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沈京兰遂轻轻的舒了口气,不再打扰他看书,起身往床边去了。
  许久后,齐易南合上书,起身将屋子里的烛光一盏盏的尽数吹灭后,在黑暗中缓缓到了床边。
  这是她的规矩,她的底线,行房时,不许点灯。
  从他们新婚第一夜开始,已经四年了。
  黑暗中,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帐子里发出,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齐易南已经习惯了这黑暗,只是在结束后,气息微乱的下床来,摸黑找了一口水喝。
  冰凉的茶水下肚,呼吸也缓缓平复,等到他再回到床上时,即便一切黑暗,他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身边的女人再一次将枕头垫在了腰下。
  不知为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躺下闭上眼的那一瞬,脑海中闪现的,却是晨起时,不甚明亮的帐子里,她那满背的落花似的粉痕。
  第32章 阴险手段 一早,齐易南就早早出门忙公……
  一早, 齐易南就早早出门忙公务,应素文和姚慧之过来请安,没有见到齐易南, 都暗自失落。再看世子妃, 眼角眉梢浅显春意,心就更堵了。
  连着四日, 齐易南都宿在沈京兰的泰兰苑,这其中意思, 谁都明白, 世子爷这是盼着嫡子呢。
  应素文倒是去找过齐易南, 只可惜, 被拒了,回去又哭了好一场。
  是夜, 姚慧之早早的派了丫鬟去大门口堵人,这一次终于等到了齐易南。
  圆桌上,摆着七个菜, 姚慧之一身淡紫色的精致绣花罗裙,头上戴着金丝翠鸟流苏钗, 一向明艳娇媚的脸上, 因着齐易南的到来, 更添几分欢喜雀跃, 怀里抱着的齐悠宁, 正拿着银勺试图去挖盘子里的菜。
  齐易南二十有三, 也只这一个女儿, 自然是喜欢,吃了没几口,就将女儿接到怀里, 用勺子挖着粥,小口小口的喂她。
  姚慧之看着这一幕,满目柔情:“爷,您以后一定要常来,就不说妾身,只悠宁越来越大,您也没几日能抱她了。”
  齐易南看着怀里的可爱的女儿,目光温柔的笑笑,亲了亲悠宁的小脸,又喂了一口粥后,终于得到了女儿一个笑脸,这才道:“会的,你也辛苦了,把悠宁照顾的很好,这才一岁抱起来沉甸甸的。”
  姚慧之笑笑,摸了摸女儿的脑袋,又看看外头已然漆黑的天色,眼神转了转,笑问:“天色不早了,妾身去叫人给爷备水。”
  可她话一说完,齐易南就道:“不必了,我去世子妃那儿。”
  一句话,姚慧之眼神里的笑,就渐渐冷了。
  银牙暗暗咬了咬,最终忍下一切不甘的情绪,恢复了娇媚的笑容:“那妾就不忙了。”
  饭后,齐易南抱着悠宁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一岁的女孩,已经灵巧的想开始学走路了,他牵着悠宁的小手,弯着腰在院子里学走路,姚慧之站在廊下笑看着,笑意却怎么也不达眼底。
  齐易南离开后,姚慧之亲了亲女儿,便叫奶娘将孩子抱走了,一人独坐在屋中,垂眸失落的发呆。
  喜儿走近来,将温茶放在桌上,小声道:“小娘,您别难过了,这眼见着是世子爷盼望嫡子呢,等过一段,会好的。”
  姚慧之闻言,轻摇摇头:“所以你看,还是世子妃厉害,即便和世子爷夫妻情薄,可只要她一句话,世子爷就会顺着她,敬着她。哪像我,就算是有了悠宁又如何,哄着他来了又如何,他还不是说走就走?”
  喜儿无奈,想了想又道:“其实小娘您还好些的,至少世子爷来了一趟,您瞧隔壁的应小娘,差人去了多少趟,世子爷都不见。摆明了这是还气着她那日去南府宅子闹的那一场。”
  说到应素文,姚慧之心里好受了一点,讽刺的笑笑:“纵然她应素文有夫人撑腰又如何,惹怒了世子爷,照样没好日子过,只是……”说着又叹气:“按照世子爷这个月在世子妃处留宿的日子,世子妃所盼,怕是要得偿所愿了……”
  喜儿无言,只得沉默,纵小娘的胆子再大,但世子妃,她也是断不敢触其一二的。
  南府宅子。
  屋里屋外都很安静,江宁每日不是做些针线,就是在小书房临摹字帖,觉得厨房饭菜不合口味的时候,还会亲自去下厨。
  总归在青云的眼里,她很会自己找事情做,虽然世子爷好多天不来,但从她的身上,却看不出丝毫失落感。
  这一日,外头的太阳格外热,江宁身子察觉到小腹有些不舒服,像是月事要来,就懒懒的在屋里不想动弹,靠在榻上翻闲书看,到了午后果然是月事来了,可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小腹格外痛,血量也格外多,她难受的只能躺在床上。
  黄昏时,小丫头端来饭菜,青云进内室看她,见着不过是半天时间,她就变得发黄的脸色,不禁疑问道:“姑娘以往月事时,也这般难受吗?”
  江宁疼的头发都汗湿了,唇色发白的摇摇头:“不是啊,我以前来月事,只腰酸不腹痛,量也不多的……”
  “那会不会是姑娘初到京城,水土之故?”
  江宁想了想,不太确定,若是说水土之故,那从长海到京城的路上,那个月她的月事也正常的。
  青云见她实在难受,怕是吃不下饭了,就叫小冬去厨房给她熬了一碗姜糖水喝,想着看过一夜,再看她身子是何情况。
  这一夜江宁很是难熬,腹痛的直不起腰,还要不停的起夜,等折腾到了天亮,青云早起过来一看,发现她脸色比之昨天难看了好几倍,便不敢再耽搁,赶紧去叫人找了大夫来。
  内室,冰盆已经撤下,屋子里有些闷热,大夫认真的把着脉象,头上的汗快要落下来都没空擦。
  两只手,大夫来回把了两三次,才收回手来起身,擦擦头上的汗,看着站在一旁的青云,又看了看屋子里的另几个丫头,嘴里的话一时没说出来。
  青云顿时明白,摆手挥退了闲杂人等后,关上了内室门,这才冲大夫一福身:“先生请讲。”
  老大夫转头看了看躺在床上面色煞白的江宁,道:“姑娘这月事来之汹汹,并非是水土之故,而是药因。”
  江宁闻言,虚弱的眼眸怔了怔,眉头一蹙,放在腰间的双手悄悄紧握:“请您细说。”
  “姑娘的身子骨底子是好的,按照以往经验,月事并不会如此凶猛。此次这般,皆是因为姑娘过多服用了活血药物所致。且姑娘应该明白,这种药物服多了,是会伤了根本,难有子嗣的。”
  大夫说完,江宁目光就凉了,望着大夫和青云,摇头道:“可活血药物,我并未服用过啊。”
  所以,是有人在背后,对自己的身子下药了?
  这么一想,她便想到那一日是为了什么而嚣张来闹的应素文,瞬间就明白了,手用力的抓着被子,暗暗咬牙,目光泛了冷冷寒光。
  青云也确定了这其中必有猫腻,毕竟她来伺候的这几日,别说服药了,姑娘就算是彻夜用冰,也是喷嚏不打一个的,身子骨极好。便弯腰凑近江宁耳旁,小声说:“姑娘别慌,待奴婢先稳住大夫。”
  言罢,青云带着大夫到了一旁,小声的说着什么,片刻后大夫点了点头,写下了药方。
  青云送着大夫出来,烈日炎炎下,老大夫站在门口一群丫鬟面前跟青云说:“那位姑娘病症并无大碍,不过是水土不服,外加经事不调之故,待服下几日药,自会好的。”
  “那就多谢大夫了。”青云笑说着,扭头看着小冬:“小冬,你去,亲送大夫出门。”
  “是。”小冬领命而去,青云转身进屋,来到内室后直接坐在床边,眼神严肃的小声道:“姑娘赶紧好生想想,近几日可曾吃过什么不大对劲的东西?都是谁送来的?大夫说了,活血药物都是微苦,若放在重味的饮食里,是不易察觉的。”
  江宁从一开始,明白自己被人下药,到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她在青云的帮助下,在背后垫了枕头,靠坐在床头位置。青丝微湿,眸光冷凝,思索了一番,抓住了青云的手,拧眉道:“近几日天气炎热,我一直有些不太吃得下饭,厨房就连着三日晚上,都送来了一碗酸辣凉面,我都吃了。现在想起,头一日的时候,的确是觉得味道有些古怪,可问起送菜来的小梅,她说许是厨娘放多了酱,我就没有在意了,或许……药就在凉面里?”
  青云闻言,拧眉点点头:“这有极大可能。”
  言罢,青云思索了片刻,小声的和江宁说:“事关姑娘身子,此事绝不可小视,姑娘您说,是要世子爷来出面彻查,还是咱们先悄悄查一查再说?”
  江宁握着她的手,眼神凝重,她是真的想不到,她才刚来京城不过十来日,就有人急着来要坏了她的身子,想让她今生都无法怀上齐易南的孩子。果然,想要安安稳稳做他的外室,在这里扎根,是没那么容易的。
  可她现在已经不会遇事先害怕了,因为她明白害怕,是最没用的。她也更不会,像以前那样懦弱,站着被人打也不敢还手了!
  所以,她一定要查清楚,下手的人是谁。
  是应素文?是世子妃?
  她轻叹口气摇摇头,忍着身子的不适,好看的面容上眼神戚戚,看着青云道:“虽下药这人是谁暂且还不知道,但,总归就那么几个有可能的人……青云,我明白,我自己处处不如她们。可是,但我是真没想到,我会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竟值得她们用这么阴险的手段来对付我。”
  青云看着她,微微一叹:“姑娘刚来京城,不太懂,其实但凡后宅女人多的地方,这种事……极其平常的。只不过,有些如姑娘一般,发现了。但有些不那么谨慎的,送了命的也不是少数……”
  江宁眼神颤颤,微微显出湿意,看着青云语声诚恳:“所以青云,你一定帮帮我,我身边只有你,能帮我了!”
  青云面色一肃,重重点了点头:“姑娘放心,奴婢即来到姑娘身边,那就是姑娘的奴婢了,但凡姑娘有需要奴婢的地方,您尽管开口就是。”
  江宁点了点头,眸光幽幽一闪,默默垂下,思索良久后,抬手擦去眼角湿意,凑近了青云小声说着什么。
  将近午时,厨房的小梅来问午饭要吃什么,青云看着小梅,想了想道:“姑娘从昨晚到现在,几乎没吃东西,也说没胃口,不如叫厨房做一晚酸辣凉面过来,我看姑娘挺喜欢那个的,说不定能多吃几口。”
  小梅得了话就跑向厨房,过了没多久,端来了一碗凉面,一碗肉菜汤,一盘炒蛋,青云将饭菜接过来,端进内室放在床头。
  江宁接过那碗凉面,挑起一口一尝,拧眉冲青云点头:“味道没变!”
  青云立即起身,神色凝重:“那奴婢这就去同林管事,将今日出入厨房之人悉数拿下!”
  江宁放下碗,面色发白的点头:“去吧,等人都捉了,你就派人去知会世子爷,请他得空过来。”
  “是。”
  青云走后,江宁看着那碗凉面,唇角冷凝着,缓缓闭上了眼。
  第33章 我怎么都可以 不多时,青云回来,擦擦……
  不多时, 青云回来,擦擦头上的汗,站在床前道:“姑娘, 午时出入厨房的人, 加上厨娘一共六人,现下都捉了, 堵了嘴捆着了。林管事也已经派人在那儿守着了,断不会有人跑掉。奴婢来之前也叫人去世子爷回府的必经之路处等着了, 一旦见到世子爷的马车, 就立即禀报。”
  江宁点点头, 手按着痛楚不停的小腹, 有些无力道:“你和林管事也费心了,先去吃些东西, 待一会儿你们再一块儿去那些丫头身上,和她们的屋里仔细搜搜,看能不能找到那药。”
  青云看着她痛苦的样子, 柔声道:“姑娘先忍着些,奴婢已经叫小冬熬药了。”
  江宁摇摇头, 面色苍白一笑:“我没事, 更痛的我都受过, 这不算什么……”
  青云见她坚强, 笑笑走到水盆处拿过帕子沾了水, 到床边细细的给她擦了脸和手, 这才转身出去。
  随意用了一些饭后, 青云便和林管事一起,先是将那些捆住的丫头,通通搜了身, 可既然是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证据自然不会直接放在身上,所以她们什么也没搜到。紧接着她们就去搜房间,结果找了半天,也依旧是一无所获。
  林管事热的不行,圆润的脸上红通通的擦着汗,道:“青云,我看是没那么容易找到的,还是先别找了,你赶紧去照顾姑娘要紧,等世子爷来了,此事有他处理,便一定会有个结果的。”
  青云也没办法,只能点头。
  房间里,江宁已经沉沉睡去。
  小冬坐在床边,轻轻的给她扇扇子,见青云回来了,小声道:“青云姐姐,姑娘睡着了。”
  青云点点头,看着床头摆着的空药碗,静默无声的在一旁坐下了,心里也在想着,这件事,会是谁做的呢?
  直到夜幕降临,齐易南才过来,一进内室,他便看到江宁长发散了满枕,正在躺着。
  见他来了,江宁慢慢的坐起身,目光微微散落出一丝哀伤看着他。
  青云一直在屋里,见他来了,起身上前行礼,轻声道:“世子爷,事情经过,林管事应与您说过了吧?”
  齐易南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几日不见,突然一见她却如此苍白无力的神色,目光中浮起怜惜,拉住了她的手,语声微沉:“如何?身子好些了吗?”
  江宁点点头,细白柔荑握着他的手,眼神含着水意:“好多了,你不用担心。”
  齐易南无声一叹,抬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脸,转头看向青云:“谢铭在外头,叫他去审吧,一个时辰之内要有结果。”
  “是。”青云领命而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时静静的,江宁看着他深邃的眸光,缓缓直起身子,双手抱着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我好像,不该跟你来……这才几天,就给你惹麻烦了……”
  “这不是你惹的麻烦,是麻烦惹的你,你不必有负担。”齐易南说着,大手揽着她肩膀,“安心,一切有我。”
  江宁靠在他肩上,缓缓点头,闭上眼。
  他来了,一切事情肯定会有结果,她等着他处理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