人新死,趁着其身尚有人气即刻火化,之后所得依然不过一抔死性黄土。
  “但这里的情形,我们却又不能以常理忖度。燧木毕竟是存在于上古时期的宝树,它的焚烧是否会让元阳真火烧结土中,还真是说不准。而验证之法……”
  天子说着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一侧的家主风和及风家六位长老,风家的钻木枕木,都是燧木所致,既然材料在手,这个结论是有办法验证的。但天子想着风家一定不会舍得的。
  果不其然,风和摇了摇头,“早在我们知悉了燧木之后,就见识到了燧木燃烧的情形。我们十二人激发的图像之中,演示了我先祖如何在燧木之中饱受折磨,最终又如何甘心赴死。燧木虽是救命绝品,却也是祸端起源。
  “我们那时也声明了,若非万不得已,燧木绝不会轻易动用。此刻为了验证这一个结论,让我们食言而肥、暴殄天物,我们不能如此做。而其实在验证元阳真火是否能由燧木烧结土中之前,我们或许该搞清楚,这元阳真火当真是来自土中吗?”
  杳伯一挑眉,“什么意思?”
  风和朝坑洞之下一指,“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来自这坑洞之下的一方空间?那其中的元阳真火透过这裂隙……”
  “唰唰唰”,众人的目光都是一亮,闪出的明光浑如实质般划破空际。
  丹歌一拍手,道,“这,不无可能啊!那么这个的验证之法,就只需向下深掘。”丹歌说着一扬手,刮起身侧的一方地皮来,捏了三五下,做成了个土质的锨子。他握着土锨望坑洞中一击,就要铲土。
  “哎!”风和也算上了年岁,但他身手可真是矫健,只见他一个前扑,继而伸手一拦,就将丹歌的土锨一下子接住了。而后他用力一捏,就将这土锨头捏成了粉碎,而后手中法诀轻动,一股旋风急急而来,将所有的土砾都卷离了坑洞。
  风和就扑卧地上,苦笑道:“不能啊,这坑洞的价值也未必就小于燧木本身啊!”
  丹歌将手中的土杆一扔,笑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验证之法都是无法进行,结论更就无从说起了!”
  “那我们不如退而求其次吧。”子规道,“我们不如返程,返回去验一验鳞屑浮空的缘由,倘若鳞屑当真因为人气浮空,我们再扭回头来追寻这之下的更多道理也是不迟。
  “若是鳞屑浮空并不与人气相关,则丹歌的设想就不成立。虽然终究还要验证元阳真火的来源,但完全撇开了鳞屑的原因,我们或许就有其他的设想了,到时的验证策略,或许就有可被家主接受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