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这就急了?云澹叹口气:“看你长着一副聪明相,却这样不识逗。”见她还委屈着,又说道:“喜欢出宫玩,朕常带你出来便是,又不是难事。”
  “真的?”
  “骗你做甚?”
  “拉钩!”荀肆伸出自己的胖手指,去勾云澹的小手指:“说话不算话,变成大王八!”言罢哈哈大笑:“皇上坐拥天下,可不能变成王八!”
  云澹被她口无遮拦逗笑了,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快走吧!”
  荀肆今儿心情好,看云澹就顺眼了些。看他顺眼,就又愿意与他说话,轻轻碰他胳膊:“您那天说太上皇下了诏书说太后薨了...可臣妾看二人好的紧啊!”
  “当年闹的凶。”云澹不避讳:“这说起来二十多年了,父皇还做皇子之时好女色,府里抬了许多小妾。他又做甩手掌柜,将一个乱哄哄的王府交给母后,母后嫌烦便得过且过。再往后,因着...宋先生...”
  “宋先生?”荀肆眼睛睁的老大。
  “是,宋先生...父皇真心爱慕宋先生,有心拆散她和欧阳丞相,母后出了手。母后出手狠,丝毫不留情面,儿时不懂为何母亲对父皇这样心狠,后来才懂,母后心中没有父皇。母后爱着旁人..”
  荀肆听的一头雾水,最后一句听懂了:母后爱着旁人。“那...”
  云澹淡然一笑:“你脑子浆糊一样,好多事说了你不懂。”
  “哼。”荀肆不服。
  云澹敲她脑门:“总之你记住朕今日说的话,在后宫里,朕心里最先向着你。朕不会走父皇和母后的老路,不许其他嫔妃扰你清净,你如何自在如何来,出了乱子,朕替你收场。咱们夫妻之间和和睦睦的...”
  他后面说的话荀肆没听进去,脑子里想的是母后心里有别人,父皇昭告天下母后薨了。于是母后变成了一个自在人...等等,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儿?进了宫还能假死出宫?荀肆一双眼亮了起来,笑弯弯看着云澹:“皇上今儿个与臣妾掏心窝子讲了这许多,臣妾甚是感动...但臣妾亦替皇上觉得可惜...您看父皇和母后眼下多好,皇上就没打算如父皇一般,找个真正可心的人...?”
  “可心人世上不常有。”云澹又看她一眼:“你不懂。”
  “是不懂,是不懂。”荀肆口中咬着一根枯草盘算开了:父皇曾经荒唐,亏欠母后,母后算计父皇,二人情绝,父皇放母后出宫了...啧啧,别说,这是条路子诶!于是又转过头去问云澹:“皇上中意什么样的女子啊?”
  ?“你问这些做什么?”
  “容臣妾斗胆猜上一猜。”荀肆眼睛一转,想起彩月轻舟说的话:皇上若是三日见不到思乔皇后便巴巴的去了...“臣妾猜皇上心中中意的女子大抵要美若天仙,才华横溢,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对么?”
  “世上还有男子不爱这样的女子?”云澹反问她。
  荀肆忙摇头:“那铁定没有,别说男人了,就连臣妾都喜欢这样的女子...”言毕又将枯草塞进口中,心情大好,不由迈起了四方步。此事有解!此事有解呀!
  第28章 舍东舍西水生(九) 星儿至今不肯爱人……
  到了山尖儿, 白雪与云相接。那条不冻溪却是蜿蜒向下,覆着几缕薄雾青烟。
  荀肆居然在溪边发现一只田螺, 撸起衣袖去捡,姿态略显狼狈。云澹猛的想起思乔皇后第一回 到这的情形,朝他嫣然一笑:“此情此景,令臣妾想舞一曲。”长舒广袖,翩然起舞。
  再看眼前这位,正将那螺擦干抹净丢到岸边,口中念着:“晚上拿你们下酒!”恶狠狠。
  自己玩的开怀,显然忘记云澹还在。荀肆这会儿脑子真真儿好用, 把事情想的通透。首先去寻个美人儿,又美又娇又有才华的美人儿,一个不够便多寻几个, 将后宫填满;而后探探这厮的喜好, 叫一个美人儿将他迷的不知南北;再然后自己假意不满与他闹, 使劲儿闹, 但还得把握尺度,要他愧对自己又觉得见着自己心烦, 从而废了自己将自己赶出宫。小命儿得留着, 荀家亦不能牵连,最后这步最难, 得好好拿捏。
  想到被他废了出了宫,自此无拘无束,忍不住笑出了声。
  云澹跟在她身后, 听到她没由来这声笑,又见她眼里闪着贼光,不知在犯什么坏。伸手拦住她去路:“何事令你这样开怀, 讲出来听听?”
  那可不行。
  荀肆嘿嘿一笑:“臣妾想着将这些田螺带回去爆香,再与母后喝点儿,啧啧...可惜皇上酒量不济,不然咱们回宫也可每日喝点儿。”
  “整日醉醺醺乌烟瘴气,有什么好?”云澹又想逗她,故意板起脸。
  “话不能这样说,酒可是好东西。喝了益寿延年。”荀肆眼睛一转,问道:“皇上不喜嫔妃饮酒?”
  云澹摇头:“不喜。”
  “哦哦哦。”荀肆点头,眼睛又一转:“可是因为皇上酒量不济?”
  云澹点头:“倒也不是,许多人饮了酒失态,不好看。”
  “皇上昨晚醉酒也只是睡觉,倒不会添什么乱子。”荀肆拍拍云澹肩膀:“酒德好酒德好。”
  “那倒未必。”云澹瞄她一眼。
  荀肆撇撇嘴,今晚再灌他一灌,看他再醉一些可有丑态。
  待收了神,一丝清凉落在脸上,荀肆抬头望去:“哇,下雪啦!”
  云澹有些震惊,每年上山待那几日,从未见过下雪。今日倒是赶巧了。眼见着雪落在荀肆的步摇上,在头顶堆了一层白,像极了永安河边手艺人画的年画上的胖娃娃。忍不住笑出声:“你这张小圆脸儿倒是讨喜,像年画娃娃。”
  ....“您说的是两片红脸蛋儿,两个朝天锥的年画胖娃娃?”
  云澹点头:“是。在民间你这种长相,应当算是旺夫相了。”说完捏她脸:“别白长这张脸,也旺旺朕,要大义国泰民安。”揶揄荀肆呢!
  “臣妾多谢您高看臣妾一眼。”荀肆见他头顶白了,踮起脚帮他去摘头顶的雪:“化了着凉了可不好。”万一着凉了,还得伺候你,不好,不好。
  衣袖擦过云澹脸颊,他的呼吸令她的刘海动了动,睫毛上沾着雪化后的水珠,乖巧可人。微微探了身,唇印在她额头:“多谢。”
  轻飘飘的。
  他的吻和语调,全都轻飘飘的,轻到荀肆并未察觉到,只是觉得额头沾了一点凉,又迅速在风雪中散了。
  他头顶的雪落了,新的雪又覆了上来,荀肆挫败:“哼,不管了!”手放下去却落到云澹手中。她的小肉手冰凉凉,云澹双手握着放到唇边,呵了一口热气,又帮她揉搓。
  荀肆一动不动。
  眼下什么情形?母后也不在,演给谁看呢?一偏头,看到父皇的随侍站在远处跟静念讲话,原来如此。
  为了往后常出宫,豁出去了。
  任他握着她的手,朝他笑笑:“够不够?不够再近些。”眼朝随侍那处点了点。
  云澹有意试探她究竟多想出宫,于是说道:“再亲近些更好。”
  “得嘞!”荀肆应了声,朝前凑了一凑,踮起脚仰起头,唇凑到距他脸颊一指处停下,轻声问他:“这样成吗皇上?”云澹看了看远处站着的人,视线移回到近在咫尺的荀肆脸上,而后看进她眼中,那双眼含着笑,正等着他夸她。云澹手移到她脖颈,头微微向前移,直移到鼻尖碰到她的,呼吸与她交融。
  云澹在她眼中看到从未有过的慌乱,看到她的唇紧紧抿在一起。噗嗤笑出声:“你那脑子里面想什么乌七八糟的呢?”鼻尖蹭了蹭她的,而后放开她:“担心朕亲上去?朕怎么那么不挑嘴?”这人又开始说话噎人了。
  荀肆在他身后狠狠瞪了他一眼,跟了上去,与他一起踩出两串脚印。荀肆仔细想了想,这人除了性子阴晴不定,人倒是不坏。若有一天离了皇宫,无论在哪儿,一定要给他写信,哪怕他不回呢!好歹做了一回兄弟。
  在山上消磨一日,归来之时已是傍晚。舒月命人支好了热腾腾的锅子等着他们。
  荀肆老远便闻到了肉味儿,小鼻子一抽一抽凑了上去:“哇…”而后要静念将自己捡到的田螺交给舒月:“这个爆香了下酒可好吃了!”
  “山顶那么冷,还有这个?”
  “有的。兴许是那小溪不冻,我一低头便瞧见了。顺着小溪走,捡了这许多!”荀肆这会儿像个小娃娃,等着舒月夸呢!
  “看我们肆姑娘厉害的!快坐下吧!”舒月拉着她坐下,指着桌上那坛酒:“今儿喝这个?”
  “好!”荀肆扯住云澹的衣袖:“母后,今儿在山上之时,皇上说今晚要开怀畅饮!不醉不休!”
  ?云澹瞪了荀肆一眼。
  “那我星儿真是出息了,既然星儿主动要喝酒,咱们便奉陪到底吧!”舒月瞧瞧捏了荀肆的手,荀肆回捏一下,二人就这样偷偷站到一起。既是站到一起,便要合伙对付景柯云澹父子了。舒月劝起酒来一套又一套,加之景柯宠她云澹敬她,不忍推脱,便一杯又一杯;荀肆不敢劝景柯,她只想看云澹大醉后的丑态,于是跟在舒月后面起哄。
  云澹酒饮的多,从脸红到脖子,看人之时目光散着,全然不是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之人。这也太好玩了!荀肆伸出胖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几根?”
  云澹拂开她手:“拿开小猪蹄儿。”
  舒月听到大笑出声:“不许这样说我们肆姑娘!”
  云澹抓起荀肆的手摊平,递到舒月面前,白嫩手上几个肉坑儿:“不像?”不等舒月看清,又将她手蜷起来攥到自己手中:“不给母亲看。”当真醉了。但还能再喝点儿。
  荀肆与舒月对视一眼,后者拿起云澹的酒杯为他斟满:“不看就不看,再来一杯。”在舒月心中云澹自小老成,那时七八岁的小人儿跟在她身后,乖巧懂事,教人心疼。难得荀肆与自己一起闹他,舒月想看看自己的儿子另一番模样。
  云澹觉得自己没有重量,这会儿如一根羽毛一般,紧紧握着荀肆的手,生怕自己飘走。竟也有些贪酒,自己这杯喝尽了,又去喝荀肆那杯,一点不嫌弃。直喝到站不起身,舌头不听使唤,眼前的人影儿变成了两个,天旋地转。静念将他背回屋内放下,人醉成这样,却睡不着。
  荀肆见他真的醉了,裹着被子蹲在床边看他,一张关公脸,这回可看不出好看了。再看脖颈上那根青筋起了,好奇的伸过手去探,在她指下跳了又跳,滚烫烫一个人。云澹只觉一小块儿冰凉凉的东西触到脖颈上,解了他的高热,忙伸手握住,朝自己衣下塞,口中呢喃:“热…”他的肌肤烫到荀肆,令她那只手无处安放。哎哎哎轻叫出声:“哎哎哎,登徒子!”云澹哪里还顾得上这个,猛的起身抱住荀肆,滚烫的脸贴着她冰凉的小脸儿,醉酒有蛮力,是以无论荀肆如何挣扎,都挣不过他,紧紧抱着,脸贴着她含糊道:“别动。热…”
  他是真的热。舒月和荀肆一杯一杯灌他酒,清醒之时明知荀肆要捉弄他,仍旧遂她的愿。不为别的,她做坏事得逞之时眉眼内的喜悦太好玩儿。
  “揍你了啊!”
  云澹松开手,口中含糊不清:“别..别动手。”而后又一头倒下去,没了声息。
  荀肆等了许久,不见他再有动静,凑上去瞧了瞧,霍,这兄弟睡着了!于是胆子又大了,戳了戳他的大红脸儿:“怎么不得意了?说你呢!”见他不动,干脆爬到床里侧,盘腿坐着,手指在他脑门一敲:“就是你平日里这样敲我?”又去捏他脸:“捏你一个看你疼不疼!”又去推他肩膀:“还欺负人不?”
  趁人醉酒之时行凶。
  待她玩够了躺下去,凉意袭来,闷着头往云澹怀里钻,口中念念有词:“今儿还得借贵宝地一用,大恩大德兄弟记心上了。”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暖暖和和,心满意足舒口气,而后哼起了小曲儿,自己将自己哄着了。
  “多大人了听墙角?”景柯揪住舒月衣领将她拽了起来,舒月回身打他手:“嘘…听听。”
  “不许没正形。哪有母亲听儿子墙角的?”景柯去捂她耳朵:“万一待会儿真有了动静,看你明早见他们别扭不别扭!”
  “才不会有动静。”舒月站起身,指了指那屋:“星儿醉成那样了,能有什么动静?”
  ?
  “罢了,说了你也不懂。那二人心根本不在一处,做戏给咱们看呢!怕你我担忧。”舒月讲完这句眼睛便有些红了:“许是你我当年闹的凶,星儿怕了,至今不肯爱人。”
  第29章 舍东舍西水生(十) 您裤子里支的是什……
  夜里云澹头痛欲裂, 欲翻身之时,发觉怀中窝着一个肉球, 一条腿搭在他腿上,生生被她压麻了。
  三更天最冷。
  云澹这一动,被子里进了风,睡梦中的荀肆对此不满,又朝他怀中拱了拱。云澹叹口气,手臂从她脖颈下穿过让她枕着,另一只手揽住了她后背,轻轻拍了拍。温暖舒适。
  云澹却睡不着了。
  怀中人打着呼噜呢!今儿长见识了, 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听见女子打呼噜。想来是酒饮的多,这一睡格外香甜。手去捏她鼻子, 荀肆皱着眉哼了声, 呼噜声住了。云澹又试着睡去, 那人却又呼噜起来。
  云澹恨不能掐死她, 又一想她若死了,自己还得费心挑个皇后, 罢了!明天不许她喝酒了!
  这样辗转一夜, 到了天擦亮才勉强睡着。
  荀肆睁了眼,发觉自己缠在他身上, 那姿态太过狎昵,忙撤回腿,不经意间扫到他的裤子高出一大块儿, 您这裤子里支的是什么?愣了半晌才想起成亲那一日见过龙威的,只是这会儿…她红着脸,心中骂他一句, 一抬头,看到云澹正瞪着他。
  “清早都会如此。”云澹说道:“与是不是与你一起,并无太大关系。”
  …“昨儿就没有,从前也没有。”毕竟一起睡过几日,荀肆嘟囔一句。
  “你确定?”
  这话怎么回?说确定,显得自己惦记他家伙事儿,说不确定,显得适才在打诳语。荀肆造了个大红脸。
  云澹却不放过她,动了动胳膊:“睡着了就一点规矩不讲了。朕胳膊是你随便压的吗?”
  荀肆忙朝他一乐:“嘿嘿。”坐起身帮他捏胳膊:“哎呀呀,夜里睡着以后发生的事儿可不兴追究的,皇上这胳膊怎么跑到臣妾脖子下面了?”一副谄媚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