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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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欢这几日日日守在家里,时不时就要到门外看看,果然第一时间等到时迁。
  她小跑着到他身边,见他一身风尘疲乏,还撑着精神跟自己说话,锦欢眼睛倏地红了。
  只看他脸色听他脚步声便能知道,考这一回试真是不容易。
  也是,在考场中吃不好睡不好,心情紧绷,还日日悬心,回来也是一路奔波,人能不受罪就怪了!
  得,啥也别问了,锦欢赶紧烧了一大锅水给他梳洗换衣。
  时母从屋里给拿了半吊钱出来,叫时父赶紧去胡屠夫那儿买些肉回来给儿子补补。
  时夏听她娘吩咐把铁牛送回隔壁后,到灶上给她娘打下手。
  等时迁梳洗好出来,人精神许多,刚好饭菜也做好了。
  四菜一汤,有荤有素。
  一盘肉,一碟子鸡蛋,剩下两个都是青菜。
  时迁端着碗,不急不缓地享用着热饭热汤,心里特别满足。
  他真心觉得,在外头哪怕顿顿天天大鱼大肉,也不及家里爹娘给炒的家常菜吃得令人舒服!
  他这么想,还趁夹菜空隙说给时父时母听。
  这话多贴心啊,听得他爹娘的心那叫一个柔软,看着儿子的眼神慈爱地仿佛能溢出水来。
  得说时迁哪怕身体不好,却没人放弃他,甚至最得爹娘宠爱,不是没道理的。
  锦欢;“……”学到了学到了!
  她那种求人帮忙时候的马屁明显差了一截,她家相公这种马屁混在日常小事中,不显山不露水滴刷好感度,才真正显得真诚、润物细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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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时候,没人打搅时迁,谁也没提起考试这话,有闲功夫全给时迁夹菜去了。
  锦欢吃得少,早早放了筷子,却没走,陪坐在桌旁。
  时迁安心用了一顿饭。
  等时迁吃完了,时父就憋不住了,问他:
  “三儿,考场内供应跟得上吗?条件怎么样?”
  “考试时候紧张不?状态好不?”
  “考完感觉怎么样?”
  “有希望不?”
  顿时,旁边四双眼睛一下子亮油油地转了过来,全围着他打转。
  时母还小声说:“我跟你爹都没见识过,就是随便打听打听长长见识,三儿你心里不用有压力。”
  时迁点头,紧跟着给父母简单介绍了一下。
  环境条件当然算不得好,时迁也没瞒着,说考生一人一个小单间,叫“号房”,三面封闭。
  考试期间,“吃、喝、睡、答卷”皆在“号房”内,直到考试结束,期间一直有人在外看守。
  听他这话,锦欢头一个受不住,感觉跟坐牢似的,想想都觉得难受。
  原先她对时迁这场考试只六分期盼,转眼就变成了十分,赶紧考过,也能少折腾一回。不然还得继续折腾,要吃大苦头!
  至于后面的问题,时迁想了一下,斟酌着说:
  “答卷时候感觉还行,该有三分盼望。”
  时迁这话其实还是保守说了的,考前包括进考场发卷子时候他都紧张,浏览一遍试题,没遇到知识盲区,大多是平时积累过的,他不慌了。
  要么说知识是人的底气呢!
  时迁看着题目按顺序一题一题地做,不知不觉就答完了。
  之后,他也没提前交卷,而是在考场内又耐心检查了几遍,只等时间结束,随着众人一起交了上去。
  题目答得这么顺,就能看出来这些知识点时迁掌握得特别好,余下的担心就只剩文章立意和先生的喜好这样的不确定因素了。
  回家前,时迁跟学里的先生探讨过,先生的微笑又叫时迁增了信心。
  所有三分盼望.完全是时迁保守说了的。
  但就是这三分叫屋里几人听了也觉得了不得,毕竟时迁先前耽误了两年多,像是时父时母心底原先觉得儿子再读个两三年之后能得个秀才的功名他们就满足了。
  结果现在就能有三分盼头,能不是意外之喜?
  包括时夏听了也是惊讶,却也由衷盼望这三分可能能成真。
  时母又问时迁什么时候能知道成绩?自己去看还是有人通知?
  时迁也不肯定,只说按照往年经验,从开考到阅卷结束,约莫一个月的时候,再花几天统计成绩,大约十一月初能出成绩。
  “到时候县衙会把成绩贴出来,我不确定时间,去县里也不方便,刚好有同窗会提前在那等着,我托他帮忙看了,有消息他会来说。”
  “反正肯定在年前,娘不用太着急。”
  “我是算着时间什么时候赶集,去买些肉菜,万一你要是中了,到时候啥也没有怎么招待人家?”
  时迁:“……”不是说随便打听,别有压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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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事已尽,剩下的唯有听天命了。
  时迁很想得开,每日起来照常温书,不骄不躁的。
  倒是时父和时母心里想法很多,不过哪怕心里再愁再急,也没人把这事拿到外头说,一家人瞒的死紧。
  连时夏也被她娘严重警告,不许出去乱说。
  包括时迁两个兄长都不知道,怕到时.时迁若是不中,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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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家里修整了三天,缓过身体,时迁就带着锦欢回她娘家一趟。
  同样的话又说了一回,再回来后时迁便又利用这难得的闲暇时间从书肆多接了几本书回来抄写。
  喜得掌柜的眉开眼笑。谁叫时迁抄的书工整清晰美观受欢迎呢!
  余下的日子,便是静心等待,等进入十一月,时父彻底坐不住了。
  他心里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去县里看看,没等他想出借口来,家里陡然热闹起来……
  第六十二章 ……
  时父正等得心急火燎时, 村里来了两个生人,只看两人身上的服饰,不是县衙的差役又能是哪个?
  两人进了村里, 在村里人的带领下,一路直奔时家而来。
  时母在屋外头跟张家嫂子唠嗑, 远远听见有人叫她,这一抬头就看见村长家的小儿子, 朝着自己招手。
  旁边跟着两个衙差。
  时母面色陡然惶恐:坏了, 难道上面又来村里征劳役了?
  她身旁的张家嫂子也是同样反应, 险些要站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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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小儿子毕恭毕敬领人到了时家门口, 衙差对着时母很客气地问道:“可是书生时迁家里?”
  从前来村里征徭役的衙差一个个跟大爷似的拽的二五八六的,这好生好气说话的模样可不像?
  时母一时有些纳罕, 后来突然想到什么,面上微微有了点喜色,一连应了三个是。而后, 赶紧转头扯着嗓子对着屋里喊时迁出来。
  时母站门口喊的, 声音又大, 时迁很快到了门口。
  见着两个衙差, 他心里有所猜测, 但面上还端得住, 轻声问:
  “两位大哥家来可是有事?”
  亲眼见到时迁,衙差态度恭敬许多。
  他们这些人, 在普通百姓面前可以拿腔作调,吓唬吓唬人,在前途不可限量的时迁面前,可不敢抖威风。
  村长小儿子就见原本还端着架子的差役突然就挂了笑脸,对着时迁拱手弯腰笑道:
  “给秀才公道喜了, 您这回院试发挥出色,考中秀才了,还是秀才中的一等——廪膳生员”
  另一个衙差也不落后,紧跟着贺喜,对着时迁非常客气,一口一个秀才公。
  哪怕时迁先前有所察觉,听这话他还是忍不住露了笑模样,心里如释重负。
  时迁还算把稳得住,可他娘欢喜到极点,眼角都带了点泪花出来。
  几句话的功夫,又围了几人过来。
  听到这消息,周围人也是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当事人,脑子里还在蒙圈,时迁这个早前病怏怏的小子咋地就不声不响突然成了秀才公了??
  “秀才还分等级?廪膳生员又是啥,有啥好处?”
  村里除了时家没有读书人,不大了解这些,秀才他知道,可这廪膳生员却从没听说过。一个小子好奇问了出来,想着问清楚待会好跟人吹牛。
  衙差就帮着解释,说秀才分三等,一等是最好的,余下次之。
  秀才中的一等则被称为廪膳生员,县里会定期供给这些人米粮,每人每月给米六斗,偶尔还会供给鱼、肉供应。
  而且,廪膳生员可以免费进入县学和府学读书,学里免费提供笔墨纸张,若是到年底的岁考成绩优异,还能有银钱奖赏……
  总之就是中秀才是好事,中了廪膳生员那是好事中的好事。
  一时把听话的人给羡慕的呦,恨不得拐了时迁家去!
  衙差在外头给人科普这会儿,时母早跑进了屋里,先是喊了时父,说儿子考上秀才了,县里衙差来报喜来了,还做什么活?
  叫他赶紧收了手上的活,出去待客去,说只怕这会儿功夫三儿中秀才的事情都传出去了,马上该有人上门了。
  不等时母再催,时父“嚯”一下起身往外跑去,连平时爱惜得不得了的好木材也没注意,被踩了好几个脚印。