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回去的路上安安静静的,氛围变得格外微妙。大约是今晚这一茬太震撼,当时她没多少反应,现在情绪发酵,根本不敢停下来想。她严重怀疑自己是史上第一人——
  毕竟听说过千里送人头的,可没听过千里送吻、送调-戏的。
  许昭意坐在长椅上,咬完一小口章鱼小丸子,把三根竹签插到了身侧花坛的泥土里,整整齐齐地排列好。
  “你做什么?”梁靖川拿着炒酸奶和冰淇淋,慢悠悠地踱回来。
  “我提前哀悼一下。”许昭意抬手捂住了脸颊,委屈到肩膀微抖,“我初吻没了。”
  梁靖川心说她反应弧长得离奇,过于后知后觉,嗓音挫败又无可奈何,“我初吻也没了。”
  “可我是女孩子!”许昭意瞪他,手撑在身侧长椅上,小腿往前踢了两下空气。
  “在这种事情上,你还搞性别歧视?”梁靖川好笑地垂眸,将东西放在一边。
  “那不一样,反正跟我想的很不一样,”许昭意视线幽怨地看着他,“而且你喝醉了,说不定明天醒过来,你就忘了呢?”
  “我没醉,许昭意。”梁靖川低着声认真道,眸底一派清明,“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
  周遭仿佛一瞬间安静下来。
  许昭意怔了下,面无表情地抬眸,瓮声瓮气道,“你要是没醉,今晚还这么禽兽,那我可能真的想削你。”
  话题还没讨论出什么结果,身侧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弹出一条消息:[你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啊?]
  刚解锁了屏幕,许昭意还来不及输入,手机忽然被抽走。屏幕在梁靖川手中调转了个方向,按着语音键回了句“不劳费心”,而后关机丢回。
  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不是,”许昭意被他搞得发懵,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要干嘛?”
  “大晚上的,他凭什么给你发消息?”梁靖川淡淡的,毫无悔过之心。
  按照他的说法,那大晚上的,她不是还跟他在一起吗?
  “梁同学你这就不讲理了,现在才不到九点,”许昭意回忆了下时间,好气又好笑,“说实话,你这样我都怀疑你俩有仇,你小时候《论语》怎么教的?有朋自远方来——”
  “虽远必诛。”梁靖川眼皮都没掀一下。
  “……”
  循循善诱的说辞不止没起到作用,梁靖川还试图给她反向洗脑,“我跟你那个发小不一样,他图谋不轨,司马昭之心,你应该离远点。”
  “……你不觉得,今晚说这话自己脸特别疼吗?”许昭意面无表情地抬眸,“你现在摸着自己良心说,谁更图谋不轨?”
  他的脸疼不疼不好说,反正她的嘴唇是真有点疼。
  “没关系啊,我敢作敢当,”梁靖川笑笑,单手撑着她身侧的长椅,湛黑的眼眸攫住她,“给个机会,我其实可以负责。”
  “你信不信我踹你?”许昭意气笑了,冷静不起来。
  梁靖川懒懒散散地垂着眼,忽然朝她倾斜,他紧紧箍住她的腰身,修长的手指拨开她的领口。冬日雪松一样清冽的气息包裹了她,丝丝缕缕地勾挑着她的心。
  “你要做什么啊——疼疼疼疼疼!”许昭意咝地倒吸了口气,疑惑的语调几乎瞬间扬了一个音,难受得伸手去推他,“你有病吧梁靖川,你咬我干嘛?”
  她眸底泛了层水雾,左手还拿着没吃完的关东煮。
  挣脱后许昭意捂着脖颈,难以置信地往后缩了下。她的肩颈线条优美流畅,白皙肌肤上的泛红印记格外醒目。
  “盖个章。”梁靖川勾了勾唇,指腹碾过自己的嘴唇,意犹未尽似的,眸色暗了暗,“你之前不是说,怕我明天忘了吗?”
  “我那不是——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谁在乎你记不记得啊?”许昭意情绪上头,话说得都语无伦次,“我是,我是觉得我很吃亏好嘛?”
  现在更他妈吃亏了。
  本来少了个初吻,现在又多了个吻痕,过于丧心病狂。
  梁靖川也没反驳她,无声地勾唇,拢着她衣领遮住痕迹。
  许昭意拍开他的手,越想越不对劲,“不是,明明是你可能忘记,为什么要咬我啊?”  .
  第48章 海棠未眠
  “你说得有道理,”梁靖川挑了下眉, 拇指擦了下她曾经咬过的地方, 似乎深以为然,“反正上次的痕迹也没了, 我不介意你咬回来,正好凑一对儿。”
  “……”
  显然对梁靖川的适应不到位, 许昭意被“凑一对儿”这种厚颜无耻的说法炸得不清。
  -
  许昭意当晚就不争气地失眠了。
  夜色浓重,万籁俱寂。室内的冷气开得十足, 空气里弥漫着清香,是白日里的新鲜花束留下的痕迹。皎皎月色从窗帘缝隙里漏进来, 切割了房间内浓稠的黑暗。
  许昭意抱着薄毯, 辗转反侧了大半宿, 莫名其妙想找人倾诉下激动的心情。
  当然, 她也确实这么干了。
  刻意抹掉了初吻和咬痕这两个羞于启齿的过程,许昭意一口气给钟婷发了十几条消息。底下一连串的“啊”刷屏,整个聊天界面看上去,她像复读机上身。
  【我今晚去找梁靖川了。】
  【我真的感觉他喜欢我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怎么办怎么办下次再见面我怎么办?我今天好开心啊我操, 我心跳得好快,我要原地螺旋升天180度爆炸了!】
  ……
  【我睡不着了睡不着了睡不着了睡不着了睡不着了xn】
  三分钟后,钟婷忍无可忍得将电话打过来了, 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直说吧姐, 你今晚是喝酒了还是单纯有病?”
  “没有, ”许昭意心情好, 捂了捂自己的小心口,“我就是想给你分享下内心的喜悦。”
  “凌晨两点半的喜悦,我真谢谢您!”钟婷几乎崩溃了,“我手机没静音,半夜你给我发十几条消息,我还以为是鬼片前奏。而且——大佬喜欢你全世界都知道了好嘛?这还算什么独家新闻吗,你现在才开始激动?”
  她深吸了口气,愤怒值满格,“许昭意你要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以后天天凌晨给你打电话,同归于尽吧咱俩!”
  许昭意平躺在床上,轻声笑了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开心,就是睡不着。”
  就像是有团小火苗,在心底悄无声息地冒了冒头。
  “拜你所赐,我也睡不着了。”钟婷没好气地说道,“就你目前不可理喻的行为来看,如果你不是恋爱了,那就是变态了。”
  恋爱了……吗?
  掐断电话后,许昭意抱着毛绒狗熊,像个团子似的在床上滚来滚去,从一端翻到另一端。直到折腾得有点饿,她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客厅里有亮光。
  水晶吊灯是关着的,但沙发旁开了一盏暖色调的落地灯,电视的声音调得很小,随着画面镜头的切换,四周忽明忽暗。
  她的母亲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翻看什么东西。
  “妈,您怎么还没睡?”许昭意穿着拖鞋,提提踏踏地下来,“都这么晚了。”
  钟女士刚注意到她,不动声色地合上了文件夹,“没事,半夜睡不着,看会儿电视剧。”
  她偏头时,许昭意留神到她微红的眼眶,稍稍怔住,“您怎么哭了?”
  钟女士笑着把女儿拉到身边,“不是跟你说追剧吗?可能是因为不年轻了,看不了一点虐的东西。”
  分不清楚是否过于敏感,许昭意心底隐隐不安,但她也没看出什么异样来,似乎一切是她多想。许昭意靠过去,下巴担在她肩膀上,低声道,“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傻孩子,整天都在想什么呢?”钟女士垂了垂眼睑,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温声转了话题,“你今年生日想怎么过?”
  “我都行,”许昭意声音闷闷地,“什么都没有也无所谓,我其实就想跟你和爸爸过。”
  钟女士的手微微顿了下,敛去了眸底的情绪,声音依旧平静,“那怎么行?不过你要是不想搞得太正式,可以请同学和朋友出去玩,妈妈白天再陪你。”
  “行,”许昭意点点头,“刚好我生日前还要回学校拿成绩,可以叫上他们。对了,沈嘉彦这几天也在,叫上他一起。”
  “你怎么不叫他来家里吃饭?”钟女士笑笑,“我记得你俩以前关系就很好,小时候形影不离。”
  “也不算吧,真的跟我形影不离的应该是三个男人,”许昭意忍不住笑,“薛金星,曲一线和王后雄。”
  “嗯?”
  钟女士显然不了解“教辅界tfboys”的梗,许昭意摆摆手。
  “我是想算了吧,他太能折腾了,又不是没房子,用不着我操心。”她嫌弃得真情实感,“再说了,万一不小心撞上钟婷过来,这两个人说不准能掐起来。”
  沈嘉彦和钟婷互相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仇恨和不满不仅没随着时间淡去,反而变本加厉。本来许昭意还打算把两人一起叫出来聚一聚,结果被他俩不约而同地拒绝了——讨厌对方可能是他俩仅剩的默契。
  不过钟婷最近也确实没心情理会沈嘉彦,她跟她那个小哥哥拿圈名聊得兴起,看上去离出来约会不远了。
  话匣子一敞开,许昭意忍不住说了好久。钟女士竟然真的在听,也没赶她去睡觉,直到她有些困了。
  很不真实的感觉,许昭意总怀疑自己在做梦。
  -
  放假一周后,各班同学陆陆续续返校,回班拿期末成绩单。
  燕京近日多雨,空气中带着潮湿和清新之意,偶有细风清凉,驱散了夏日的闷热。校园内的花坛和空地有一些大大小小的水坑,听取蛙声一片。
  教室内有些嘈杂,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致勃勃地讨论着这几天的趣事。
  梁靖川懒散地靠着墙,抱着台笔记本,修长的手指在敲得飞快,也不知道在折腾什么。
  赵观良无意间晃了眼,瞥见他桌上压着的报名表和策划书,感到很新奇,“梁老板,你假期很闲吗,居然参加什么虚拟金融大赛?还有科技杯设计大赛?”
  “有奖金。”梁靖川冷淡地抽走他手中的文件,塞进了背包里。
  赵观良“哦”了声,几秒钟后更诧异了。
  “不是,你最近很缺钱吗?一等奖才500美金,这点钱翻个一百倍,都不够你零花钱吧。”他越想越觉得离奇,脑补了一连串豪门大戏,“难道梁叔把你银行卡冻结了?”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眸底的冷淡和不耐都快溢出来了。
  赵观良识时务地闭了嘴,扭头朝刚走进来的许昭意招了招手,“小仙女,一星期没见了,想我吗?”
  “要是‘想打你’也算想你的话,那我也挺挺想你的。”宋野日常拆同桌台,“来同桌,来个兄弟之间的拥抱。”
  “我他妈只想给你个敌人之间的窝心脚。”
  许昭意笑了笑,视线不自觉地往梁靖川身上晃。
  再见到他,她心情其实有些复杂。她严重怀疑梁靖川当晚真喝断片了,因为从那晚分开到现在,他整整一星期杳无音信。如果不是失忆了,就只能说明她这个同桌有做渣男的潜质,骗完色就甩手不管了。
  可惜梁靖川也不知道在忙什么,眼皮都没掀一下,眉眼间像是拢了层初秋的雾气,清冷又寡淡。
  许昭意垂了垂眼睑,有些郁闷地撂下了背包,拉开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