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帝王的战利品(重生)》
  作者:灰谷
  文案
  第一世选了青梅竹马,热烈又率直的朱砂痣,扑街了;
  第二世选了高高在上,清冷高傲的白月光,还是bad end了。
  云小侯爷大梦方觉,决定谁都不要。
  重生的朱砂痣和白月光很慌。
  云小侯爷专注事业,兢兢业业,想要改变皇帝战场失踪的命运。
  冰山皇帝却按住了小侯爷的手:“卿的心意,朕知道了。”
  皇帝姬冰原是攻,无血缘关系。就一篇重生后吃吃喝喝顺便谈了个互相治愈恋爱的日常小甜文。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重生 甜文
  主角:云祯,姬冰原 ┃ 配角:预收《我的骷髅骑士》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白月光和朱砂痣都重生了怎么办
  立意: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第1章 黄粱
  “黄粱终,宫中秘药,没有痛苦,据说吃了会让人沉浸在这辈子最渴望的梦,然后一睡不醒。”
  姬怀素盯着那素色药瓶,瞳孔猝然紧缩。
  “陛下,下决心吧,再拖下去,军中只恐生变。”
  姬怀素沉默许久,才缓缓道:“真的没有痛苦?”
  “每一位服下黄粱终的人,最后脸上都是带着满足微笑走的。”
  姬怀素又沉默了,只有他知道宽大袖子内他的手微微在颤抖。
  兴许是一盏茶,或者只是一瞬,他听到他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如此陌生而冷酷,仿佛那个下令的人不是他:“赐药吧。”
  阴沉昏暗的牢房。
  姬怀素缓缓走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逼自己来到这里。
  他已经得登大宝,整个天下在等待他。
  那些不合时宜、令他软弱、威胁到他的人,他就应该犹如一位真正的帝王一般,将那些东西置之身后,这本就是帝王的必经之道。
  狱卒浑身微微发着抖打开了锁,仿佛知道自己参与了什么了不得的场景。
  姬怀素迈入了天牢中。
  云祯蜷缩跪坐在牢房墙角,披着头发,身上十分狼藉,粗布囚衣褴褛破碎,大片肌肤露在外边,一直养尊处优的肌肤原本是晶莹白皙的,如今却满是青紫淤血,纤细的脚踝和小腿上有从腿深处流出来的蜿蜒的血。
  姬怀素有些震惊,他伸出手想上前触碰,又缩了回来,只能蹲下来,神色复杂,轻声叫他的小名:“吉祥儿?”
  云祯低着头,眼神涣散,却也并没有昏迷,只是垂着头睫毛一动不动,从侧脸能看到他嘴角开裂红肿,神情显然还不太清醒,但却诡异地笑着。
  姬怀素手指微微发抖,这一刻他竟然在想:他是在做美梦吗?他梦到了什么?
  云祯却忽然抬起眼来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仿佛还和过去少年时一样,他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纨绔少年。
  那些曾经年少时相互陪伴的日子忽然呼啸而至,历历在目,他嘴唇发着抖,低声叫了声:“云祯?”
  云祯唇角含笑,看了他一眼,脸上睫毛上都是脏污,但他仿若不觉,只是低低开口,声音沙哑到可怕:“姬怀素。”
  姬怀素身上开始发抖,但仍然勉强自己保持镇定,不顾云祯那一身脏污,上前扶住了他,他们之间,一直是年纪比较小的云祯主动赖在他身上,他从来没有主动抱过他。
  他要死了,眼前这个曾经目睹着自己一步步从默默无闻不受宠的藩王子到天下闻名的储君的少年,他要死了,死在自己得登大宝的前夜。
  姬怀素仿佛着魔一般地忽然想知道他在梦见什么,能够让他带着这样美好的笑容。
  是梦见和他在一起吗?
  和从前说过的一样,一个为英主,一个为名臣——我们要做一对流芳百世的君臣。
  姬怀素忽然无论如何都想知道他看看到了什么:“吉祥儿……你梦到了什么?”
  云祯忽然又轻笑了一声:“黄粱终是假的。”
  姬怀素一怔,完全没想到忽然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云祯笑得很开心:“这个姬氏代代相传的秘药只是会让人脸上肌肉僵硬,看着像笑一样而已,其实服下很痛苦,五脏仿佛被火焚烧一般,但是全身都动不了,如同坐在地狱红莲业火中,等自己被烧成灰烬。”
  他看向姬怀素,目光是平静却又带着嘲笑,仿佛从前捉弄姬怀素成功一般的促狭。
  姬怀素低头,整个身子仿佛秋风里的落叶一般瑟瑟颤抖:“我让御医来给你看看,好吗?”
  云祯眼神正在加速涣散,他很努力地说话,一直带着微笑,但其实他已经没有力气,在姬怀素听来,那已经是呢喃一样的低语:“但是我确实是在做一个美梦……”
  “我梦到我重生一世,这一次,我不再选择你。”
  “真是一个美梦啊。”
  他低低喟叹着,眼睛大睁着仿佛真的沉浸在美梦中,嘴角带着诡异的笑,就那样绝了气息,带着满身的脏污。
  姬怀素抱着他,全身发着抖。
  他知道,至此一生,他将不会得到安睡。
  第2章 老兵
  云祯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全身热得厉害,仿佛仍然还在那烧尽一切的红莲业火中。他伸出手去想揭开被子,却被人按着道:“哥儿还发着烧呢,让他们回吧。”
  有人在禀报:“老兰头倔得很,说公主照应了他们半辈子,临走前一定要给哥儿磕个头全了礼儿。小的想着,公主和侯爷在世的时候,极给他们面子的,如今临走了,总不能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怕他们出去乱嚼舌根,对咱们侯府名声也不好。”
  女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道:“行了,让他们在院子外边磕个头尽了礼儿,紧着快打发了吧,每日嚼裹不少呢,都赏了多少了,仍不知足。”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有脚步声,云祯感觉到了一些清醒,听到外边有个刚劲声音在高声道:“哥儿!我们今儿要回乡了!给哥儿磕个头,愿哥儿今后诸神庇佑,一世平安,百病不生!”
  身旁女子声音道:“行了,头也磕过了,回吧,仔细惊了哥儿。”
  云祯忽然意识清醒了,猛然坐了起来:“老兰头!”
  他身旁的女子连忙按着他道:“没事吉祥儿,你好好歇着,我马上打发他们走了。
  云祯满头是汗,转头看了眼她,一时却有些茫然:“青姑姑?我要见老兰头!”他挣扎着下了床,就往门外冲,丫鬟婆子们忙忙地叫着:“哎哟小祖宗,您还发烧呢,怎么就下床了?”
  云祯却喊着:“老兰头!”
  外边那声音喜出望外:“祯哥儿!”
  青姑看拦不住哥儿,只得道:“罢了,哥儿心善,快拿了伞拿上那大毛的披风过来,让哥儿道个别吧。”
  云祯裹着大毛披风就迈出了门槛,看到院子里乌压压跪了一群男子,看到他出来眼圈都红了:“哥儿!这下着雪呢!仔细吹风病又要加重!回吧!老头子们今儿都回乡了,哥儿以后好好照应自己。”
  云祯腿有些软,却忙着扑上前去拉老兰头:“不要走!我不要你走!你们都不要走!阿娘说了这公主府永远是你们的家!”
  他眼睛漆黑带着泪意,雪白貂裘上的锋毛簇拥着小小一张苍白的脸上,脸颊上透着潮红,老兰头心疼坏了,连忙上前扶着他的小少爷:“哎哟我的哥儿唷,你这是要折煞老奴了,公主仁慈,养了我们这许多年,如今公主侯爷都不在了,我们这把老骨头帮不上哥儿的忙,何苦还在这里浪费米粮医药的,再说了年老思乡,落叶归根,我们也该回乡去看看了,府上厚赐了许多路费,哥儿不要担心我们。”
  云祯紧紧拉着老兰头的手:“阿娘说了,你们为国尽忠,腿脚不方便,回去不能自己耕种,家里又没有亲人供养,只要你们还活着一日,公主府就供养你们一日,你别走,我还要和你学射箭呢!”
  说起公主的话,老兰头就老泪纵横:“我的哥儿啊,你真是和公主一个样儿,这么软的心,将来会被人欺负的啊……公主啊,你怎么就忍心走这么早呢,哥儿没你护着,可怎么行啊。”
  几句话说得一群老兵也都落了泪,个个都抹起眼泪来。
  一旁撑着伞的青茶有些脸上过不去了,轻轻咳嗽了声道:“瞧老兰头您这是老糊涂了吧,小侯爷再不济,有皇上照应着呢!公主大归时皇上亲口应的,任谁也不能欺负了我们小侯爷去!您这话说的,意思是皇上都护不住咱们小侯爷吗?还是这觉得我照顾不好侯爷呢?要回乡是你们自己请愿的没错吧?我也按例都赏了路费和养老银了,咱们侯府,可没亏待了你吧?”
  老兰头嘴唇抖了抖,松了云祯的手,退后重新跪下深深磕了头下去:“不敢,青姑娘言重了,是我们不想拖累小侯爷,所以自请回乡,侯府对我们恩义两全……我们终身不负公主和侯爷对我们的厚爱……”
  青茶脸上这才有了些得色,扶着云祯道:“吉祥儿,人老了就会思乡,咱们大雍呢讲的就是个狐死首丘,落叶归根,如今厚厚地赏了他们,衣锦还乡,也是全了你爹你娘的一片恩义了……”
  云祯怔怔站了一会儿,却忽然往前走,站在了老兰头跟前:“兰勇勋。”
  老兰头一怔,反射性地应了声:“到!”
  云祯道:“你曾经跟着母亲参加过大小战役十八场,是军中有名的神箭手,哪怕瞎了一只眼,说射左边,绝不会射右边,景川四年,你一箭射穿了胡首布鲁的脖子,大雍以少胜多,你立头功,只可惜是乐籍,封赏只能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十分惋惜,厚厚赏了你,额外替你请求脱了乐籍,从此为良身。”
  老兰头热泪盈眶:“是,公主之恩,我永世难报。”
  云祯却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是走到了下一个枯瘦男子跟前:“方青索,你为胡人与雍女所生,因为不堪凌虐逃回大雍,被母亲收留,参军入伍,随母亲七进七出胡原,出生入死,对胡原地形了如指掌,善观天象识天气,善识路,立功无数。”
  方青索深深俯下身子:“青索一身所学包括名字全由公主赐予,恨不能将寿命换予公主。”
  云祯却又走向下一个:“劳平,你力大无穷,有军中大力士之称,曾经在恭城之战中力撕对方大将双腿,震慑敌军,望风披靡,有次战斗中不慎被敌人刺穿膝盖,不能再站立过久。”
  劳平将头重重磕在了雪地上:“小侯爷!公主替我医治这腿,花了千金!才让劳平如今还能行走!如今劳平老了!吃得还多!且让劳平回乡吧!不能再拖累哥儿了!”
  云祯却置若罔闻,一个一个地走下去,他竟然认得每一个跪着的老兵,每叫出一个人的名字,对方都热泪盈眶,一脸恨不得去死的表情,每一个跟前他都走过以后,转过头,淡淡道:“你们每一个曾经在战场上付出的一切,母亲都记着,母亲临终前,也和我交代过,一定要善待你们,一定要供养你们到老,你们今日弃我而去,是要让我成为失信不孝之人吗?”
  场中之人,个个都张口结舌,云祯转过头眼里含泪:“诸位叔叔伯伯,不愿意再看顾吉祥儿了吗?”
  老兵们全都低下头哭了:“不走了!小侯爷!我们不走了!我们留在公主府!”
  青茶脸色青白交加,撑着伞走上前替云祯遮住雪,轻声道:“哥儿今日烧糊涂了吧?先回房歇一会儿?这账房已开支了数千两银子出去给他们,又已叫了车送他们,大家的行李都已搬上车了……”
  云祯转过头看了眼青茶,淡淡道:“青姑姑,父亲去世,我已袭爵,无论东边的公主府,还是西边的昭信侯府,都是我的府邸,我想留下谁,就留下谁——府里就我一个主子,什么时候差钱过?难道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忠义院?”
  青茶一窒,看着眼前的小少爷一张脸冷凝如霜,黑漆漆一双眼睛直视着她,竟然带了一丝煞气,不由心中一凛,没有说出话来,云祯转头冷冷吩咐道:“忠义院里伺候的人呢?来人搀扶着叔叔伯伯回忠义院,把行李都给卸了搬回去,赐下的养老银和盘缠都不许收回,给叔叔伯伯们打酒驱寒,我今儿身体不舒服,等明儿病好了,就去找叔叔伯伯叙话,若是少了一个,我谁也不问,只将忠义院里所有伺候的全论罪每人打上五十军棍再来说话。”
  他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稚气,但寒声说话起来,却带着几分杀伐决断,一时众人都仿佛看到了昔日威重令行的公主来,人人都低头齐声应:“诺。”
  老兵们个个又磕了头,一个个颤悠悠吸着鼻子互相搀扶着走了,一边交头接耳低声道:“和公主一模一样,是个仁义主儿。”一边擦着红红的眼睛走了。
  云祯也没看那脸上通红的青茶一眼,转头就又往屋里去了,他是真的病了,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头越发昏重,鼻子几乎呼吸不过来,心跳阵阵,眼睛也一阵一阵发黑,他勉强几步回了屋里去倒在床上,很快又昏睡过去了。
  第3章 微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